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演义》作者:段少舫_第1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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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衣棚、戏园子、说书馆、茶房、酒店、大花园整整溜达了好几圈。可是不管看见什么热闹,郭英的脸上都没一点笑纹,只是慢慢腾腾、无精打采地跟着伙计往前走。王二心里挺纳闷:这个七爷可真有点别扭,你别瞧他长得美似罗成,俊如吕布,人人见喜,跟个银娃娃似的,可是这脾气,真叫人摸不透。想这大都乃是藏龙卧虎之地,处在天子脚下,繁华无比,怎么就没有他喜欢的东西呢?我已经在武大爷面前夸了口,他回去还是老样子,我可怎么交差呀?机灵鬼王二心机一动,哎,想起来了,这位七爷准是有什么心事,我何不带他去开开心。想到这里,他拐弯抹角地把郭英带到了牡丹大街,进了芙蓉巷对过的花枝胡同停住了脚,用手往南一指,笑嘻嘻地说:“七爷,咱们就在这儿逛逛吧。”
  郭英一看王二用手指着一片宅院,往里看,楼堂瓦舍,院内栽花种竹,门前三层石台阶,扫得干干净净,黑油漆的大门明光锃亮。门前悬挂三个灯笼,灯笼穗顺风摆动,灯笼上边有三个金字:“百美堂”。只见从里边出来几位公子模样的人,一个个穿绸挂缎,手摇洒金扇,摇头晃脑,嘻嘻哈哈,十分轻桃。又听从里边隐隐约约传出了丝竹之声。郭英问:“这是什么地方?”
  机灵鬼王二一笑:“七爷您不知道吧,这就是‘窑子’。”
  郭英一听愣了。什么是“窑子”?他不懂,因为他是书香门第,官宦的后代,整天学文习武,他哪知道土字眼儿“窑子”是什么意思呀!“王二,窑子是干什么的?”
  “唉!七爷,您可真是……这窑子就是秦楼楚馆哪。”
  “啊!”郭英一听“秦楼楚馆”四个字,登时气得剑眉倒竖,虎目圆睁:“呸!伙计,你把我郭英当成什么人了?我乃宦门之后,你叫我步入贱地,倘被亲友遇见,岂不令人耻笑,还不快快离开此处!”
  王二一听,得,他又火了,赶紧赔笑:“七爷,您别着急,您怎么说这是贱地呢?”
  “勾栏院,烟花柳巷,岂不是贱地?”
  伙计一笑:“七爷呀,这个烟花柳巷跟别处可大不一样,这是御勾栏院,官教坊,皇上家开的窑子,在这里混事的还有官宦家的小姐。上这儿来的差不多都是九卿四相,八大朝臣,什么三阁六部,四大军机。老百姓头上没点功名,没点能耐,没人领着还来不了呢。这里有一位漂亮的姑娘,绰号白牡丹、佛动心。她是一品大员的小姐,不但长得秀美,而且是才华出众,琴棋书画无一不晓,真可谓绝代佳人。”
  郭英心想:我都没听见说过,烟花柳巷混事的女子里会有一品大员的小姐。他对王二说:“哪一个官老爷能把自己的女儿送到勾栏院混事呢?你这不是胡说八道吗?依我看,即便有一品大员的女儿,她也不一定是好人。”
  伙计一听:“七爷,她可是个好姑娘,她父亲就是吏部天官薛亮公。”
  王二刚说出“薛亮公”这几个字,郭英就打了个冷战,倒吸一口凉气。心里话:我的岳父被奸相所害,满门抄斩,她的女儿怎么会落到勾栏院了呢?这里边定有原因。“王二,我问你,薛天官有几个女儿?”
  “七爷,听说天官就这一个亲生女儿,名唤薛景云。”
  “哎呀!”郭英一听正是自己的未婚妻薛景云,嗡的一声头晕脑胀,心里突突地乱跳。他暗想:岳父全家被害,怎么单剩下这个女儿?为什么又进了勾栏院?难道岳父不忍心让女儿死于刑场,因此送进勾栏院?难道薛景云贪生怕死,不顾廉耻,苟且偷生?薛景云啊薛景云,原听说你被害,我怜你,疼你;如今听说你身入勾栏,我恨你,怨你。郭英只顾想心事。
  王二说:“七爷,咱们走吧!”
  郭英心说,走还行,我得问个明白:“王二,听说薛天官满门被斩,这薛景云怎得活命?”
  王二说:“细情我也说不清,听人家说薛天官因为得罪了皇帝,全家问斩,只留下这一个女儿,后来就进了勾栏院。她那‘白牡丹’、‘佛动心’的绰号还是当朝丞相撒敦给起的呢!”
  郭英听到这里,气得他浑身打颤,暗暗骂道:薛景云你好没志气,既然举家被害,你应当为父尽孝,为夫尽节,留得美名,一死罢休。你不该贪生怕死,身入娼门,受人欺辱,丢了郭、薛两家的体面。你既入秦楼楚馆,还算作什么贤淑之人,纯是下流之辈,我郭英今天非进进这勾栏院不可,先除掉你这下贱女子,然后再豁出命去,闯进奸相府,将撒敦全家斩尽杀绝,为岳父报仇。郭英想罢,强压怒火叫道:“王二,既然薛家姑娘人品出众,我要到里边看上一看,你赶紧头前带路。”
  王二一听,心中暗笑,这位七爷的脾气,可真叫古怪,方才他还吹胡子瞪眼地说这是下贱之地,这么会儿工夫他又要进去瞧瞧,不用问,刚才他那个正经劲是假装的。王二站到门口往里一声高喊:“里边有人吗?”
  随着一阵脚步声音,从里边走出一个女人。郭七爷一看,差点没吐了。这个女人长相大难看了,真是三分像人不像人,七分像鬼真像鬼。见此人身高虽然不足四尺,可是横宽却有二尺七八寸,牤牛的身子猪肚子脸儿,短眉毛衬着小圆眼儿,秤砣的鼻子有个窝头尖儿,蝎蜊虎子嘴薄嘴片儿,稀巴楞登一嘴黄牙板儿,小耳朵不大点儿,还带着八宝赤金环儿,黄毛头发挽了个顶心纂儿,上边还别着个簪儿。穿一身肥大的裤褂粉红色儿,外边套着个大坎肩儿。小围裙双飘带儿,周围金线压着边儿。白薯脚俩大片儿,一对蝴蝶绣在鞋尖儿。手里拿着块花手绢儿,她扭儿捏地来到门前,站在一边儿。此人正是勾栏院百美堂的鸨儿,名叫“夜来欢”。
  郭英一看她的穿着打扮,就知道她不是正经人。鸨儿走出门来,眼望王二:“哟!这不是王二吗?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准是有事吧?”
  王二嘻皮笑脸地说:“那是自然,我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夜猫子展翅儿大小有点事儿。你瞧见了没有……”他用手一指郭英:“这位是凤阳府来的郭举子,光银子就带了八车。因为咱们俩不错,我不能把财神爷往别处推,所以我把他带到这儿来了,你要能把他招待好了,这可是个发财的好买卖呀!”
  鸨儿一听说这位举子带了八车银子,心里边哄的一下,真是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高兴得她眉开眼笑:“哟!王二呀,你小子还真有点良心,还想着我呢。我说的呢,今晚上睡觉梦见肥猪拱门,敢情是财神爷到家了。你就放心吧,凡是上这儿来的就是煮熟了的鸭子,他飞不了。八车银子我不敢说都得给我留下,反正也得给咱放下个五车、六车的。”说着她转过身来,眼望郭英,飘飘下拜:“哟,我说郭爷呀,这几天您没来,可把我们三姑娘想坏了,三行鼻涕两行泪的,整天价不吃不喝的,想您想的都病倒了。”
  鸨儿说这番话是套近乎,灌米汤。七爷哪里晓到这些,一听不对劲儿:“啊?我没到这儿来过呀,八成儿你是认错人了吧?我这是头一回。”
  鸨儿一听,砸了,闹了半天人家不吃这一套。甭问,这是个雏儿,要套住他还得多下点工夫。她急忙改口:“哟,郭爷,我这个人眼拙多忘事,前几天来了个姓郭的,跟您长的差不多。他跟我们三姑娘打得火热,两个人如胶似漆,同出同归,不知道为什么,人家好几天没来了。他一不来可不打紧,三姑娘这个想啊可就甭提了。今天您这一来呀,我就把您当成那个郭爷了。哟,郭爷,恕我有眼无珠认错人了,您得多多包涵哪。您就请吧。”
  郭英无心跟鸨儿斗嘴,只好跟着她,登台阶,迈门坎,进到屋中落了座。
  鸨儿上前施礼:“哟,郭爷您见见姑娘吗?”
  郭英一想,我干什么来了,不见到她,我怎么能除掉这个贱人呢?“好!当然得见见喽。”
  鸨儿点点头,扭头喊了一声:“下四美上房见客!”⌒本⌒作⌒品⌒由⌒⌒網⌒提⌒供⌒下⌒載⌒與⌒在⌒線⌒閱⌒讀⌒
  话音刚落,就听楼板上,咯噔咯噔的脚步声,接着从门外进来四个姑娘。这四个姑娘年纪都在二十一二岁,个个相貌端庄,五官清秀。
  鸨儿忙吩咐:“你们四个快去见过郭七爷。”
  姑娘们到了郭英面前,报起名来。这四个姑娘名叫:金花、银花、兰花、桂花。郭英听了,就是没有薛景云,把手一摆,要她们退下。
  鸨儿见郭英摆手,知道没看中,又喊了一声:“中四美上房见客。”
  随着声音从外边又进来四个姑娘,年纪都在二十上下,身材匀称,面似桃花,裙带翻飞,比下四美显得更加风流俊秀。这四个姑娘名叫:宝珍、宝珠、宝玉、宝翠,里边还是没有薛景云。郭英又照样摆手不理。
  鸨儿又喊了一声:“上四美上房见客!”
  这上四美和前几位姑娘又不同了,看年纪都在十七八九岁,满头的珠翠,光华闪耀,素衣素裙,格外大方,好像大家闺秀,名门小姐,行动稳重端庄,比那八个不知好多少倍了。只听这四个姑娘一个一个地报名:红彩、红凤、红凌、红云。这是“彩凤凌云”,虽说有了个云字,可是还是没有薛景云。郭英很不耐烦,又把手一摆,转过脸去。
  鸨儿一看,郭英对百美堂的十二个姑娘一个也不理,就猜不透是怎么回事了。她不由得动了气,把腰一叉:“哈哈!姓郭的!你这叫欺负人哪,你要到我这里打搅可得打听打听,我‘夜来欢’可不是好惹的,在京城谁都知道百美堂是御勾栏院、官教坊,是皇上家开的。买上四两棉花你纺一纺,我可不是省油的灯。也不是我说大话,要想打官司,我写四指长、二指宽的小纸条,就能把你送到当官,要说押你一百天,你三个月也出不来。怎么着?十二个姑娘你都看不上,你这是成心跟我捣乱!”说着上前就要抓郭英。
  七爷一看鸨儿拧眉瞪眼地要打架,他这火可就来了。机灵鬼王二在旁边一瞧,可了不得了,他们两个人要打起来可就坏了。他急忙上前挡住郭英:“七爷您先别着急,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把您气个好歹的可合不着。您瞧着我吧。”说着话,王二扶郭英坐下,转身把老鸨儿推到外边来:“哎,我说你这么大岁数了,天天接待主顾,怎么动起气来啦?人家是财神爷,我给你请来了,难道你还要把人家打跑不成!”
  鸨儿气得跟吹猪的一样:“你别管,财神爷又怎么样,我又不是没见过。十二个姑娘一个也挑不上,一个劲地摆手,有这么办事的吗?想跟我过不去,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我可不听这一套!”
  王二一听笑了:“你别着急,人家郭爷是第一次来到勾栏院,是个雏儿。他不懂咱们这儿的规矩,常言说不知者莫怪罪,你也别生这么大的气。他既在江边站,就有望海心,我知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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