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讲不完的故事》作者:米切尔.恩德_第1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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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听到这声音中夹杂着小笛子和铃铛的尖锐的响声。他藏在路旁一个灌木丛的后面等待着。  奇怪的音乐慢慢来到近处,终于从雾中显露出第一批形体。它们显然是在跳舞,但这决不是什么欢快、妩媚的舞蹈。它们以非常奇怪的动作跳来跳去,在地上打着滚,用四肢爬行,竖起身子用后腿站立着,像疯了一样。人们所能听到的是沉闷而又缓慢的鼓声、尖锐的笛鸣以及从许多嗓子眼里迸出来的哀泣声和喘熄声。  出现的形体越来越多,这是一个看不到头的游行队伍。阿特雷耀看到,跳舞的人脸如灰烬般灰暗,汗如雨下,眼睛通红,发出野性的、疯狂的光亮。有的甚至用棍子鞭笞自己。  它们发疯了,阿特雷耀想。他打了一个寒战。  此外,他可以确定,这一队伍中绝大多数是夜魔、地神和鬼怪。其中还有吸血的僵尸、一大群男巫和女巫,有年纪大的驼着背留着山羊胡子的,可是也有年轻的,其中有的漂亮,有的丑陋。阿特雷耀显然是来到了幻想国中一个由生活在黑暗之中的生物所居住的国度里。假如他身上带着奥琳的话,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迎上去问它们这儿发生了什么事情。可现在他宁愿在他的藏身之处等待,直到疯狂的游行队伍走过去,直到最后一个迟到者—瘸一拐,一蹦一跳地消失在雾中。  直到这时他才敢重新走到大路上来,目送着由鬼怪组成的游行队伍。是跟着队伍走呢还是不跟着走?他决定不了。实际上他根本就不知道现在他是否应该做些什么,或者说究竟能够做些什么。  他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他是多么想念童女皇的护身符;意识到一旦失去它他是多么孤立无援。这并不是指护身符为他提供的保护——所有辛劳与匮乏,所有的恐惧与孤独还是必须依靠他自己的力量去克服战胜的——而是指只要他带着这一符号他就绝不会对到底应该干什么而感到犹豫。护身符就像是一个秘密的指南针,把他的意愿和决心引向正确的方向。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现在没有秘密的力量来引导他了。  只是为了不至于像呆了似地站在那儿,他才命令自己跟着鬼怪的游行队伍走。从远处仍然能听到那沉闷的、有节奏的鼓声。  当他在雾里倏忽前行时——一直注意着与最后一个落伍者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他试着去弄清自己现在的处境。  啊哈,当福虎劝他马上飞到童女皇那儿去的时候,他到底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听福虎的话?假如飞回去的话,他可以把乌玉拉拉的信息告诉她,把光泽还给她。没有奥琳、没有福虎他再也到不了童女皇那儿。现在她会等待着他,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会希望他归来;她会相信,他会给她和幻想国带回拯救的办法——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  这已经够糟的了,但是更加糟糕的是.他从飓风们那儿得知,幻想国没有边界。如果不可能走出幻想国的话,那么也就没有可能向位于幻想国边界那一边的人类的孩子呼救,正因为幻想国是无边无沿的,所以它的毁灭才是无法避免的。  当他在雾中坎坷不平的石子路上踉踉跄跄地行走时,他在记忆中又一次听到乌玉拉拉柔和的声音。他的心里闪现出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花。  过去经常有人类到幻想国来,不断地给童女皇以新的、漂亮的名字——乌玉拉拉曾这样唱道。那么曾经有过那么一条从—个世界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路。  “对我们来说,去他们那儿的路太远太远。对他们来说则近在咫尺。”   是的,这是乌玉拉拉的话。只是人类的孩子把这条路给忘了。但是,难道不会有那么一个,那么唯一的一个又重新想起这条路来吗?  至于对于他本人来说已经没有希望了,这一点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人类的孩子得听到幻想国的呼唤并到这儿来——像过去一样。也许,也许已经有那么一个人类的孩子已经出发上路了。  “是的,是的!”巴斯蒂安大声嚷道。他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轻声地补充道:  “假如我知道该怎么做的话,我会来帮助你们的。我不认识这条路,阿特雷耀,我真的不认识这条路。”   沉闷的鼓声和尖锐的笛声突然静了下来。阿特雷耀不知不觉走到离队伍很近的地方,差一点撞到排在最后的那些鬼怪。他赤着脚走路杳无声息——但是,并不是因为这个缘故这些鬼怪才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即使他穿着掌了铁钉的靴子蹬蹬蹬地走来,大声嚷嚷,也不会有人去顾及他的。  它们不再站在队列里,而是分散在一块满是泥泞、长着灰色的草的地里。有的轻微地摇来摆去,有的则一动不动地站在或蹲在那儿。但是,所有人的眼睛里都闪现出一种盲目的疯狂的光,它们的目光都注视着一个方向。  现在,阿特雷耀也看到了它们像着了魔似地凝视的东西:在这块地的另一边是虚无。  这正是他以前在树皮妖那儿的树梢上、在南方神托所那扇魔门所在的平原上或者是在福虎的背上从高空中所见到的虚无——然而,迄今为止,他总是从很远的地方看到它的。现在,他毫无思想准备地靠近了它,与它面对面。虚无横贯整个地方,巨大无比,慢慢地、慢慢地,但却是不可阻挡地靠近来。  阿特雷耀看到,站在他前面地里的那些鬼怪开始抽搐,它们的肢体像抽筋似地扭曲了,它们的嘴巴张开,仿佛是想叫唤,想笑,但却是一片死一样的寂静。然后——它们像被阵风所裹挟的枯叶——所有的鬼怪同时向虚无疾跑,滚动着、跳跃着投进了虚无的怀抱。  这群鬼怪中的最后一个刚悄然无声、杳无踪迹地消失,阿特雷耀便吃惊地发现,他自己也开始以很小的步子朝虚无走去。一种极其强烈的、也想投入进去的愿望想要拽住他。阿特雷耀以他全部的意志来进行抵抗。他强迫自己站稳,慢慢地,慢慢地转过了身去,就像是逆着一股看不见的、强大的水流那样一步一步地挣扎着向前走。吸力减弱了。阿特雷耀开始奔跑,他在七高八低的石子路上竭尽全力地快速往回跑。他滑倒了,摔倒了,爬起来继续跑。他根本就没有去考虑雾中的这条路会把他引向何方。  他沿着毫无意义的、弯弯曲曲的路跑着,直到在他前面的雾中出现了一堵高高的、漆黑的城墙才止住了脚步。城墙的后面有几个斜的尖塔耸入灰色的天空。城门的那两扇很厚的木头门已经腐朽了,歪歪斜斜地挂在已经生了锈的铰链上。  阿特雷耀走了过去。  顶楼储藏室里越来越凉。巴斯蒂安冷得开始发抖。  假如他病倒了会怎么样呢?比如,他会像他们班级里的一个叫维利的男孩那样得肺炎。那么他将会孤独地在这储藏室里死去。谁也不会来帮助他。  假如父亲现在来找他,来救他的话,他会感到很高兴的。回家去——不,他不能回去。宁愿死掉!  他把剩下的军用被子取过来,从四面八方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慢慢地,他感到暖和了起来.

9 鬼城
  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空,回荡着福虎铜钟般洪亮的声音。  “阿特雷耀!你在哪儿!阿特雷耀!”   飓风们早就结束了它们之间的争斗游戏而各奔东西了。像自古以来那样,它们又会重新聚会在这儿或那儿再一次进行争斗。它们早就把刚才发生过的事情给忘了,因为除了自己的强大之外,它们什么也记不住,什么也不知道。至于白色祥龙和他的小骑士也早就从它们的记忆中被抹去了。  当阿特雷耀往下坠落时,福虎曾竭尽全力去追赶,为的是能把他接住。但是,有一股旋风把白龙抛到了高空,又把他吹得很远很远。当他转回来时,飓风们又到另一处海面上去折腾了。福虎拼命想重新找到阿特雷耀可能落水的地方。要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在沸腾的泡沫中去发现一个极小的、正在漂浮的身躯——或者是在海底去发现一个被淹死的人——即使是白色祥龙也无法做到。  可福虎不愿意就此罢休。为了一览无余看得更加清楚,他飞上高空。随后他又紧紧地贴着波浪飞。或者,他转着圈子飞,圈子越转越大。他一边飞,一边不停地唤着阿特雷耀的名字,希望能在视野中发现他。  他是一条祥龙,什么也动摇不了他的一切都会有一个好结局的信念。不论发生什么事情,福虎都不会放弃。  “阿特雷耀!”他那洪亮的声音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隆隆回响。“阿特雷耀,你在哪里!”   阿特雷耀在一座被人遗弃的城市里死一样寂静的街道上走着,他所看到的全是令人压抑和恐怖的景象。这儿每一幢楼房的外表都给人一种充满危险、遭了诅咒的感觉,仿佛整个城市都是由鬼屋和幽灵魔怪居住的宫殿所组成的。与这国家里所有的东西一样,这儿的大街小巷也是弯弯曲曲的,结满了巨大的蜘蛛网。从地窟的窗洞和枯井里散发出一股股难闻的气味。  起初,阿特雷耀从一个墙角闪到另一个墙角,为的是不让人发现。不久他便不再费力地去隐蔽自己。他面前的广场和街道空空如也,连楼房里也毫无动静。他走进一些楼房,看到的只是被撞翻了的家具、撕破了的窗帘、破碎的杯子和餐具——全是遭受破坏的痕迹,但是却没有居民。在一张桌子上还放着吃了一半的饭菜,一些盘子里还剩着黑乎乎的汤,还有一些一小块一小块黏糊糊的东西,好像是面包。这两样东西他都吃了,味道令人作呕,但是他饿极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觉得来到此地很合适。这儿的一切都很适宜于一个失去了一切希望的人。
巴斯蒂安因为饥饿而感到虚弱。  天知道为什么恰好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候他想起了安娜小姐的苹果卷。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苹果卷。  安娜小姐每星期来三次,帮助父亲处理一些文字工作并做一些家务事。她也经常帮着做饭或烤点什么。她长得又粗又壮,喜欢无忧无虑地大声谈笑。父亲对她很礼貌,但是除此之外他对她几乎是视而不见。在极偶然的情况下,她能使他忧心忡忡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有安娜在,屋子里便显得亮堂一点。  尽管安娜小姐没有结婚,但是她有一个幼小的女儿。那个小姑娘叫克里斯塔,一头漂亮的金发,比巴斯蒂安小三岁。以前,安娜小姐几乎总是把她的女儿带来。克里斯塔很胆怯。如果巴斯蒂安给她讲几小时故事的话,她总是静静地坐在那儿,瞪大眼睛听他讲。她钦佩巴斯蒂安;巴斯蒂安很喜欢她。  但是,一年以前安娜把她送进一个乡村寄宿学校。打那以后他们俩几乎再也没有见过面。  巴斯蒂安很生安娜的气。她所说的一切有关为什么这样对克里斯塔的理由都不能使他信服。  尽管如此,他无法拒绝她做的苹果卷。  他担心地问自己,一个人不吃饭到底能坚持多久。三天?两天?也许过了二十四小时之后便会产生荒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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