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肠子》作者:恰克·帕拉尼克_第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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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的窗子为背景,拍摄他们的报导,有些人退后来拍摄影人员拍摄摄影人员拍摄摄影人员拍摄她病房的窗子。以显示这里成了个马戏团,好像那才是最后的真相。
护士送来安眠药的时候,卡珊黛娜摇头说不要。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因为卡珊黛娜不肯说话,警方就找上克拉克太太,跟她说他们的调查花掉了多少纳税人的钱。警探们摇着头,说他们有多生气,觉得遭到了背叛,他们那样辛苦,对那个女孩子那样关心,她却对自己给家人、社会和政府带来的痛苦和麻烦毫不在意。她害怕每个人为她哭泣,为她祈祷,每个人都恨那个折磨她的怪物,所有的人都希望把那个人抓起来受审。他们努力侦查,耗尽心力,至少该有这样的结果吧。该让他们看到她站在证人席上,一面哭着一面说那怪物怎么切了她的手指,割了她的胸部,还把木棍插进她的屁眼。
而卡珊黛娜只看着在她床边站成一排的警探。他们的每一张脸,所有的憎恨和愤怒都集中在她身上,因为她不肯给他们另外一个标靶。一个货真价实的恶魔,一个他们亟需的魔鬼。
地方检察官威胁说要以妨碍司法的罪名起诉卡珊黛娜。
她的母亲,克拉克太太,也在那群对她怒目而视的人里。
卡珊黛娜微微一笑,对他们说:“你们难道还不明白吗?你们太执迷于矛盾冲突了。”她说,“这是我的圆满结局。”她回头望着窗子,望着飞过的小鸟。她说:“我觉得好极了。”
她还住在医院里,要一条养在缸里的金鱼。然后,她靠躺在床上,看着金鱼在鱼缸里游来游去。画着金鱼,就像她母亲每天晚上看着一个个电视节目。
克拉克太太最后一次去看她的时候,卡珊黛娜只把眼光由金鱼缸移开了一下说:“我不再像你那样了。”她说:“我不需要吹嘘我的痛苦……”
从那以后,泰丝?克拉克再也没有去看她。

出亡

否定督察的故事


请大家务必要明白。
并没有人要为柯拉的所作所为辩护。
也许两年前是发生过这种事情唯一的一次。每年春秋两季,郡警局的人都要再复习嘴对嘴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术的急救程序。每组都要到保健室集合,练习用假人进行心脏按摩。他们分组进行,由督察来按压胸部,而另外一个人则跪下来,捏住鼻子,把空气吹进嘴里。那个假人是一件贝蒂人工呼吸教具,只有一段身躯和一个头,没有手脚,橡皮的蓝色嘴唇,两眼睁开,瞪得大大的,绿色的眼睛。不过,做这种假人的人,把长长的睫毛黏在眼皮上,还给戴上了一顶美女的假发,那头红头发光滑得让你不由自主地会用手指去梳理,结果被别人骂:“规矩点……”
部门的督察,珊黛莱克督察跪在假人身边,把她搽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指伸开来按在胸口上时,告诉大家说所有的贝蒂人工呼吸教具都是用一个法国女孩子死后的遗容翻模制成的。
“是真的。”她对那一群人说。
这张躺在地板上的面孔,是一百多年前从水里捞出来的一名投河自尽的女子。就是那同样的蓝色嘴唇,同样空瞪着的眼睛。所有的贝蒂人工呼吸模型全都是由同一个跳塞纳河自杀的年轻女子的脸翻下来的模子。
至于那个女孩子是因为爱情不顺或不耐孤寂而死,我们永远也搞不清楚。可是警方的刑事人员用石膏把她的遗容留了下来,用来查证她的姓名,几十年后,一名玩具制造商拿到了那个面具,就用来做成第一具贝蒂人工呼吸教具的面孔。
尽管可能会有某一天在一所学校或工厂或某个军事单位里,有人弯下`身来,认出了这个早已死去的女子是他们的姐妹、母亲、女儿、妻子的危险,这个已故的女孩子却不知被几百万人吻过。好几代以来,数以百万计的陌生人把嘴唇压在她的嘴唇上,就是那两片淹死了的嘴唇。再后来的历史上,在世界各地,不知有多少人会试着来救这一个溺死女子的性命。
那个自己一心求死的女子。
那个把自己物化了的女孩子。
没有人说过最后那两句话,不过也用不着说。
就这样,去年,柯拉.雷诺兹也是到保健室集合,把贝蒂人工呼吸教具从蓝色塑胶箱里取出来的那组人之一,他们把贝蒂放在油毡上,用双氧水来把嘴部消毒,这是标准的卫生程序,也是郡方的规定。珊黛莱克督察弯身把两手平压在贝蒂胸部的中央,压住胸骨。另外一个人跪在旁边,捏住贝蒂的鼻子。督察用力在那塑胶胸口压了下去,而跪着的那个家伙,嘴巴合在贝蒂的橡皮嘴巴上,突然咳了起来。
他直起身,咳着嗽,整个人坐在脚后跟上,然后吐了出来。叭嗒,就吐在保健室铺在地下的油毡上。那个做人工呼吸的家伙用手背擦了下嘴说:“他妈的,好臭。”
大家围了过来。柯拉。雷诺兹也在其中,这一班其他的人,全俯过身来。
那个动嘴的家伙仍然跪坐着说道:「在她里面有东西。」他屈起一只手来捣住自己的嘴巴和鼻子。脸转向一边,背着那张橡皮嘴巴,但仍然用两眼盯住那里,他说:“动手,再压她一下,用力压。”
督察弯下`身去,将两手的掌根压在贝蒂的胸口,她的指甲涂成深红色,她用力往下一压。
一个大泡泡出现在贝蒂蓝色的橡皮嘴唇之间,有些液体、沙拉酱什么的,很稀,奶白色的,那个泡泡涨的更大,像一颗油亮的灰色珍珠,然后成了一颗乒乓球。一颗棒球。最后破了,把油油的白色汁液喷得到处都是,这种稀得像水得东西,喷出一股腥臭,弥漫在室内。
在那天之前,任何人都可以使用保健室,门一锁,在中午用餐时刻打开收起的行军床,小睡个午觉,要是有人头痛,或是抽筋,要找急救箱,就是在这里可以找到。所有的绷带和阿斯匹灵。你不需要先申请批准。里面只有一张收起来的行军床,一个小药柜,一个洗手用的金属水槽,还有墙上的一个电灯开关,以及放贝蒂人工呼吸教具的蓝色塑胶箱子,没有装锁。
这一组人,他们把假人侧转过来,由她那柔软的橡皮嘴角,起先是滴、滴、滴,然后是细细一线奶油似的黏液流了出来。有些水水的流过她粉红色的橡皮脸颊,有些如蜘蛛丝般牵在她的嘴唇和塑胶的牙齿之间,大部分则在油毡上集成一堆。
这个假人,现在是一个法国人,一个淹死的女孩子,一个自杀的人。
所有的人都站在那里,用手或手帕捂住口鼻来呼吸。眨着眼睛想挡住那股刺激得使他们流泪的腥臭味。他们的喉咙在脖子的皮肤里上下动着,用力地一再吞咽,把那些炒蛋、咸肉、咖啡、杏粒蛋卷和脱脂牛奶、水蜜桃优酪乳、英式松饼,以及乳酪等等吞下去,留在胃里。
动嘴的家伙抓起那瓶双氧水,仰起头来,倒了一大口在他嘴里,鼓起两颊。他望向天花板,闭起双眼,张开嘴巴,用双氧水漱起口来,然后他冲向前去,把一嘴的双氧水全吐进那小小的金属水槽里。
整个房间,所有的人都闻到双氧水那如漂白水的味道,底下则是由贝蒂人工呼吸教具肺里所发出来的厕所臭味。督察叫人去把性犯罪调查用的那套设备拿来。棉花、载玻片、手套。※※網※
柯拉?雷诺兹也在这群人之中,站得近到留下一些黏着那滑溜溜黏液的脚印,一路走回她的座位。
从那天之俊,郡警局的事务课在门上装了把锁,把钥匙交给柯拉。从那以后,要是你抽筋的话,就得先把名字在单子上填好,写下日期和时间;然后才能拿得到钥匙.要是头痛,就得去向柯拉要两颗阿司匹灵。
化验室的工作人员拿到了取样的棉花,化验过载玻片和那些黏液。他们问:开玩笑吧?
没错,化验室的人说,流出来的是精Y。其中有些可能有六个月之久,可以回溯到上一次举行人工呼吸复习课程的时候。另外,做DNA分析的结果,显示那是十二个到十五个不同男人的共同杰作。
这边的人回答说,没错。是个恶劣的玩笑,别再理会了。
人类就是会做这种事——把物化为人,把人化为物。
没人说是局里的人搞砸了,闹出了大事。
那个贝蒂人工呼吸教具的假人呢,当然是由柯拉带回家了,想办法用水把肺里冲洗干淨,把那顶漂亮的红色假发洗妤戴上。柯拉为那具没手没脚的身子买了件新衣服,给它脖子上戴上一串假珠项链。任何一件可怜的东西,柯拉都没法就这样扔进垃圾桶里。她在那双蓝色的嘴唇上涂上口红,在长睫毛上刷上睫毛膏。梳整头发,搽上香水——好多的香水,来遮盖那个气味。还戴上很漂亮的耳环。也不会有人奇怪她会每天晚上坐在她公寓里的沙发上,一面看电视,一面和那玩艺聊天。
只有柯拉和贝蒂,用法语聊天。
然而还是不会有人说柯拉.雷诺兹是个疯子。也许只是有那么一点不一样吧。
郡方的政策是他们应该把那个旧的假人用黑色塑胶袋装起来,堆到证物室里最高的架子上,就把她忘在那里。说的是贝蒂,不是柯拉。丢弃在那里,烂在那里,没人理会,就像其他标上号码的一袋袋毒品和古柯碱,快克和一包包的海洛因。还有等着拿到哪个法庭上去的所有刀枪。所有抓到的一袋袋一包包全都会越缩越小,最后会只剩下刚够判罪的量,所有这些物件,都用过了。
可是,没错,他们打破了规矩。他们让柯拉把那个旧的假人带回家去了。
没有人希望她一个人孤单到老。
柯拉,她是那种人,她连买填充动物玩具都不会只买一只的。她的工作内容有一部分就是买一只填充动物给每个到局里来作证的孩童,每一个经法院判定收容的孩童,还有因为受到弃养而进认养家庭的孩童。柯拉在玩具店里会由一个装满了填充动物的柜子里挑出一只绒毛的小猴子……可是放在她的购物车里显得好孤单。于是她又选了一只毛茸茸的长颈鹿来作伴。然后是一只象,一只河马,一只猫头鹰。有时候弄得她购物车里的动物比陈列柜里的还多。而剩下来的动物都是少掉一只眼睛,缺了一只耳朵,有缝线裂开,填充物露了出来的,都是没有人会要的动物。
没有人能感受到柯拉在这时候会有心脏坠下悬崖的感觉。像是从世界最高的云霄飞车上直落下来,那种感觉让柯拉觉得自己只剩了皮。只是两头各有一个紧紧开口的一根皮管,一个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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