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面前多替我尽孝。小弟告辞了。”
宁国彪说:“三弟保重,恕愚兄不能远送。”二人拱手告别。
常遇春出了城直奔自己的营盘而去,离着老远的就看见贾平、王威两个人站在营门外边眼巴巴地等着他呢。这两个人一瞧常遇春回来了,赶忙上前给家主爷请安牵马。常遇春下马话也没说,无精打采地进了大帐。他坐在椅子上,双手扶着桌案,只是二目发直。贾平看了看王威,王威瞧了瞧贾平,两个人都知道家主爷准有心事,就有意引他说话。贾平说:“家主爷,主公和元帅派人来过好几次了,问您回来了没有,送来了上等酒席一桌,说是给您贺功的,还赏给弟兄们每个人一斤酒一方肉。我们还都没吃呢,大家伙都说等着您回来一块吃,您说现在吃吗?”
常遇春人虽然回到了大营,可是他的心还留在芜湖关,根本不想喝酒也不想吃饭,可是他听说弟兄们还都等着他没吃饭呢,就不能说不吃,因为他自己一说不吃,大家伙就都不好意思吃了。常遇春平时和这三千五百名弟兄们相处得像亲哥儿们似的,根本不分上下彼此,打起仗来大家也是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一个心眼儿抱成团地往前冲。他为了心疼弟兄们,就说:“好,咱们也喝点吧。”
贾平、王威两个人把酒菜端上来摆好,恭恭敬敬地说:“家主爷,您来吧。”
常遇春每次吃酒都是和贾平、王威一块吃,自己坐在当中,贾平、王威一边一个,你给我满一杯,我给你倒一盏,挺有意思。可是今日就不然了,常遇春并没有管贾平、王威,而是自己一杯接一杯喝起来。喝了一会儿又要换大杯。贾平、王威在旁边看着,心里说:家主爷今天非喝醉不成,可是也不敢劝他。后来他索性端过一坛子酒来,一扬脖咕咚咕咚一口气就喝下去了半坛子。酒一入肚,他立时就觉着天旋地转,四肢无力,头发大,眼发晕,一口菜也没吃,趴在桌案之上糊里糊涂地就睡了。这一来,闹得贾平、王威两个人心里挺不是滋味儿,也不知道常遇春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们两个人忙给常遇春摘下了头盔,卸下了甲胄,慢慢地把他扶上了床。常遇春昏昏沉沉地睡去。
天过三更,贾平、王威慌里慌张地跑进帐来,叫醒了常遇春,说:“家主爷,可了不得了,您快起来到外边瞧瞧去吧,悬天寨的大寨主带领着喽罗兵偷营劫寨来了。”
常遇春本来心情就不好,一听这个信,登时火撞顶梁,骂道:“胆大山贼草寇,我与你无冤无恨,你竟敢来犯某的营盘,真是岂有此理!待某前去擒他!”贾平、王威帮助常遇春穿戴起来。一会儿工夫,常遇春顶盔贯甲,罩袍束带,系甲揽裙,扎绑停当,提枪上马,闯出了营门。
他来到营门外边,抬头往对面一瞧,只见面前排列一哨人马,灯笼火把,亮子油松,把这黑夜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为首的一员将官铁盔铁甲,掌中皂缨枪,好像去了尖的半截黑塔一般。他瞧见常遇春出来了,马往前撞,抖枪就刺。常遇春晃晃悠悠把枪摘下来往外一架,耳轮中就听当的一声,就把那人的枪给磕飞了。吓得他脚尖点镫,拨马就跑。常遇春能让他跑了吗,他把大枪一翻手,抡圆喽照他的左耳根台子就扫了过去。这小子听见枪带风声到了自己的跟前,赶紧趴在马鞍鞒上。他躲得稍微晚了一点,啪的一声,枪头正打在他的左太阳穴上,登时头盔也掉了,护背旗也散了,脑瓜骨也揭盖儿了,鲜血、脑浆流得满处都是。噗通一声,死尸摔于马下,战马落荒而去。后边的喽罗兵们一看主将阵亡,个个惊得魂不附体,望风而逃。常遇春怒气不息,撒马就追,前边跑的那些喽兵们一边跑一边喊:“常三爷饶命吧,别追了,我们是芜湖关的呀!我们跟您无冤无恨哪!都是宁国彦叫我们来的,我们不敢不来呀!”
常遇春一边追着,恍恍惚惚地好像听见前边的兵丁们喊出了“宁国彦”三个字,不由得一惊,忙问:“贾平、王威,刚才前边的那些败兵们喊的是什么?”
贾平、王威说:“好像是喊他们不是山寇,是从芜湖关来的元兵,说刚才你打死的那人不是山大王,叫什么的国彦?我们俩也没闹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常遇春一听就急了,哇哇哇一连吐了好几口酒,然后他啪啪啪!在马的后胯打了三枪纂,打得这匹马四蹄刨开,鬃尾乱奓,亚赛腾云驾雾一般,一阵风就冲进了败兵的人群,拦住了众人的去路。这时,常遇春的酒也醒了,眼睛也不浑了,把枪一横说道:“你等慢走,某要问个真假虚实!”
吓得这些败兵们扔下了兵器,噗通!噗通!就全给常遇春跪下了,不住声地喊道:“常三爷绕命,常三爷绕命啊!”
常遇春说:“你们都是哪里来的,如果跟我说了实话,我一个也不伤,全都放你们回去。”
兵丁们千恩万谢,趴在地下磕头如同鸡啄碎米一样:“常三爷,我们是从芜湖关来的。我家大元帅是宁国彪,被悬天寨的寨主请去了。他临走之时嘱咐我家副帅宁国彦,叫他带领我们严守芜湖关,不许出城跟任何人交战。元帅走后那宁国彦便自作主张,说什么要报抢饽饽之仇,夺乳食之恨,自己冒充大寨主,叫我们假扮喽罗兵,前来偷营劫寨。不料想一照面就叫您把他给揍死了。我们只得赶紧跑回去报告我家老夫人得知,好叫她老人家派人来收尸呀!”
常遇春一听,原来自己刚才打死的那个“寨主”,就是宁国彦,当时脑袋嗡就大了,只觉着眼前一片漆黑,头重脚轻再也坐不住了,摇了两摇,晃了两晃,从马上摔了下来。贾平、王威一看不好,急忙上前扶起常遇春喊道:“家主爷!家主爷!您这是怎么了?”
常遇春扶着贾平、王威,站起身来,仰面长叹:“天哪!天哪!二哥呀二哥,你既为了报你我幼年之时的抢饽饽之仇,夺乳食之恨,就不该冒名顶替。我也是一时酒醉,辨认不清,才误伤了二哥的性命,不但二哥你死得冤枉,让小弟我也有口难诉,知道的说我误伤二哥,不知道的就要咒骂我口是心非,恩将仇报啦。日后母亲和恩兄若是问将起来,倒叫俺常某如何答对?我这杀兄之名又如何能够容恕?看起来此事是天绝常某也!二哥死去的阴魂别散,等候小弟给你抵偿兑命去吧!”说罢嚓楞一声亮出肋下宝剑,就要抹头自刎。
这一下子可把贾平、王威给吓坏了。他们知道常遇春的脾气是宁折不弯,说到哪儿就办到那儿。两个人手疾眼快,一左一右,一个搂住常遇春的后腰,一个死命地抱住常遇春的胳膊,硬强着把宝剑给夺了过来。两个人给他跪下,苦苦地哀求:“家主爷,这手儿可千万使不得呀!您的意思我们明白,因为误伤了宁二爷,您觉得对不起老夫人和大爷宁国彪,才要抹头自刎的。可是您如果这样一死,反倒叫外人有机可乘,正人君子说您知恩知报;小人匹夫就会胡言乱语,使您死后落个骂名。要依我等愚见,莫若您老人家先别寻短见,带着宁二爷的尸首到芜湖关去求见宁元帅,见了那宁国彪把这前后之事诉说一遍,我们俩给做个证人,说完之后任他发落。事也明了,老宁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您老人家就是再死也心明眼亮,比在此处自刎胜强百倍。不知家主爷您意下如何?”
常遇春一听,心想也对,依他二人之见,我在临死之前再见上母亲、恩兄一面岂不是好,使吩咐:“既然如此,你们赶快给我抬上我那二哥尸首,随我回营。”又吩咐宁国彦手下的这些败兵:“你们赶快回城去禀与你家老夫人和宁元帅,就说我常遇春随后就到,在城下求见。”这些兵丁们连连答应,回城去了。
常遇春带着贾平、王威把宁国彦的死尸抬回帐中,自己摘盔卸甲,换上便衣孝服,头戴白绫,来到了芜湖关的城根以下。这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只见那城头之上并无兵将,只是站着一些丫环、仆人,当中坐的是老夫人,左有大夫人张氏,右有二夫人游氏,宁国彪的女儿站在祖母的身后。常遇春一瞧母亲已在城楼之上,赶紧甩蹬下马,上前跪倒:“恩母在上,不孝儿三黑子向您请罪来了。”
此时就听老夫人说道:“我儿常遇春孝义双全,何罪之有?”
常遇春说:“母亲不知,孩儿昨夜伤了二哥的性命,故而见母亲前来请罪。”
老太太摇了摇头说:“三黑子,此事并不怪你,方才我已得知实情,只怪你二哥狭小量窄鼠肚鸡肠,为报他那抢饽饽之仇,夺乳食之恨,一不听母训,二不遵帅令,私离防地擅自带兵出城,假冒山寇去偷营劫寨,简直要气煞为娘了。漫说你是误伤了他的性命,你就是有意将他杀死,为娘也不会怪罪于你,这是他罪有应得。”★★
老太太刚刚说到这儿,贾平、王威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心里念道:阿弥陀佛,这回我们家主爷的性命就算保住了。他们俩眼望着老太太磕了两个响头:“老夫人,您老人家真是明察秋毫。方才要不是我们相劝,我们家主爷就抹脖子给宁二爷偿命去了。您老说那宁二爷的尸首又该怎么办哪?”
老太太说:“你们就给抬进城来吧。”
两个人答应一声,派人把宁国彦的尸首抬过吊桥。老太太吩咐门军把城门打开,派出四个兵丁把尸首搭进城去,又命人买棺木将尸首装殓起来,过后安葬。
常遇春说:“娘亲,不如恩兄现在何处?”
老太太说:“你大哥现在悬天寨,为娘正为他的安危担心呢。”
书中暗表,离芜湖关七十多里有一座悬天寨,这悬天寨在八卦山上,地势险要,可以伏兵。此山三面都是悬崖绝壁,只在山的东南有一条路可走,所以易守难攻。寨主姓查名显,勇猛过人,他对芜湖关垂涎已久,近来听说西吴朱元璋要攻取芜湖关,便想趁机先下手为强,把宁国彪擒住,让他献关投降。因此他在八卦山摆下了一座八门金锁阵,这个阵是凭借山下的一个大寨筑起的围墙,墙外挖了绕寨的长壕。所谓八门,指的是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又按五行生克,变化无穷。阵中埋伏强弓硬弩,立刀、窝刀、绷腿绳,绊马拴。
诸事安排好,派人来请宁国彪前去观阵。宁国彪到了那里,就被困在阵中。常遇春听说哥哥到了悬天寨,便对母亲说:“恩母放心,孩儿就去救哥哥出阵。”
常遇春辞别了恩母,带着贾平、王威回到自己的军营,直奔元帅大营而来,元帅徐达正在大帐中与西吴王、刘伯温等议论劫营之事,忽报开平王常遇春求见,徐达说:“快请开平王进帐。”
常遇春进帐躬身施礼,说道:“常某向主公、元帅请战来了。”他把宁国彦如何假冒悬天寨寨主偷营劫寨,被他误杀,他怎么到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