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乍长天似水》作者:廿四味凉茶_第30頁
在线阅读
上─页第30/35页 下─页
,太史慈自荐前去劝降刘繇残部数万,去后数十日不归,人皆言其背信,孙策却道子义高义,断不会背诺。周瑜亦道:“再等等又何妨?”,六十日后,子义领军卒归来,孙策同周瑜并辔在大道上相迎,太史见二人,高声大笑,促马奔来。
  
  年轻的甘宁斜背弓箭,头插翮羽,腰间佩带上系铃铛,赤着上身在船头奔走,向岸上高喊:周将军。
  赤壁酣战,甘宁被曹仁困在南郡城中,急送信与周瑜。周瑜回信:使军中勿慌勿惧。守城十日,援军必至。
  曹军每日几千支箭向城内放,甘宁坐阵军中,谈笑自若,十日后,周瑜果然如约率大军奔赴城中解围。
  
  周瑜居于袁术帐下,只愿得区区居巢县长一职,借机回江东,与孙策汇合。周氏世代公卿,身逢乱世家道倾危,家中全部的期冀都背负在年轻的周瑜身上,他初遇孙策时,孙策的家境还远不如衰败的周氏,而周瑜不离不弃,二人并肩十载,方有所成。
  
  周瑜的一生中,仗剑快意,谈笑破敌之时固然有,亦有无数坚忍的岁月,他不是不懂等待,不懂隐忍。在最艰难的时候,也要咬牙撑下去,不可急躁,不可乱心分神。
  可这一次,我太急迫了。
  
  吕蒙见周瑜说话时困顿艰难,不忍再听,又怕他有未尽之言,再也听不到。
  他看到周瑜枕边的漆盒,道:“都督,主公将虎符送回来了?”
  想到周瑜恐再不能掌兵,将兵符置于塌侧,反令人心酸。
  周瑜道:“主公怎么说?”
  吕蒙道:“主公说,命吴侯府中人来都督处侍奉。”
  周瑜无心力再问,道:“子明,我去后,三年内,不要再主动提及袭取荆州之事。”吕蒙忍了忍,听他继续说道:“子明领兵,切勿急于扩军,勿贪多,勿收编同僚旧部,如有封赏,不吝于下。事主上以诚,待部属以义。治军时,须重军容威严,特别是在主公面前。”
  吕蒙面色严峻听着,周瑜道:“荆州兵败后,主公绝不会再同意发兵。”
  他将虎符送来,是为儿女私情。可绝不会让我们有所行动。况此次兵败,军心亦散乱。
  
  周瑜道:“前日吴侯府之事,我亦思虑不周,乃有今日之败。日后无论何时,绝不可效仿。”
  吕蒙马上明白他指的是甚么,跪在塌边道:“都督,我记住了。”
  周瑜忍着疼,道:“过犹不及。此事是犯了大忌,主公定然更厌恶我等之计。只是没想到,败得那么快……”
  周瑜说不下去,又停了一会,说了三个字:“你须等。”
  周瑜道:“当乱世,时局必变。主公不会永远只用同一种的方略。刘备,世之枭雄,其势必壮大——子明,你须深藏若虚,勿再露锋芒。待时机成熟,你若献计,要让主公觉得,这是他自己的计策,是他的意思,你只是追随他的心意。”
  
  吕蒙鲜少听周瑜说这些话,心中感慨万千。
  周瑜道:“子明,如今应做甚么?”
  吕蒙道:“封赏财物,犒劳三军。”
  周瑜吐一口气,又尽力说话,却全无声音发出来,他只能向吕蒙点点头。
  子明,去重新聚拢人心。所有的人,必须把失败的记忆留在我一人身上——




☆、七十三

  天气一日日变寒,这一年即将走到尽头,天气很干,偶尔会飘几粒雪。
  孙权每日来看周瑜。
  孙权欲将周瑜迁入府内,医官们说周都督伤重,不可疲于行动,孙权遂作罢。便常守在病榻旁,周瑜自病后,对他情态渐缓,孙权更觉贪恋。
  他坐在周瑜榻边,一口口喂他喝各种汤药,周瑜有时吞咽不下。孙权便即命人重做,吐出多少,定要补足量。
  小乔实在不忍,隔帘请罪道:“主公,若实在饮不下去,不饮罢了。勿使周郎苦痛。”
  孙权缓缓调汤药,道:“夫人去休息罢。”
  为甚么不饮?药不饮足量,病怎么会好?真是奇怪。
  
  他将屋内人都屏退,亲自将碗端到周瑜唇边,周瑜接过碗,全饮下去。
  孙权很欢喜,只听周瑜道:“主公,我有两件事。”
  孙权道:“公瑾说。”
  周瑜道:“其一,请主公将府上的人撤去罢。”
  孙权的脸色变了,他切切道:“公瑾,他们是来照料你的——我不放心——”
  周瑜道:“请主公给我一点尊重。”
  孙权沉默了半天,突然向外高声道:“来人,命吴侯府中人都撤回去!”
  他转而倒在周瑜榻上,靠着周瑜的膝,道:“行了罢?”
  他蹭着周瑜的手,委屈道:“你不知我每日见不到你之时,是怎样煎熬,只是多派人侍奉,怎么不尊重了……”
  周瑜道:“其二,我去后,诸事宜简,主公可明示我的过失,众将平日见我行事霸道,然终得咎,必有所震慑,扬主公之威。然以瑜之名,主公亦不可降罪过严,恐寒天下士人归顺之心,也可示主公宽仁待士。我所言并无私心,主公可定夺。”
  孙权的埋头在被褥中,没有声音。
  屋内只有炭火荜拨声,渐渐地,也能听到窗外的风声。
  周瑜感觉他越来越紧地狠握自己的手,因握得太紧而彼此都疼得发抖,他的声音沉闷:“别说了……”
  他想跳起来冲周瑜大声喊叫,戳穿他的谎言伎俩。
  可他只是握周瑜的手,不断地说:“公瑾,别说了……再也别说了……”
  周瑜感到手背上温度。
  多年前,九岁的孙权坐在马背上,为他指出孙策所在之处。那时,他满心只想尽快与孙策会面。那孩子靠在怀中,只留下淡淡一层温度,半暖的触感。
  
  孙权走出周瑜的房间,高声命道:“让他们——让医官们来见我!”
  他在站成一排的医官面前来回走,反复问:“公瑾的病甚么时候治好?甚么时候?”众人皆不敢言。
  吴侯平日并不暴虐,甚至有几分年轻人尊长的客套,此刻,却嘶声斥责在场的每一个白发医官,问他们治不好病还有什么颜面出来见人,做甚么医,为甚么人!
  
  周瑜昏昏沉沉睡去前,想:还有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经常给我打鸡血要我二更的GN,愿你现在有个好梦~




☆、七十四

  周瑜听到清脆的铃声,细细密密,像蚊蚋在耳旁嗡鸣,屋中有酒的香气。他睁开眼,见一人穿黑纱衣,在案前祝祷,上下摇动手中的铜铃。将五色草浸泡在醴酒中,点洒在屋子四角。
  周瑜撑起身,家中的管事忙上前回禀:“奉主公命,吴侯府中派来的巫医。”
  周瑜自于吉事后,对玄幻巫术始终不太喜欢,便命巫医离去。
  
  不过一个时辰,孙权带着人又回来了。
  他令巫医等人在庭院中设坛,自入屋内,见周瑜坐在塌上。
  孙权到他榻边坐下,总要触碰到他才安心,靠近了道:“公瑾嫌聒噪,令他们去院中——公瑾今日神色好了很多,手也是暖的。”
  他将周瑜的手贴在颊边,又凑上脸碰了碰他的颧骨,
  ┇本┇作┇品┇由┇┇網┇友┇整┇理┇上┇傳┇
  府内医官长失职,吴侯盛怒将其下狱,又寻访各处名医,那医官长因替周瑜诊疗多时,悉知详情,在狱中还得与众人会诊,一次三次仍往都督府来。
  在漫长的年月中,孙权自吴侯到吴王乃至吴大帝,身边常有重臣亲眷罹病离世,他一次次向天祝祷,素服减食,戒除娱乐,大赦天下,以期他们康健,或作出期望他们康健的样子。
  但周瑜迟迟不醒来听他说话,他却不知向谁祈求,只能一遍遍对周瑜默念:公瑾,别这样。公瑾,我该怎么做?我怎么做你才会不生病?
  
  晨起,小乔亲自奉盘盛水,服侍周郎沃盥。周瑜坐到台前,小乔见台上铜镜,伸手要取,周瑜按她的手道:“无事。”
  小乔勉强笑道:“周郎,今日出门,要早些回来。”
  周瑜应允她,小乔取梳,她的手势像温缓的水,淌过周郎的长发。周瑜多日卧床,发髻凌乱,可稍一用力,发丝就会掉落。小乔低头认真地替夫君梳头,怕抬眼见到镜中周郎容貌,怕周郎见她目中泪水。
  
  小乔为他插上发簪,扶正冠,仍是作笑颜,道:“周郎今日穿的衣袍,是前日新做的,还剩些衣料,妾替循儿胤儿也做了同色的,你回来时,让他们穿与你看。”
  周郎,你能再陪伴我们一程么——到他们长大,替他们行冠礼,见他们成家立业……
  她的手落在周瑜肩头,周瑜握她的手,道:“你辛苦了。”
  
  周瑜自小为人赞誉风采容止出众,这样的人怎可能丝毫不在意仪容,到成年后,心中满是天下,孙策离世,带走了他全部的少年时光,留下整个江东,举步维艰,四面危机。从此,只有文武筹略,交御豪俊的周公瑾,再没有锦绣华服的小周公子。
  这几日重病,憔悴太过,今日出访,方又着新衣。
  他也想,到那一世,要见很多人,他们不会想见我蓬头垢面的样子。
  
  只有孙权,到最后还不觉周郎有甚么改变,早春冰冷的阳光中,他抱着周瑜的身躯,想:公瑾,哪怕你变成骨,变成灰,哪怕你面目全非,四肢不全,与我又有甚么不同。
  
  周瑜到车驾上,忽又想起一事,开车门,叫来管事亲信吩咐。他开口前,有一瞬间犹移,觉血往面上涌,管事喁喁领命而去,周瑜方向车驾道:“去鲁子敬府上。”




☆、七十五

  鲁肃自卸职后,搬回家中居住,周瑜此次见他的宅邸,觉得比往日更简朴,门前一干人等全无,随从碰了三次门,方有应答。
  周瑜走过花木衰败的院落,鲁肃见庭中有人走来,竟是周瑜,忙落笔迎上来:“公瑾,听说你病了。”
  周瑜踏入室中,室中阴冷,也不用火盆。周瑜道:“子敬不必担忧。”
  鲁肃宽怀道:“好,好。公瑾,今日见,气色尚好,”他又唤人,“去打些酒菜来。”
  家中小仆看了看周瑜,为难道:“主人去年的俸禄,都周济了赤壁将士阵亡的遗骨,今年的俸禄还不曾领到,就——家中实在无余钱打酒。”
  鲁肃撑开手臂,令小仆解袍,道:“这有何难,将我身上的袍子拿去做押,换些好酒菜来。”
  周瑜抬手想解下自己的外袍,令多换一壶,但终作罢。转而对鲁肃道:“子敬啊,今日我来,你以貂裘换酒相待,令我十分感动。”
  鲁肃兴致甚高,引周瑜上座。
  不过多时,小仆送酒菜上来,周瑜舀一盅酒,敬
上─页 下─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