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那林子里狂奔而去,林子外面茂密却越走越稀疏,他开始看到血,看到遍地横陈的尸体。
不,不,他跨过那些尸体向内围跑去。里面还有厮杀,还有那麽多人在缠斗著,他却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穿过层层血海找寻著那一个人。
终於他看见了,远处的一处断崖边的那个身影,黑衣已经全身浴血,摇摇晃晃站不直身子,唐黎知道他已经撑不住了,而对面那人手执一把青峰剑,正要斩下。想要伤他,怎麽可以?纵容武功平平,唐黎还是毫不犹豫咬牙飞身扑上,同时抽出佩剑生生接下那一招,就算死在这里,也要拼命去保护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竟看见了熟悉的清澄眸子,对面的青衣男子亦是满脸的惊讶,那竟然是郁沈影!他看著唐黎,动作僵著,而唐黎此时已经回身抱住了摇摇欲坠的江庭赭,回头看郁沈影的眼神,是难以形容的复杂。
什麽也别说,什麽也别做。放我们走,否则,否则……
郁沈影默然收了剑,一如他素来的温和,唐黎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瞥,背起江庭赭转身离去。并没有跑出多久,就听得肩上江庭赭模模糊糊地在说什麽,唐黎将他放下来抱著,细听下去,那人竟然是在说:“笨蛋,你来做什麽,很危险……”
还没说上几句,一口鲜血就涌出来,江庭赭痛苦地咳了几下。唐黎探向他脉门,竟发现心脉受损严重,江庭赭的心脏本来就被那些虫子弄得不好,如今还雪上加霜,不禁又心疼又气愤,虽然他治得了,还是几乎要落下泪来。
“别说话了,睡一下,我将你带回去,会没事的。”唐黎掏出一枚养心丸喂给江庭赭,轻声安慰了几句,江庭赭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唐黎正要再背上他,忽而有一只手抓上了他的脚,唐黎吓了一大跳,还没来得及踢开,就听得一声极其微弱的:“殿主,救命,救命……”
抓著他脚的人他见过,是之前他在翠月殿时身边的近身侍从。这个人的颈子已经断了大半,却还是凸著眼睛不死心地抓著他叫道:“殿主,殿主,救我……”唐黎忽然脊背生寒,转过头去望向江庭赭,却发现他已经昏倒在自己怀里。
幸好,幸好,他什麽也没听到!唐黎松了口气,再看向身下之人,刀锋闪过那人便人头落地,他看著那没有瞑目的尸体,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能救你。”
因为我不是翠月殿殿主殷雨啸,从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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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渚江篱墨风起23
苍寒堡全军覆没,他只带回了江庭赭一人,这次打击让这被称为北方最为森严的堡垒有了一丝裂痕,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江庭赭受得伤极为严重,胸口有一处透骨之创几乎致命,若不是唐黎医术超凡,估计就要回天乏术。然而辛苦地看护江庭赭还不够,他还要代他处理堡中大小事务,幸而之前在翠月殿也代过管理,还算不是焦头烂额,只是几日下来唐黎已经清减了许多。
江庭赭一直在发烧,情况时好时坏,似乎被什麽梦魇缠绕著,经常睡不安稳,有时显得极为痛苦甚至会落下泪来。就算之前蛊虫那样的剜心之痛,唐黎也没见他这样,不禁心痛非常,思前想後觉得一定要去和郑天问好好谈一谈,然而他尚未考虑何时行动,郁沈影已经找上门来。
苍寒堡就算戒备森严之时,郁沈影这样的功力潜入,也费不了多大力气。他出现时唐黎虽然意外,倒也并不吃惊。
“你已经和他说了吧,天问打算怎麽办?”
郁沈影摇摇头,轻声道:“天问说了,就算是你护著,他也绝对不会放过江庭赭。他说,他说限你一年,离开他身边,不然……”
“不然怎麽样?连我一起杀?!”唐黎没想到郑天问会如此不近人情,不禁提高了声音:“他无亲无故无牵无挂,究竟江庭赭能哪里犯了他?”
“不知道,天问不肯说。我想……他一定有自己的原因,唐黎,江庭赭并非善类,你本是知晓的。而且你曾经说过,来苍寒堡只是为他医治,解开心结变会回来,如今,如今你为何又偏要重蹈覆辙呢?”
“并非善类?你怎麽知晓?”唐黎苦笑一声:“你又何曾了解过他?你这个任人欺骗的善良性子,又上哪去了解任何人?”
唐黎想起红玉,对啊,会喜欢上那种人,郁沈影懂什麽,如今站在面前也不过是郑天问的傀儡而已。他抬眼挑衅地看著面容悲哀的师弟,却听得郁沈影轻轻说了一句:“当年,他们苍寒堡,灭我郁家满门……”
唐黎忽感寒冷彻骨。才想起哪里还需要郑天问的恩怨,仅仅是眼前这个人就有足够的理由当场置江庭赭於死地。然而在断崖上,郁沈影还是什麽也没说就放了他们走……
“对不……对不起……”
郁沈影摇摇头,顿了顿:“唐黎,师父曾经说过,每个人因不同的选择而踏上不同的道路,我们永远不该干涉他人,所以,无论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我亦试著接受。只是我真的……不希望看见我们师兄弟反目成仇。”
唐黎再也无话可说,呆呆望著他离去的背影,这一别下次可能便是兵戎相见,可是正如郁沈影所说,他们已然踏上了不同的道路,有些事情,也许真的无可避免。
年少时的日日夜夜,还深深铭刻其中,只是各入歧途,个中恩恩怨怨,走得太远……
他深感欣慰的是江庭赭终於醒了。
他的精神仍旧十分萎靡,像一只需要独自舔舐伤口的野兽,常常空洞地独自思索著什麽。唐黎知道这次战败对他打击很大,却也不知如何安慰,只有静静地陪在他身边。
日子一天天过,江庭赭好像一蹶不振一般,终日恍恍惚惚。唐黎替他撑起堡中一切负担,成天累得要命,回来还要帮他换药哄他休息,江庭赭任他摆布,唐黎却有一天在睡梦中惊醒,发现江庭赭正窝在他怀中哭泣。
又哭了,为什麽要哭?唐黎悚然,脑海中不知为何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知道了,他知道了自己和翠月殿的关系。然而唐黎却不相信那个声音,低下头,温柔地在他耳边笑问:“你哭什麽?”
他盯著身下人的反应,想要从那表情里找出一丝一毫的证据。是自己多心了,他不可能知道的,他那时昏倒了,他是什麽也听不见的。
江庭赭伸出手就把他压到自己胸口,力气大得唐黎差点喊疼,忽然想起江庭赭还受著伤,这麽用力不是自虐?却挣脱不开,眼睁睁看著那人胸口的白纱又染上红色,唐黎终於挣脱出来,看著江庭赭的眼睛。
告诉他吧,说清楚一切,就算阴错阳差地冠上了殿主这个名号,自己和翠月殿实际上根本是清白的,怕什麽呢?江庭赭会相信自己的,他会……他会吗?
他出现在苍寒堡,替他疗毒,一点点获得他的信任,获得他的感情,然後在苍寒堡几乎被郑天问毁灭性地打击之後,再告诉江庭赭那虫蛊本就是他炼的,他就是那个叫做殷雨啸的神秘殿主,然後说他待在他身边并无任何目的,这一切都不是处心积虑安排的,谁会信他?..
一切从很早以前便就是命运好似玩笑的离奇预设,从他行医至盐海城,从那次月下的初遇,似乎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著,一件事一件事环环相扣,走到如今这一步。如今不管他是否怀疑什麽,自己也只能装作什麽也没发生,时候一长,相信江庭赭也会明白
“笨蛋,我知道你难受。可是身上有伤你不知道吗?”他温和地扶起江庭赭帮他换下纱布,而那人就像木偶一般,毫无反应地任他折腾。唐黎最终还是看不得江庭赭这样子:“你……你究竟想要说什麽,说出来吧。”
“……你说亡国之君,是我现在这样子麽?”
“什麽?”
江庭赭苦笑两声,淡淡道:“父亲几十年辛苦创下的所谓战无不胜的苍寒堡,到我手里不过尔尔。我真的……真的很努力了,从小到大从未懈怠,然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翠月殿的实力在我之上不知多少倍,我如今,仿佛亲手葬送父亲的半生基业,我……真是不肖……”
这一番话唐黎听得大气也不敢出,然而听完之後实在如释重负。原来真是他太多心,唐黎摇摇头,劝慰道:“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江庭赭轻声道:“错得离谱……”
“每个人擅长的事,适合的事都不同,你有否想过,也许你命中就注定不该留在这堡中?”唐黎忽而问他:“我听你们仆从说,你父亲自幼就教你要拥兵自重雄霸一方,然而你可曾想过这是否是你想要的生活?如果……如果我要你和我一起行走江湖行医治病,踏遍四海山川,你可会考虑?”
“和你一起?”江庭赭问:“你是说一直一起,不问江湖之事,你,我,都一样?”(倒,怎麽都要纵情红尘啊?你们究竟有没有所谓责任感啊?学学人家有抱负有担当的雪融去!……插花被PIA飞)
唐黎看他竟有被自己说动之意,连忙趁热打铁:“是啊,忘了江湖恩怨,忘了你父亲教你的种种吧!你为了完成他的梦想,已经努力了那麽久,受了那麽多伤,还不够?你自己想要什麽,从来都没用真正想过吗?”
江庭赭的眼睛在黑夜中闪了闪,默默摇了摇头,他竟真的从未想过。如今被唐黎提点,才发现自己真的只是在追一个父亲未完的梦,何其可悲,从小到大没用亲情没用朋友,只有不断地学习练功,经过一次次残酷的考验终於得到了认可,然而一切……到头来算什麽呢?
“我要……我要报仇。我要翠月殿血债血偿,此仇不报我无颜面对那些死去之人。”
唐黎未料会如此急转直下,却见江庭赭正看著他,眼中闪过一丝悲哀的绝决:“唐黎,倘若你早一些和我这番话便好了,我也许……真的会跟你走。可如今,你要等我,等我血洗了翠月殿,便不做这堡主了,那时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江庭赭一番话毫无拖沓之意,竟隔日便开始部署反击的计划,见唐黎忧心忡忡,他竟然还笑道:“怎麽一副那样的面孔?难道你不想我早些报仇,然後早日与你携手天下悬壶济世?别担心了,很快的,我绝不让你久等。”
唐黎如今唯一让他打消念头的借口,便是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