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动的手折纸花,折得惟妙惟肖,甚至拿著那花,你都能闻见真的香味。我就是想说,有人连那样的命运都能够坦然接受,顽强地活下去,你还年轻,有手有脚,怎麽能够自称废人?”
江庭赭微微眯起了眼睛。是啊……只是半生已过,到头来一场空,自己究竟还有没有勇气,有没有力气……
已经远离翠月殿数十里,漠十三终於将他放下,又掏出一些银钱放进他怀里:“前方的路,你要自己走了,期望你能够忘记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开始新的生活,那麽……多多保重。”
“你还要回去?”江庭赭轻咳两声,缓缓道:“为什麽?他……绝不会放过你的。”
岸渚江篱墨风起31 墨登场!
“你还要回去?”江庭赭轻咳两声,缓缓道:“为什麽?他……绝不会放过你的。”
“我知道,但是……”漠十三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推了推江庭赭:“你走吧。”
江庭赭点了点头,佝偻著身子缓缓迈步,走出两步却又回了头,问道:“後来那小姑娘怎麽样了?”
“後来说起来就有些神奇了,十五岁那年瘟疫肆虐,寨子里来了个能够妙手回春的医者……再後来,她嫁了人,有了儿子,现在应该十分幸福吧……”
就见江庭赭不甚相信地摇摇头,拖著病臒的身子,慢慢向远处走去。
殷雨啸虽武功高深,睡觉时却没有高手们普遍的那种浅眠。漠十三回了房间,看著他守望了十年的人,默默直到天明。
他以为自己并不能够看到那日的夕阳了,然而事情却出乎他的意料,在他跪著对醒来的殷雨啸承认自己的罪行之後,殷雨啸只是愣了许久,然後淡淡道:“罢,也许最好的,就是这样的结局了。”
殷雨啸并没有派人去追,这结局虽出乎意料,倒也不失完美,毕竟好的结果是没可能,亲手逼死他日後也会後悔。就这样不知道他死活,一个没有结局的结局,倒也少了许多烦心,甚至有些如释重负。
他说不罚漠十三,然而那男子还是在他床前跪了一天一夜,晚上的时候,殷雨啸将他拉到床上,给他磨破的关节上了药,然後说:“只此一次。倘若再叫我发现你做出违逆的事情来,绝对不可能不惩戒,你听明白了麽?”
於是,就这麽算了。漠十三最终也不知晓自己是怎样被原谅的,也许自己对他而言,根本连被责罚的资格都没有……
江庭赭一直在走,漫漫没有目的没有边际,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不知道要在何处停留。已经是隆冬的天气,他身上只有一件单衣,冻得瑟瑟发抖,各处旧伤也一起疼起来,几乎每走一步,都是一番折磨。
身上的银子在买了两个馒头之後,就被盯上他的乞丐流氓抢了去,堂堂苍寒堡堡主,失了武功废了双手,也就落魄到了什麽人都能欺负的地步。虽然天气极寒,但伤口居然还是开始化脓,肮脏不堪,偶尔路过市集,人们全当他是疯子,纷纷避之不及。
怎麽样在江边捡了一只破旧的木筏,顺水飘向下游,他已经不记得了。只是很多天之後步履艰难地上了岸,然後浑浑噩噩进了城,城里张灯结彩,红色的灯笼挂满大街小巷,似乎在过著什麽节日,他实在走不了了,缩在城墙的角落,看著满眼喜气洋洋的街道,老人孩子笑容满面,丈夫妻子互相携手,恍惚中再一次落下眼泪。
这碌碌一生,飞快地在眼前闪过,满眼都是苍寒堡冰冷的青灰色的墙,在那个巨大的桎梏里,他几乎渡过了一生。唯一一点如太阳一般的橙黄光芒,就是与曾以为命中注定之人在一起的那段炙烤著心脏的灿烂日子,而如今,也已经不堪回首……
泪结成冰,他咳出一口滚烫的血,缓缓滑到在地上。
“太守大人!太守大人!不好了,有乞丐冻死在街上了!”
“什麽?!”正在自己暖阁里面酌著小酒逗著小孩笑眯眯享受春节的望月郡太守风羁墨闻言一下子跳起来,推开房门就跟著跑进来的大群守卫往外冲。屋里面一个十岁左右大的小男孩探出头来,对里面的小女孩摊了摊手说:“唉,爹爹又多烂摊子了。”
小女孩打了个哈欠,抱著布娃娃闲闲道:“少说风凉话,爹爹多不容易,在回来之前给他沏壶茶吧。”
太守亲自出马,这阵仗已经是望月郡百姓习以为常的事情,自从两年前继任,风太守就以百姓安居路无饿殍的政绩数度得皇上嘉奖。如今大年夜晚上出了事,风羁墨头都大了,一路飞奔一路还在念叨:“不可能啊……乞丐都一起收容在西街的庙里,让人拿去足够的毯子被子馒头米酒了,这根本不可能的啊……”
旁边的小兵不断劝他冷静,风羁墨跑到城门口,真见那一堆百姓围著个冻僵的人,脊背都冷了,冲进去抓起那人一摸,才心下一宽,回头对之前来通报的一干侍卫大怒道:“还没死!你们干什麽吃的?快点给我抬回去请医者!”
“太守大人,人已经搬进西厢房了。”
“真实的,也不知道谁那麽缺德,大冬天放了个要饭的来我们街上,要不是善良的百姓们及时通知我,岂不是被陷害了?肯定是临江城太守他们,那些个看人有政绩就眼红的笨蛋──”
风羁墨边抱怨边跟著手下去了厢房,屋里正在诊疗的老医官似乎对他这种念叨十分习惯了,头也不抬就笑呵呵道:“大人,您息怒。”
“我如何息怒?这来历不明之人要是死了,我今年的考核就全完了!财伯……不不,我们望月郡最善良的神医大人,您要救我啦~”
“太守大人,你自己明明医术过人,之前一脉已经看得出他哪里有问题了吧?”
“呃……这人冻伤严重,脉象极虚,内伤外伤都没处理,手经还被挑断,似乎不是一般的流荒者,应该是逃亡的江湖中人,而且有很凶狠的仇家,”风羁墨一口气说出来,顿了顿又道:“可是他脉象里有一些很诡异的异动,我感觉不出那是什麽,所以才要请经验丰富的您出山啊!”
“唉,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什麽没见过,” 财伯被风羁墨拍中马屁,摇头晃脑道:“这毒像是用了苗疆的巫蛊,有毒虫在他身子里。我也是几年前听同行说起过,据说这东西犯起来如万刀!心,十分歹毒。”
“啊?……虫?也太残忍了吧!”风羁墨听得倒抽一口气:“那……有治吗?”
“一时半会死不了,至於康复……老夫就无能为力了。而且这人身子太虚,仅仅吊著命恐怕还要废掉大人一些名贵药材……”
“财伯,我是清官,你以为我家里会堆著珠玉灵药啊?”风羁墨翻了个白眼道:“我厨房里连多的一根葱都没用,你说现在要怎麽办?”
“怎麽办,你小子要真想救此人,也只能破例一次了。”
望月郡太守风羁墨两袖清风,致使想要巴结他的权贵们一直高攀无门,最近却不知谁走漏风声说风大人不收金银古玩,却偏爱千年灵芝人参等名贵药材,一时间望月郡附近的豪门全部四处搜刮,装成车往太守府上送。
“都是你,我的清誉啊……”风羁墨举著一支大白参,再看看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摇头叹息。他已经躺了半个月,人参汤不知道灌下去多少,风羁墨繁忙之余也常亲自为他熬汤煮药,但这人却还是迟迟不醒。
太守府里干细活的都是小丫头,风羁墨也不好劳烦她们照看这名男子,只得亲自帮他隔三差五擦拭清洗身子。卸去一身污垢,风羁墨才惊讶地发现这男人生得极为英俊,虽然憔悴嶙峋,相貌却仍旧不由得令人咋舌。可身上就只能用伤痕累累来形容了,还有几处大伤怎麽看都几乎致命。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①網①提①供①下①載①與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风羁墨每次目睹都难免犯疑,这样俊俏的男子看著著实不像坏人,到底是得罪了何方神圣搞得那麽惨?想想自己活得安逸有房子住有仆人使,而眼前的男子却拖著这样残破的身体饱受风霜,不禁非常觉得自己当初没学师兄他们选择江湖,是无比英明的抉择。
毕竟,读点书,考个三甲,轻轻松松。退一步说就算考不上也不会掉块肉,哪需要好好的弄得这麽惨。
众:怎麽会有小孩?
橙:没事儿,不是亲生的。
岸渚江篱墨风起32
这样又过了半月,男子的脉象逐渐稳定,风羁墨又和财伯一切给他接了手上筋,这双手以後怕是不能再拿剑了,可是日常起居,应该还是无碍的。财伯这时也看清了躺著的男人的容貌,不禁叹道:“小墨啊,这样看来真倒是不枉废了那麽多药草……”
风羁墨脸都黑了,嘟囔道:“什麽不枉费?长得好看有什麽用,他又不是姑娘能让我娶了回来。唉,要是让临江太守他们知道我收了贿赂,日子就不要过了,唉……”
“没趣,你这官当的,既不贪财物又不要美色!”财伯打了个哈欠:“你在这继续守著吧,我回去睡了。”
“我当官是为了抱负,抱负!”风羁墨冲著财伯的背影喊了几嗓子,兀自笑著坐回了江庭赭床边,却见他动了动,风羁墨心中一喜,便轻轻推了他几下,那憔悴的男子,便微微睁开了眼睛。
风羁墨活了二十三年,还没见过一个人的眼睛在朦朦胧胧的时候还能那麽漂亮,那缓缓睁开的一瞬间简直是销魂动魄。不过心跳归心跳,他还是恪尽职守的,在男子无神的双眼前晃了晃手,他轻声叫他:“喂,你醒了?感觉怎麽样,能听见我说话吗?”
江庭赭微微皱起了眉,表情像是疑惑,又有几分痛苦,是黑夜,旁边一只油灯燃著,他恍惚地看著四周,很是陌生,再看坐在床边的年轻男子,生得很是俊美,一副书卷气息,却也从未见过。
一袭蓝衣,墨色的长发,儒雅的气质……那种感觉与记忆中那人是如此相似。江庭赭望著他,恍惚间竟是唐黎在面前浅笑,他剧烈地抖了一下,缩起身子避开眼神。
风羁墨看到他的不安,温和地安抚道:“这里是望月郡太守府,你昏倒在城门口,被我们救起的。不用担心,我绝对是好人,也不会向你要什麽报酬,你安心在这里养病便好了。还有什麽你想要知晓的吗?”
望月郡……那几日顺流而下,居然已经从腹地漂到东海边,到了如此遥远的地方麽?他又抬起头,想要问面前的儒雅青年什麽,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啊,你之前肺炎,烧得很严重,短时的失声是很正常的,你不要急,不出十天就能恢复。对了,我叫风羁墨,正好你醒了,之前都只能进食一点米汤,应该饿坏了吧?我弄点东西给你吃……”
说著他便向门口走去,却见门开了条缝,两个小人儿四只滴溜溜的大眼睛正在门缝往里瞅。“你们两个一边玩去啦!”风羁墨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