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作者:南宫博_第1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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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抵抗铁勒的侵扰——勇敢的薛仁贵大破敌兵,创造了传奇式的胜利。
  胜利的兵士唱着赞美的歌词,渐渐地,洛阳城内,也到处唱着“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长歌入汉关”的歌词,连在深宫读庄子的皇帝也听到了。英雄的行径刺激着,他忽然把庄子拋了,到东宫苑找武皇后。
  他阔步而入,媚娘正在案上看奏章,皇帝从远处大叫:
  “皇后,传旨下去,御驾亲征高丽。”
  武媚娘愕然看他,这是意外啊,懦弱怕事的皇帝居然要想带兵远征了,她不敢立刻回答,静静地站起来。
  “你传旨,明儿好让人唱唱皇帝打胜仗。”李治把袖子一扬,“父皇南征北讨,创造了许多胜利,只有高丽却没有打平,我要去完成父皇未竟之功!”
  他说得眉飞色舞,武皇后立刻明白是薛仁贵的胜利刺激了可怜的皇帝,她微笑着,隔了一歇,才徐徐地问:
  “陛下准备带多少兵去征高丽呢?”
  “这个——”李治并未想过实际问题,经此一问,就回答不出来,但是,他的锐气未消,略一迟疑,就朗声说,“我自己去,自然率领大军呀!”
  “嗯。”她温婉地扶皇帝坐下,挨着他,低柔地叫了一声阿治,随即摇摇头说:“现在和开国的当年不同,先皇辅佐高皇帝打天下,所以自己上战场,现在,天下一统,皇帝不必亲征,派一员大将就够了。”
  “这个——”李治的兴趣并不因此而低落,他捋捋袖子,“我还想试试,当年父皇在世之时,那次征高丽本来要我去的,后来,父皇嫌我不懂兵!”
  “那时,你也不想去吧?”她微带讥刺地笑道,“我还记得那时的情形,我们有机会在一起,就从那时起的。”
  “啊,对了!”李治也笑了起来,一只手按在她肩上,往事的再提起,使得他意兴悠悠,渐渐地,他全身倾在她肩上了,“媚娘,我来时,你在看什么?”
  “一些平凡的奏章!”她侧转头,“阿治,你真要去高丽吗?”
  “为什么不真要?”
  “我奇怪,”她缓缓地说,“你是研究老庄哲学的人,老子说‘不自用,故能成器长’,做皇帝的人,应该用人,不宜自用的呀——”
  皇帝的劲道消退了,不住地点头,隔了一歇,才讪笑着说:
  “我用的人也不坏呀,第一个是你——”
  “我不是你用的,我只是暂时帮你,过些日子,我就交回让你自己去处理了,整天地看奏章,真烦死了!阿治,我是一个女人呀!一个女人的青春,消磨在奏章中,多么不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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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第五卷(2)
“媚娘,”他环住她的腰肢的手放开,拍拍额角,“你体谅我怕烦,就替我做下去!”
  “看不少人怨我了。”她把握了这一个机会说出来,“我本来只是一时兴致,替你看着奏章,谁知你正式要百官来向我奏事,有人就老大不满意,宰相上官仪,就恨了我,仔细想想,我真犯不着如此!”她说话时神容肃穆,好像真的被无数的事务压得透不过气来。
  李治懒散惯了,怕多管事,一听她推辞不干,他有些着慌,急促地接口道:
  “上官仪敢反你?就免了他好啦,这人是有一点昏麻的,他前次还来奏告,说我不应把政事托你处理,一切都要自己来。他还把我看作小孩子样,真岂有此理!”
  武媚娘耸耸肩,迅速地由严肃转为轻佻——她伸出手,托起皇帝的下巴,又装出鉴赏的姿势,似笑非笑地说:
  “如果把胡须剃掉,会像小孩子哩!阿治——阿治!”她以双手捧住了他的面颊,猛烈地摇撼着,“阿治,阿治……”她的声调变了。
  李治由她此时的神态与声音的诱导,忽然回到当年翠微宫的偷情时代。那时候的武媚娘,躯体内有如满贮着火种,任何微细的摩攃,都会使她的躯体喷出火焰。现在,她又现出了原形——皇帝想:“这才是真正的媚娘啊!在一本正经的时候,她好像是另外一个人。”于是,他将她搂住。在亲昵之中,他奔放……
  她像狼,用自己的牙齿轻轻地吻啮他的颈项。
  他以短须厮磨着她的发鬓……
  于是,她的四肢似乎化成了爪,将他卷住。
  于是,她的身体像溶液,融化在他的身上。
  翠微宫的往事、感业寺的往事,倏然地重回了。
  李治有罕异与恍惚的感觉,近来,她很少如此——
  “媚娘——”他的嘴唇含着她的耳根,“这些时,我以为你冷掉了。”
  “我没有冷掉,”她勃郁地,似乎带着恨意,“我不敢热呀,阿治,有时,我真想咬你一口,你……”
  李治知道她所指的是什么,自卑感使他下降,他闭上眼低说:
  “媚娘,王太医对我说,再休息一两个月,我会好……”
  “哦!”她的双手拧他,似乎集中了全身的力量,随后,又渐渐地松弛,在紧张与松弛之间,她说,“少和些小姑娘鬼混,就会好得快一些呀!”
  李治只能笑,期期地笑——
  于是,她推开他!好像波浪将浮藻推上浅滩那样,由动而转为静了。
  但是,她的衣服皱了,襟斜了,发鬓也蓬了开来,一支玉钗摇摇欲坠——他想象:此时的她似骤雨之后,迎着夕阳的花朵。
  她低吁着,用双手理拢发鬓——她是意图挑拨而冲淡自己与上官仪之间的问题,希图使皇帝在不经意中顺从自己的主张。可是,她终于也挑拨了自己。不过,一项奇异的心灵状态使得她淆惑,当她被自我挑拨了之后,想的却是郭行真——那个由她下令将之打死的巫医。
  这是无可解释的,然而,这又是真实的,她自问,“我为什么要这个野男人呢?”
  于是,她有了怔忡。但皇帝却以为她为自己而怔忡,因此,他需要有所转移。
  “媚娘,刚才我们只说到一半,上官仪——”
  “我不理了!”她以负气的神情接口,“我将全部交回,我不想管啦,本来,皇后是不必管这些的。”
  “媚娘,为我啊!我身体不好,等我身体转好了,你再交给我——上官仪的问题,你作主好了。”
  “他欺侮我!”
  这是一句稚气的话,这是与皇后的身分不适宜的,可是,在这时候说出来,又恰到好处,懦弱的皇帝因此而动气,他觉得自己应该保护武媚娘,不受旁人的欺侮。一些男性的英雄主义感情,使他激动,大声说:
  “上官仪,杀了他!”
  “那也不必如此吧!”她低喟着,“不过,这人是奇怪的,他一直瞧我不起,有心反对我,凡是我讲的,即使是对的,他也会反对,我讲白,他说黑,我真不懂——”她长长地叹息着,“阿治,前几年,你为提高我的族望,改修氏族志为姓氏录,列我的姓为首,上官仪就竭力讽刺,说武家是寒门,是伧族……”
  “杀了他!”李治又说了一遍,坚决地。
  武媚娘没有再说话,缓缓地走向书桌,提笔写下:
  “同三品上官仪、刘祥道,罪在不赦,处死——”﹌﹌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轻描淡写地将诏书交内侍发下秘书监去——她加上了刘祥道这个名字,并不奏闻,那是由于刘祥道的名气不及上官仪大,再说,刘祥道当年党附长孙无忌,已经贬斥过,现在,她利用机会,铲除一个异己。
  当手诏发出之后,武媚娘若无其事地再转向皇帝。
  “我们几时上长安去?”
  皇帝的意思受着她的控制,武氏一提,他恍然记起了,有一年多没有上长安。
  “是啊,你安排时间!”
  “我想,骊山的温泉对你的身体会有好处的,洛阳的气候不及长安干爽!”
  “是啊,我们几时去?”
  “蓬莱宫的工程已经完成了,”她缓缓地说,“前几天,那边有报告来,这回去,我们可以住新宫殿啦!”
  蓬莱宫是大建筑,去年,李治在长安时曾亲自看过基础工程,而且曾诏命阎立本领导作壁画。李治说过,等这项工程完成后偕武后入住,当时,他把蓬莱宫称为皇后的宫殿。这些事事虽然发生的时间并不远,但是,萎颓的李治已忘记了,经由武皇后提出,他忽然像孩子似地兴奋起来:“这样吧,下诏书,立刻择吉日,我们到长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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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第五卷(3)
——武媚娘是别有用心的,她要上长安去,是借此缓和洛阳城内的士族为杀上官仪而来的斗争,同时,她也要利用易地的时间,重行安排自己在外廷的势力,她想大举调整朝廷人事,将党附自己的刘仁轨、许敬宗、杨宏武、窦德元等人提携起来。
  于是,车驾上长安了,这是大唐皇帝的例行公事,但是,上官仪被杀一案,却因此而减轻了影响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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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第六卷(1)
武皇后成为山东大族议论的中心了。
  山东,是太行山以东的地区,自从魏文帝曹丕取得山东大族的谅解而篡汉之后,施行九品官人法,保障了大族政治上的权利,中华历史上,到此时才真正地出现了贵族。经过两晋、南北朝的大混乱,山东大族在政治上的实力已经消堕,可是他们的声势犹存。山东的崔家、卢家、郑家……是连李唐皇族都看不起的,因为李氏一族源流出夷狄,在中原只是冒牌的贵族;而皇后的武家,又仅是李家的附庸,自然更不在山东大族的眼中了。李治曾经运用他的皇帝权力,改编姓氏录,以诏令废旧日的氏族志,可是这道皇命对社会人心毫无影响。武媚娘曾暗示李义府、许敬宗等人竭力推广姓氏录,但所得的却是嘲笑,山东大族的子弟,称皇帝颁布的姓氏录为“动格”,那只是做官用的,家世门第,并不是以官位为衡量的。
  武氏侄辈,曾经千方百计,图谋与山东大族缔结婚姻,却没有一次获得成功。山东大族的子女,连与皇族通婚媾都不屑,何况武氏。
  由于家世门第的相轻,使武皇后憎恨山东大族,同样地,由北周皇帝宇文泰所建立起来的关陇贵族集团及一群汉化了的胡汉杂种,原是李唐皇朝的核心,与武氏也极不兼容,他们在山东大族的门墙之外自鄙,但对着武氏,又有狂妄的自我骄傲,他们沿用山东大族的口气,称武氏为寒族。
  于是,武媚娘在前些年斗倒了长孙无忌,从而压抑了关陇集团的北朝贵族。
  皇后运用了她所取得的皇权,大量地提拔属于寒族出身的官吏,南方的许氏早已跻身相位,氏族志无列的李义府,一度获得大权,之后,姜恪、陆敦信、孙处约、乐彦璋、汤宏武、戴至德、李安期、赵仁本、阎立德、阎立本等人,都被武皇后拔识而登于高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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