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六七分像吧。”
钱皇后忽地一笑,从前没往这方面想过,现在有了一些蛛丝马迹,就觉得处处都能联系起来。
“是啊,一定很像。”
又突然怜悯燕妃,“真可怜啊。”她心里想。自己可怜,燕妃更可怜。
从这日起,钱皇后始终有些恍惚,难得与刘辖一同用膳也有些心不在焉。
刘辖穿着帝王常服,挺拔英武得让人心折不已。一向冷漠的表情钱皇后早就看习惯了,这一次等她回过神来再看到,却格外忍受不了。
殿中地龙烧得很暖,皇上从不是怕冷的体质,但殿中温度常年维持在一个较高的温度。她从前一直以为他是在照顾自己体弱,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
她向宫女问了很多明珠郡主的习惯和往事,第一就是明珠郡主格外怕冷,这件事多宝阁当过值的都很清楚。
刘辖早已经不复少年时的清瘦单薄,袍服紧贴着宽肩,衬出高大的身形。他也会和钱皇后说上两句话,但是仔细回想,每天的话都差不多。
钱皇后也不知道,和别的妃子相处时他是什么样子,只知道自己与他做夫妻这么多年,还从未见他真心笑过。
真悲哀。她眼中一涩。
但凡她与他再亲密些,她都会开口问,他心里是否有她这个皇后。可她不敢,刚入宫时不敢,现在依旧不敢。
从前以为他不重女色,性格严正凉薄,动辄使用酷刑。见他一面都害怕,更别说与他交心。
现在是生怕戳到他心中隐秘的伤口,被他迁怒。
她不敢赌,钱家需要这个皇后之位,她也需要。所以她的使命只是当一个贤后,皇上心尖上放了谁,都不是她能置喙的。
刘辖看着几次欲言又止的皇后,在心里轻叹一口气。他立钱家女儿为后,既是看中钱家家世,也是听说钱家女儿自幼聪颖懂事又极有才气,堪为国母。
但相处久了,慢慢发现皇后治理后宫还勉强能应对,就是想得太多,尤其喜欢胡思乱想。
他信奉雨露均沾的维/稳之道,也希望皇后能与他并肩而立,帮他管理好后宫琐事。皇后近几年慢慢已经开始成长了,最近却有些浮躁。
但他本以为皇后仅仅是浮躁,没想到是开始犯蠢。
皇后坚信自己的推测,认为燕妃恃宠而骄的根源是她那张和明珠郡主足有六七分相像的脸。于是她让家人从宫外搜罗来一名少女,比燕妃还像,特意留在自己宫中训练仪态身段,想借此打压日渐嚣张的燕妃。
于是一日夜里,刘辖刚处理完政务,空旷的大殿内。身段娇娆的粉衣少女捧着托盘,代皇后为他送来点心。皓腕微露,细细的指尖扣在乌黑的木质托盘上,衬得更为晶莹如雪。
他合上手中的奏折,不言不语地俯视着跪在下面的人。
看了一会儿,少女的身子都有些发颤了,这才慢慢开口,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把头抬起来。”
少女闻言,听话地缓缓抬起脸,仍是不敢看他。眉眼鼻唇,无一不像已经去世多年的阿繁,但也仅仅是像而已。
刘辖突然笑了。
皇后费劲心思把人带进宫来,调/教许久,自以为是摸准了他的心思,可他爱的又不是这张脸。
那个人曾给过他的是年幼懵懂无知的陪伴,是少年动心而不自知的欲盖弥彰,也是如今深夜辗转的深切悔恨。
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他视线停留得太久,殿中气氛骇人。少女到底没有真正见过什么大场面,怕得手脚发软,盘子托得时间也越来越长,眼见着就托不住了。
偏偏刘辖不出声,她自然不敢擅动。
很快就再也无法支撑,托盘重重落在地上,上面的碟碗摔碎了一地。满地残渣。
她立刻抽噎着跪直身子,那样子我见犹怜。
刘辖看着和阿繁极其相似的这张脸,却只觉得好笑。
但是不得不承认,面对与阿繁,哪怕只有一点点相像的人,他的心也相应要软上一些。
于是他扬声叫来殿外候着的太监总管,声音淡又温和:“殿前失仪,杖三十,还没死就送回皇后宫里吧。”
太监总管心里一叹,宫里的三十杖可比外头打三十下板子可怕多了,照着最脆弱的地方狠命地打。大男人都撑不过五十下,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怕是要遭啊。
————
隔日刘辖召见了郑溏。
两人在宫中花园里一前一后地走着,郑溏落后一步跟在他身后,他问了一些阵前的消息。
当年他拖着时间,迟迟不肯把阿繁嫁给郑溏。阴差阳错,阿繁死后,郑溏竟也多年没有再议亲。
阿繁是真心要嫁去郑家,嫁给面前的人的,是自己有了私心,想着能留她多久就留她多久,最后害她死在了宫里。
他也没有理由怪郑溏。他明知郑溏不到最后一刻不会与裴慎修鱼死网破,还是把郑溏逼入了死地,让他不得不寄希望于阿繁。
是他和郑溏一起,间接害死了阿繁。
阿繁死后,郑溏在战场上呆的时间要远远多于在京中停留的时间。君臣之间此刻看起来融洽,但却都放不下当年。
刘辖突然说:“郑卿早到了该娶妻的年纪,可有喜欢的姑娘?”
郑溏听到这话愣住了,下意思摸了一下腰侧。
摸了个空,忘记了荷包前些日子就丢了。已经养成习惯的动作一时半会儿改不了,他收回手,嘴边泛起苦笑。
“臣无意娶妻。”
君臣间默了一会儿,刘辖轻轻嗯了一声。他当然没想过逼郑溏娶妻,郑溏娶不娶是他自己的事,他这话问得真是无聊透了。
有时候他会希望郑溏娶妻,然后忘掉阿繁。
他嫉妒世人只知郑溏和阿繁,却无人知道他心中所想。
作者有话要说: 哎,啥也不说了
小肥章表达歉意,附赠深夜一吻。
送十个红包
第86章 恶毒大小姐15
长青进门时就看见院子里站着的何繁。
她把袖子挽起来, 露出细细的手腕。他视力好, 一眼看过去, 就能见到她的手指被水泡得泛红。
她握了一下手指, 凑近嘴边轻轻哈出一口热气,该是不习惯。
其实何繁并没有任何不习惯。这一日并不冷, 水虽然凉但还在能忍受的范围内。只是因为她过了太久的好日子,皮肤娇嫩得过分,泡久了冷水看起来就有些可怜。
那日逃出蓟王府时她被长青揽在怀里, 衣裳蹭了许多血迹。但第二天一早, 就发现换下来的衣服都已经被长青洗干净了。
最近长青似乎是有事,常常出门。她既然离开了何府, 就没想着再做回她的大小姐,连洗东西这样的小事都要丢给长青去做。寻常人家的姑娘能做的事, 她自然也可以。
她余光看到长青大步走过来。││網│文│檔│下│載│與│在│線│閱│讀│
这宅子里只住了她和长青两个人。虽然她也不知道这座宅子是怎么来的,但长青让她安心住着,她也就不再多问。
始终对他抱有十二分的信任。
长青喜欢看她无条件信任自己的眼神。走过来的时候,她还怔怔地在原地站着。抬在嘴边的手还没放下,就被他走上前,伸出手来拢住了。
他把她的手包在掌心, “你做这些干什么?”
垂着眼睛, 语气放得很轻, 唯恐惊到她一样。话里也并非是责问,反而满满都是关心。他不希望宅子里有除她之外的人来回走动,所以宅子里除了何繁和他, 再没有别人了。凡是他能做的事,都由他亲力亲为。
她从前在何府时,饮食起居无一不是精细至极,如今不仅要陪他住在这样小小的宅子里,现在还要亲手清洗衣物。
即使她愿意,他也舍不得。
他从前不是这样的。在何府时他一向内敛,永远称呼她为“小姐”,也从来都挂着沉默听话的表情。
这时候倒不叫她“小姐”了,语气里甚至透着几分强势。何繁听到耳朵里还有些新奇,这段时间不管他怎么压抑着,她还是能看出他整个人渐渐有了些变化。
原来像是一把被人握在手里的锋利刀剑,为人所用,替人办事。这时候却不再受制于人,言行更加随心所欲。她还在想:也许他原本的性子就该是现在这样的。
何繁想起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长青面对拿着长鞭的自己,即使不曾直视她的眼睛,她也能看出他压在沉默表情之下的桀骜冷漠。
她用几个月的世界剥开他坚硬的外壳,就该细心呵护外壳之下的真心。
于是她很欢心、很心甘情愿地低低道:“没什么做不得的。”
话刚说完就感受到他握着她的手一紧,掌心上的温度笼着她。她抬起脸,看到他眉眼温柔,微微弯下`身来迁就她的身高,让她能直视他的眼底,那里放的是一个人最真实的情感。
然后他突然问:“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太子要他助他夺位,他却深知太子并不适合做皇帝。反倒是蓟王,多年隐忍,有手段也有耐心,是能成大事的人。
事实也印证了,不管太子重来多少次,也无法把蓟王踩在脚下。
他并不想参与其中,但太子明摆着是不容许他明哲保身的:要么做他的爪牙,要么死在他手里。
但太子连蓟王都摸不透,又怎么能让他甘心受驱使?他唯一放在心上的,是何繁想要过怎样的生活。
何繁想了想,当真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想离开这里。有一个自己的院子,和长青生活在一起。”
见他愣住,立刻就笑了,“我从小长在京中,还从未看过外面的世界。长青可愿意陪我?”
长青弯了弯嘴角,但他笑意浅,很快就消失了。
他在心里说:“我想给你的,绝不止这些。”
————
帝王大限将至,朝野之内人心浮动。
本朝皇子只有四人,成年皇子也只有太子和蓟王。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