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太阳》作者:初禾_第2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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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短时间内将学生成绩拔高一个档次的能耐,甚至多次押准考题。任何一名学生去补习一年半载,不说保证金榜题名,也必定有长足进步。
  自从明白自己对何辛洋的心思后,他就有意无意地关注高考。最开始时是亲自挑选各类辅导书,后来将全市的高中、教育机构都梳理了一番,甚至请教育界的朋友吃过好几顿饭,了解最适合自学者的高考途径。
  几个朋友都说,最好报一个名师补习班,不用全日制,周末或者晚上上课的就行。
  他看中了一个暑假开课的精品补习班,周六半天,周日全天,还在朋友的引荐下见了几名授课教师,打算等今年的高考结束,就找个理由带洋洋去。
  那补习班价格昂贵,但他早已打点好,哪会让洋洋为钱的事犯愁。
  可是这两日,他急着留下洋洋,心头一热,却将补习班提前提上“议程”。
  算不上疏忽,但火候把握欠佳。
  洋洋难过,他也会跟着心痛。
  何辛洋沉默了一会儿,笑得有点难看,有种强颜欢笑的意思,“我去了解一下补习班,现在还早,我明年才高考,今年上半年就不考虑了,先攒攒钱,下半年如果有合适的班,我也去报一个。”
  程洲桓松一口气,点点头,“行,我也留意一下。”
  说完话锋一转,朝已经进入屏保的电脑显示屏抬抬下巴,“明天还去看房吗?有没有合适的?”
  何辛洋在键盘上敲了一下,亮起的屏幕右侧是一连串加大的数字。
  每一个,都超过了600元。
  他摇摇头,低声说:“太贵了。”
  程洲桓走近,拍拍他的肩,右手滚动鼠标,假装查看一番,附和道:“确实太贵了。”
  手心下的肩膀,轻轻地颤了一下。
  他叹了口气,不急不缓地说:“洋洋,每月省一两百块钱,住我家吧。”
  何辛洋左手捏住裤子的布料,心脏被扯着挠着,半是不甘心,责备自己没出息,半是感激,觉得无法回报程哥。
  挣扎着生存,彷徨着未来的时候,矫情的小心思几无生存的土壤。
  他甚至无暇让“程哥是不是喜欢你”的想法再次窜进大脑。
  程洲桓顺手拉起那有老虎耳朵的兜帽,玩笑似的罩在他头上,不等他答应,就在桌上敲了敲,“房租800,友情价500,月结,这个月我收现金,从下个月起,直接在你工资里扣。”
  何辛洋抬起头,眼睛被那圆圆的老虎耳朵一衬,居然有种温和的虎虎生气,“不是600吗?”
  “600?记错了吧,500。”
  “没记错,上次是说的600。”
  程洲桓莞尔,捏捏他的老虎耳朵,笑道:“600就600,我多赚100。”
  何辛洋抿抿唇,显得很不好意思。程洲桓关掉租房页面,撵着他道:“这几天都没看书吧?春节前制定的学习计划完成了?”
  他一愣,“啊”了一声。
  程洲桓指着那摆满课本的书桌,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抓紧时间啊洋洋。”
  若论带节奏的本事,不管是在庭辩中还是生活里,程大律师都是数一数二的。
  何辛洋冲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冷静片刻,回到书房时,书桌上已经摆了一杯热好的牛奶。
  他捧起杯子,手心温暖,心也逐渐静了下来。
  程洲桓没再去打搅他,半躺在床上玩保卫萝卜。不一会儿翻身起床,在床头柜里翻找半天,掏出一张久未用过的借记卡。
  次日下午,何辛洋去银行取了600元交给他。他晚上有饭局,将钱塞入钱夹,叮嘱别睡太晚,明早好精神抖擞迎接新工作。
  严啸打电话来催时,程洲桓刚办完转账手续,在前一晚找到的卡中存了10万块钱,定期,顺便将从何辛洋那儿收来的600块钱租金也打了进去。
  “在哪儿?怎么还没来?”严啸问。
  “银行,20分钟后到。”
  “银行?你丫跑银行去干嘛?取钱?今儿这顿又不算你的。赶紧来。”
  “取什么钱啊。”他笑,“算我的我也不用取一沓现金来埋单吧。”
  “那你去银行干嘛?”
  “存个基金。”
  严啸“哟”一声,“看中了哪支?介绍介绍呗。”
  他踱出银行外,在冬末春初的暖阳下虚起眼,“小太阳教育基金。”
  “什么?”
  “何辛洋同学的高等教育基金。”
  严啸顿时撂了电话。
  初七已是工作日了,街头巷尾的节日气氛渐渐淡去。程洲桓没跟一帮朋友待太久,10点半时就以次日要上班为由告辞。
  他算是公子哥儿里的异类,工作勤奋,去自个儿律所还要打卡。大伙早明白他的德性,也不阻拦,就严啸一人很懂地吹了个口哨。
  到家时差不多11点,客厅书房都没开灯,客卧的门关着,何辛洋已经睡了。
  平时这个时间,洋洋还在全神贯注地背单词。
  一股幸福而奇妙的感觉从心底升起,他勾着嘴角想,洋洋真乖。
  担心和程洲桓撞时间,何辛洋6点半就起来了,快速上厕所、洗漱,直到换好衣服才松了口气。
  他挑了一身洗得干净的运动服,虽然看着挺旧,但好歹衣袖领口都没有污迹。
  前一日程洲桓走后,他本想去商场寻一两件得体的衣装。
  头一天上班,怎么也应该给同事留一个好印象。
  可转念一想,他在长清律师事务所的形象大约早就定格在“快递小哥”上了,汗津津的,来去匆匆,还十分冒失,以至于丢掉等待寄送的快递。
  不如将钱省下来,以后用得着的地方还多。
  而且山城一年几乎只有冬夏两季,春秋短得差不多能忽略不计,脱下棉衣没多久就热得只能穿短袖。至于中间的那几日,正好是“乱穿衣”的时节,冬衣夏装都能凑合。
  所以这阵子去买春装,性价比实在太低。
  去长清上班,何辛洋心头其实很怵。就算知道程哥是那儿的当家,无论如何委屈不了他,但想起以前不快的经历,想着同事都知道自己的底细,就本能地有些退缩。
  但他也不愿意放弃这个工作机会。
  春节之后虽然招工的单位多,可他身无一技之长,除了送快递,几乎找不到别的同薪工作。
  还有一年半就将参加高考,在继续送快递和在程哥的事务所当一名杂工之间,他自然是倾向于后者。
  至于欠程哥的人情,他想了想,觉得一定有机会还上。
  程洲桓起晚了,顶着一头乱发冲进卫生间,片刻后又风风火火冲出来,在何辛洋和黑哥的注视下,快速由衣衫不整的邋遢男变身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最后冲何辛洋温柔地笑了笑,招手道:“洋洋,走吧。”
  去律所的路上,何辛洋全程拽着胸`前的安全带,望着前方缓慢挪动的车流,时不时出一口大气。
  程洲桓食指在方向盘上一点一点,趁着堵车偏头看他,“怎么,紧张?”
  “有点。”他并不掩饰,无意识地扯动安全带,看看时间,又道:“这么堵下去会不会迟到?”
  “你怕迟到啊?”程洲桓笑起来,跟着前面的车慢悠悠地挪,“放心吧,保证准时到达。”
  何辛洋“嗯”了一声。▼▼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令他紧张的自然不是迟到。
  程洲桓又说:“其他的事也别担心,春节前我就和人力商量过了,她已经给你安排好。工作上有什么不懂,你放心问她。她姓刘,比咱们都大,叫刘姐就行。所里事情不多,都是你做得来的,不过比较杂,有时需要跑跑腿,送个文件什么的。”
  何辛洋点点头,“明白。”
  话虽如此,他还是很忐忑。而忐忑中又带着羞涩的期待,就像每一个第一天走进写字楼上班的年轻人。
  金融中心的几栋写字楼他早已跑了个遍,哪层楼的厕所比较挤都摸得一清二楚。但与白领们站在一起时,他始终是格格不入的异类。
  去年夏天,山城气温接近40℃。他骑着三轮车在烈日下奔走,灼热的马路上全是波浪一般的热气。
  抱着包裹冲进写字楼里时,他浑身是汗,连遮阳的鸭舌帽都被浸湿了,衣服更是没一地儿干处。
  他和白领们一起走进电梯,8个人,7人推着挤着靠在左边,他1人贴在右边。他有些难堪,但低头一看自己胸口、手臂上的汗水,也理解大家躲着避着的心情。
  送完一车包裹后,他躲进卫生间,撩起衣服细细闻了闻,的确有一股汗味。
  虽然不重,但在空调温度只有17℃的写字楼里,却着实招人反感。
  从那以后,他开始随身携带毛巾,到达一处写字楼后先去一楼的卫生间,浸湿毛巾,擦掉脸上身上的汗。如果不太忙,再将头发也整理一下。
  不过尽管如此,他仍旧是写字楼里的异类。
  周围全是穿戴整齐,挂着胸牌的白领,他穿着快递员制服混迹其中,像天鹅群里不受欢迎的丑小鸭。
  人们期待这他送来自己的包裹,却本能地不愿与他站在一起。
  而如今,他也要在写字楼里上班了!
  程洲桓将车停入车库时,他看了看匆匆走过的白领们,忽然后悔昨天没有去买一套体面的职业装。
  洗得泛白的运动服,怎么配得上窗明几净的办公楼?
  这么一想,顿时很是泄气。
  程洲桓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却不点破,带着他往车库外走,跟广场上的早餐小贩买了两份豆浆和煎饼,把加了两份鸡蛋的煎饼递到他面前,开玩笑道:“长身体,多吃点儿。”
  何辛洋以前来金融中心送包裹的时间是上午11点以后,那时早餐铺早就散了,广场上干净整洁,只有一排排他叫不出名字的车。
  所以他并不知道,那些总是端着咖啡、衣着考究的白领,也会在每一个繁忙的早晨,市井味儿十足地挤在十几个早餐铺前,抢豆浆油条稀饭包子——超过9点,金融中心的物管就会来赶人,小贩们一走,早饭就没着落了。
  另一个“重大”发现是——程哥居然会说山城方言。
  挤电梯时,程洲桓解释说,买了那么多年,怎么着也学会用方言与早餐小贩交流了。
  何辛洋提着自己的煎饼和豆浆,被后进电梯的人挤在角落里。门一合上,空气中全是食物的味道。靠门的姑娘捧着一碗麻辣小面,她旁边的男子提着五个大包子,另一边的中年人端着一碗汤圆,里面飘着一个露了黄儿的荷包蛋。
  这一次,没人再躲他。
  律所在高层,电梯每一次停下,都有人“噔噔噔”地疾步跑出,最后只剩下他与程洲桓。只见程洲桓忙不迭地咬了一口煎饼,盯着往上跳的数字道:“饿死我了。”
  他有些惊讶。
  电梯“叮”一声响,门缓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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