」
媽媽很驚喜,連聲說燁子是你啊,前一陣時間打你手機也不開,後來我們問娜娜,才知道你在封閉拍戲,才不打了。 怎麼樣? 戲拍完了嗎?
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握著手機突然只想跟媽媽痛痛快快哭上一場。
「媽,我想你了……還有爸爸……」我彷佛像個在外面摔了一跤的孩子,在哭訴,滿心都疼痛不已。
媽媽好像聽出了我的不大對勁,連連問燁子你怎麼了? 不舒服嗎? 不高興嗎? 拍戲不順利嗎? 你……話還沒說完,電話就到了另外一個人的手
裡,是爸爸。
爸爸一貫的嚴厲:「燁子,怎麼了,啊?男子漢大丈夫,別為點小事扭扭捏捏的,什麼都要拿得起放得下!」
我苦笑,我的爸爸,不是什麼事情,都能那麼輕易的拿得起放得下。
媽媽又把電話搶了過去,又問我怎麼了。 我強忍住,只是說最近拍戲有點累,沒什麼大礙。 我問爸媽身體怎麼樣,媽媽說都還好,前兩天娜娜
還來家了呢,給我們做飯收拾屋子,真是個懂事的好姑娘,你趕快跟她把事兒辦了吧,我們也就省心了。
我皺眉頭,媽我是演員,你也不是不知道,演員哪有那麼早就結婚的? 要把握藝術生命啊。
媽說那演員也得過日子啊,反正我看娜娜那孩子挺好的,你可別辜負了人家。
我忽然頭疼起來,說好了好了媽,我知道了,要開工了,不多說了。
媽又在那邊千叮嚀萬囑咐的說你可要常來電話啊,我和你爸都惦記你呢。
我說好,然後說再見,斷掉線。
……
把手機放進衣袋裡,我怔怔的看頭頂的天空。 夜色微藍,呈淡淡的透明狀,卻看不清究竟包含了多少東西。
……
我想,也許他是對的。
我們只是平凡人,最終都要結婚生子。 這樣的感情,即使愛了又能如何? 最後的結果,無非是痛苦。 電影裡的一切已經足夠悲哀,難道還要把
這悲哀,再生生的帶到生命裡面去? 那太殘酷。
我剛剛以為,他的溫柔和愛情,都是假的。 現在看來,確是真的,只是他不會給一個永恆。
這短暫如煙花的愛情,只能存在於這樣一段日子裡,結束了,就沒有任何藉口和能力回頭。
愛情,原來也需要拿得起放得下。
我不是藍宇,他也不是捍東。
(九)
關導的男朋友終於走了,開工第一天開拍的就是全片中的重頭戲——捍東結婚,藍宇離別前,兩個人之間的爭執與哭別。
那是大寧出去租的一棟未裝修好的別墅,在片子中它是捍東送給藍宇的禮物,是兩個人曾經一段幸福甜蜜生活的象徵,最後藍宇把它忍痛賣掉
,救了捍東。 我們將在那裡進行拍攝。
……
開拍前我一個人站在水泥砌成的,屋子正中的旋轉樓梯前面,抬起頭來看它。
這裡不是屬於我的地方,但是我要設想曾經和我的愛人在這裡度過多少美好的昨天,那些點點滴滴的畫面。
我閉上眼睛——
那邊,是落地窗,他曾經在身後擁抱著我,輕聲的問我遠處的天夠不夠藍。
那邊,是天台,我和他在黃昏的時候,折了紙飛機從那裡擲出去,夕陽中,兩隻飛機撞到一起,火紅中劃出兩道白色優美的弧線。
那邊,是餐桌,我的炒青椒一向難吃,可是他總是在我面前嚼得很開心,一轉身就偷偷吐出來。 我們喝酒的時候,永遠分不清是誰先醉了,醉
了就去吻彼此,酒的味道也甘甜。
那邊,是浴室,我常常在裡面一邊洗澡一邊高吼最愛你的人是我,你怎麼捨得我難過,他忍無可忍的時候就會霍地拉開門叫你唱得真難聽,不
要唱了——
……
我閉上眼睛,胸口有什麼東西湧動得越來越明顯。 我是在想像藍宇和捍東的昨天,還是在想像我和他的明天? 我是不是已經變成了藍宇? 那個
執著的愛著,也被愛著的男孩子? 我啞然失笑,怎麼可能會有明天? 連今天都沒有,怎麼會有明天?
……
關導在叫我:「燁子,開拍了——」
我一步一步的走過去,抬頭卻是一片迷茫,眼前朦朧著什麼都看不清。 恍惚只聽得胡軍的聲音,他的台詞……
——你這人,一直不知道照顧自己,老是晃來晃去的……發燒一定得去看,生病得去醫院,這是常識,你聽到沒?
我應了一聲,機械的走到自己該走的位置……
為什麼我會覺得,他像在對我告別?
——金錢的事,不要太省,可要是有什麼人找你投資,也別胡亂相信人家。 有什麼不明白的,找劉徵問一下,知道嗎?
我又應了一聲。
……
怎麼辦? 我只想使勁使勁的哭出聲音來。 我想不起那些台詞。
我聽到他的聲音那麼溫柔,那麼悲哀……
——雖說是沒有必要的話不再聯繫,可你要是真有什麼急事,千萬記得來找我……
……
我蹲下去,突然哇的一聲放聲大哭起來。
周圍一下子安靜了。
所有人都愣了吧,我不知道,我不管,我想哭出來,聲嘶力竭的哭,不管不顧的哭。
我的手蒙住臉,淚水不停從我的指縫裡流出來,我哭得渾身無力。
……
恍惚中有人扶起我,把我拉到椅子上,給我拿來紙巾和毛巾,我推開,繼續痛快的哭著,覺得自己像個不諳世事的孩子,頭上泌出一層一層的
冷汗。
……他不知道在哪裡,我看不到他,也感受不到他。 我知道他一定站在那裡看著我,可是我的身邊沒有絲毫他的溫度。
我閉上眼睛仰起流著淚的臉,你能看到嗎? 你看吧,看吧看吧,就算你沒有一絲依戀,我也要頑固的哭給你看。
告訴我。
我該怎麼辦?
……
當我把最後一滴眼淚擦乾的時候,我轉過頭看著一臉深深的憂慮的關導,使勁扯出一個笑容:「可以了,重新開始吧。」
他擔憂的看著我:「要不明天?……」
我搖搖頭站起身來,刻意忽略那個一直站在那裡的高大身影,從他身邊擦肩。
隨著攝影機沙沙的開始轉動,我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一舉一動。
——你這人,一直不知道照顧自己,老是晃來晃去的……發燒一定得去看,生病得去醫院,這是常識,你聽到沒?
——聽到。
——金錢的事,不要太省,可要是有什麼人找你投資,也別胡亂相信人家。 有什麼不明白的,找劉徵問一下,知道嗎?
——知道了。
我緩緩走到他的身前蹲下,手裡無意識的收拾著行李。
——雖說是沒有必要的話不再聯繫,可你要是真有什麼急事,千萬記得來找我……
我知道他就坐在我的身後,看著我,我低下頭去,四周寂然。 我輕輕的開口。
——我記得最初的時候你跟我說過:「兩個人,要是太熟了,也就是時候要散了。」我知道最終我還是要走的,我一直這麼提醒自己,讓自己
在明天醒來的時候喜歡你少一點,在離開的時候可以輕鬆一點……
我的眼圈紅了,伸出手來用力壓住自己的嗚咽。
——你知道嗎,我答應過自己,今天以後,我是再不會為其它人傷心的了。
……
我的淚,無聲的滑落。
……
攝影機繼續轉著……◇◇網◇
……
「卡!」關導終於發出了聲音,可是似乎已經不大像他的聲音了。 但是沒人理他。
……
隔了足足一分鐘,周圍突地轟然爆發出一陣暴雨般的掌聲和叫好聲——
我聽到阿魏激動高亢的聲音:「太棒了!太棒了!……這種感覺……演得太好了!」他好像也哭了,聲音哽咽著。
好像很多人都哭了,關導也哭了。
我沒有起來,蹲在那裡,茫然的看著前方。
這群哭得一塌糊塗的傻瓜。
那麼強烈的愛和恨。 怎麼會演得不好呢?
我帶著淚微微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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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以後,《 藍宇 》紅遍大江南北的時候,我在一本刊物上,看到了採訪他時,他所說的一段話。
他說:……當時那場戲,劉燁哭的時候我就站在他背後,心疼得也只想哭……可我拼命告訴自己,不能哭! 他也哭我也哭,那成什麼了? ……
那一會兒,我也分不清自己是捍東還是胡軍,我只知道,心痛的感覺,原來,是如此真實。
……
那天下午,我把那本雜誌蒙在臉上,在和煦的陽光中,像那天剛剛拍完那段戲一樣,微笑著,流了一個下午的眼淚。
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我和他,彼此的心靈,竟如此接近過。
(十)
他說:「燁子,你別這樣,我心裡難受。」
我不看他,悶頭抽煙。 煙霧的苦味在喉嚨和胸腔裡瀰漫,我感到近似自虐的筷感。
他把煙從我的手指間拿下來,我也不去搶,又點起一根。
他沉默的站在那裡一會兒,突然蹲下來又搶走我的煙扔到一邊,然後狠狠的吻上我的唇。
我任由他吻,身體有了反應的時候我回手抱住他,滾到床上……然後我們做僾,他像一根蜜蜂的刺,疼痛而溫柔的插入我盛放的身體,縞潮的
時候我生生嚥下那即將脫口而出的無力的嗚咽,哼了一聲便到達了白色光芒的天堂。
……
他那天要了我一次又一次,到最後我疲憊不堪連手指都提不起一點力氣,他還是緊緊壓住我。
我氣極反笑,仰頭咬住他的乳粒低吼:「你他媽的是人還是公牛?」
他卻沒笑,停下動作,把頭埋下來,像他第一次吻我時的那樣,埋到我沾滿汗水的項窩裡,我感到他沉重遲緩的呼吸。
……
然後我聽到他說:「……對不起。」
我沉默,然後吻上他的頭髮,吻他的額頭,吻他的眼睛,鼻子,嘴……然後我攬住他的脖子,我的頭碰著他的頭,我們都閉上眼睛……
我說:「我接受你的道歉。」
我不想騙自己,那相聚的時間已經無多,我難耐無愛的寂寞。
無計可施。
……
我睡著了,夢裡面,我一個人站在孤零零的田野裡,頭頂是孤零零的月亮。
我在月光下,孤零零的想:怎麼能不原諒?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