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和四皇子都先后暴毙府邸,也不过十二三的年纪。
这一切都是在短短数月之间发生的。踩着手足至亲的血,太子和蓟王终于迎来了最后的对峙。
蓟王一直以懦弱愚蠢的姿态示人,如今却成了继承大统唯二的人选。但太子早立,蓟王功绩不显,是最近才摆出与太子争锋的势头。
怎么看,最后获利的都会是东宫。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许多人不曾料到的是,本就病重的皇帝最后却不是被这场大病熬死在龙床上的,而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被太子生生气死在龙椅上的。
有大臣联名参了太子一本,告发免州官员向太子行贿一事。太子在强有力的证据面前依旧梗着脖子不肯认,甚至当庭顶撞震怒的父皇。
皇帝当着众人的面吐出一口血来,太子那时还保持着涨红的脸色和气愤委屈的神情。
于是百官就这样成了太子气死皇帝的证人。
蓟王坐收渔翁之利。
随后太子回府,还没能等到与蓟王背水一战,就诡异地死在了自己的卧房之中。
无伤口、无征兆。死时瞪圆了双目,像是活活被吓死的。
此时冬天刚过不久。正如当初何容远和何繁所说的那样,太子死了。一切都并非是预言,不过是有心人暗地里的筹谋算计罢了。
朝中都传太子是“惊悸而亡”,因为在众人面前气死了自己的父皇,畏惧又悲痛导致命绝府中。虽然很意外,倒也合情合理。
最终,以何容远为首的大臣拥护了蓟王登基。
————
如今何繁身处的这座小小的宅子和何府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院子也比之小了太多。
但何容远再次见到何繁的时候,她却笑得很开心。长青怕她在宅子里孤单,不知道从哪里找了只小奶狗,在他不在的时候陪她玩。
何容远带人破门而入,就看到她亭亭立在院子里。穿一件藕荷色的长裙,没有束腰,腰身空落落的透着单薄。
小狗绕着她脚边跑来跑去。
她听到响动抬起头,见来人是他,先是惊异,然后立刻挂上了满脸的防备。她以前一见到他,永远都是弯着眼睛对他笑,何时有过此刻的样子?
何容远慢慢靠近她。他带了许多侍卫,配着刀剑,训练有素地无声在院子里站成排。
他整个人高大、冷漠。走过来的时候,何繁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长青出门了,在院子里只有她一人,唯一担心地就是如果被强行带走,长青又怎么才能找到自己?
何容远看起来却不急,表情闲适甚至带笑。他手轻轻一抬,有侍卫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走上前。
松开手,那人就重重栽倒在了地面上。看起来几乎已经没有意识了,只有最初趴在地上时,手指轻轻动了动,证明还留着一口气。
透过凌乱染血的长发,何繁能勉强看出这人的五官。
是殷月竹。他满身都是伤口,外衣被划得七零八落,血污掩盖住了原本精致如女子的面容,狼狈得可怜。
“你来这里做什么?”何繁强忍着不适,虽然知道面前人阴狠,但到底没亲眼见过。如今殷月竹凄惨的模样就摆在眼前,看着笑得宛如恶魔的何容远,何繁只希望长青不要那么早回来,唯恐他势单力薄,再遭受面前人的折辱。
看了一眼殷月竹,何容远撩起眼皮,漫不经心地说:“你七岁那年,在街上玩耍时被人推搡。回府之后哭闹不休……那一日凡是近了你身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他轻轻抬脚,踩在殷月竹伤痕交错手臂上,“没想到漏了一个他,任由他又活了这么久。当年他也碰到了你对不对?所以哥哥先废掉了他一只手。”
他抬眼,看到何繁眼里只有深深的厌恶。
心下刺痛,面上反而笑得更残忍。
“那时你不是很开心吗?现在倒开始嫌弃哥哥了?”
长青在何繁与蓟王成亲那日之所以能从何府顺利逃走,也是利用了殷月竹,借他的掩护逃脱。
新帐旧账一起算,何容远几乎要把殷月竹折磨致死。
“阿繁,你是我的妹妹,是何府的小姐。不论你到哪儿,这都是你摆脱不了的过去。”他脚下碾压得愈发用力,殷月竹在疼痛中醒来,呻/吟一声,却无力爬起来。
脚下细微的挣扎何容远视而不见,靴底踩在殷月竹的手臂上,只将他视为能随意捏死的蝼蚁。
看着何繁抿着嘴,一句话都不肯和他说的警惕模样,他步步紧逼。靠近她,问:“长青能给你什么?”他轻嗤一声,“一个奴才罢了。”
只有说这句话时,他才看到何繁的表情陡然一变,反驳道:“长青不是奴才!”
她直视着何容远的眼睛,说:“我也不再是何府的小姐。”
何容远笑起来,开始只是挑动嘴角,慢慢地笑出声,笑声里都是嘲弄。然后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急匆匆地越来越近。
回过头,就看见大敞的院门方向,长青已经大步走进来。目光掠过他,直直看向何繁,然后就一直锁定着她,眼神里透着安抚。
何繁果然不再挣扎了,但眼睛始终不离长青。
这几日在蓟王身边见到的长青,都是运筹帷幄的,没想到这时候却能见到他这么紧张。
何容远微微偏头,“裴大人,”挑起一侧嘴角继续笑着,“我来接自己的妹妹回家。”
他这句话一出口,随行的侍卫就上前一步,将长青团团围住。
隔着佩长剑,表情硬冷的侍卫,长青看着何容远嘴边的冰冷讽刺,听到他慢悠悠地说着:“你不会阻拦吧?”
何容远那天还很奇怪,蓟王怎么就那么轻易地放过了长青。没想到的是长青在背地里已经替蓟王做了不少事,蓟王对他的信任甚至超过了自己。
如今长青冠以裴姓,摇身一变成了新帝的心腹。
作者有话要说: 隔了几天没写,有点没手感,今天先更这么多。
恢复更新啊,没几章了。一直正常更到结束。
抱歉拖了这么多天。爱我所有的小天使。
第87章 恶毒大小姐16
长青穿一件黑衣, 袖口有暗红色的纹路, 蜿蜒了整条手臂, 直至覆盖了一侧肩膀。像是在上面绣了一只张牙舞爪的猛兽。
猛兽狰狞, 爪牙锋利,就如他这个人一样。ΨΨ
何容远深知自己够狠够无情, 没想到被他看走眼的长青竟也和他一样狠。
而且不止是敌人,连对他自己下手时都毫不留情。
长青曾是他府中卑贱如尘土的下人,也曾在短暂的一段时间里被他带在左右, 随他出入府中。如今蓟王虽然为他安排了新的身份, 但他也不能光明正大地顶着原本的那张脸入仕。在这种情形之下,他干脆自毁了容貌, 终日只戴着面具示人。
何容远看向他的脸,面具严严实实地遮挡着面容, 他却是知道那下面是怎样的恐怖骇人。
朝臣中曾有人质疑长青的身份,逼他摘下面具,那时自己也在其中推波助澜,巴不得长青在人前暴露。而长青却无所畏惧,毕竟他这一张脸毁得彻底,哪怕是亲近之人都难以辨认。
长青在何容远的注视下依旧淡定非常, 面具之下眉一动, 忽地笑起来。“何大人怕是认错了人吧。”
即使隔了一层面具, 他语气里的温柔依旧清晰可辨,“我的未婚妻,何时成了何大人的妹妹?”
蓟王登基, 却并不如何容远想象中的那样受他掌控。他虽然手握一定的势力,长青却也在蓟王的刻意培植下有了和他相较的身份。虽然势力暂时还比不得他,却因为靠山是皇帝而能勉强与他一搏。
在这么短的时日内,宫中已经无人不知这位新帝宠臣了,连何容远何大人有时都要避其锋芒。
何繁看到长青站在不远处,就用力挣开了肩上压着的手,想要向他走过去,但很快就被何容远一把握住了小臂。
她挣扎了一下,他的手简直像是铁钳一样越扣越紧,抓得她都有些痛。而何容远能感受到自己手下的衣袖料子柔软精细至极,并不比她在何府时穿得差。
他当初给她最好的生活,如今长青也会一点点给她。
她手臂太过纤细,他甚至怕握断了。而和他的隐忍克制不同,她眉头深锁,面色还是带着厌恶,像是被他碰触是一件多么无法忍受的事一样。而她才一挣扎,长青就向前迈了一步。
他带来的侍卫拔剑拦住长青,刀剑在阳光下蒙着一层寒意,何容远唇畔有得意也有狠决。如果不是长青投靠了蓟王,凭他做过的这些事,早该被自己碎尸万段。
他过去还真是小看了他。
“我与何大人同朝为官,理应共同为新帝分忧。而今日何大人擅闯我的宅子,挟持我的未婚妻子,是何道理?”
“不如一起去找圣上评评理。”
何繁听到长青这段话抬头看向他。他语气闲适带笑,但又透着不肯相让的强硬。话里话外的意思却犹如和何容远说着“我要把你告老师”一类的威胁。她抿了抿嘴,笑了。
但这番话却是最有用的了。若论圣宠,显然此时的长青更胜一筹,他搬出新帝来威慑何容远,何容远要么不管不顾地带走何繁,要么就只能甘心被他压一头。
他的手松了力道,何繁敏[gǎn]地感觉到后就立刻挣脱开,快步跑到长青身边。侍卫没有得到命令,也唯恐伤到何繁,只好纷纷收了剑。
何繁还没有跑到长青面前长青就早早伸出了手,他手掌宽厚有力,把她拉进怀里揽着。对面的何容远看到何繁安心地呼出一口气来,整个小小的身子往长青身上挨,和刚才拼命躲着不愿与自己有身体接触的表现截然不同。
长青这时从袖中抽出一道圣旨来,悠悠说着:“有幸得圣上赐婚,何大人可有兴趣一睹这旨意上的内容?”
何繁从他怀里仰着头,看到面具贴着他脸侧的轮廓服帖又紧密地遮掩着。前段时间长青突然就戴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