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他如果要去C市,从上海走会比较方便。”
她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满脸紧张地看着云妈,心中那个猜测让她的心脏嚯嚯跳得厉害。C市,S省的省会C市……
云妈想想也是,把头发夹到耳后笑道:“好吧,那我就不打了,唐先生今儿估计特忙。自打沈小姐来了,平时别墅拨出去的电话,他准接得飞快。”
沈略站在原地也不好搭话,她不等云妈打扫完便说道:“呃,云妈,我想换件衣服出去一下。”
云妈吃惊地问:“沈小姐要去哪儿?”
“回家一趟。”沈略留意着云妈的表情,又小心地问道:“他……他不让我出去?”
“哦,不是不是!那我让安卓赶紧备车。成天闷在别墅也不对,刚好天放晴了,下过雨又不热,这会儿出去最好不过了。”
云妈转身就要出门,沈略这才放下心来,她看着云妈的背影,顷刻间又突然想到什么,急忙出声说道:“哦,对了云妈,他事情也挺多的,车票的事就不用跟他提起了。”
“嗳,知道嘞。”云妈不知道联想到什么,笑得一脸打趣。
沈略脸微红,等云妈的脚步声渐远后,她慌忙锁上卧室的门,求证似的跑到更衣室里拎出自己的箱子。
那个牛皮信封还在原来的位置,并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她急急忙忙取出,那天没时间细看,这会儿才发现信封的封口处只是折着,并没有用胶棒密封,现在那道折边已经微微翘起。
她很容易就拆开了信,里面是一个非常眼熟的笔记本,封皮上写着“语文笔记本”几个字,她记得自习时他常常带在身边,哪怕当天布置的全是数学作业。她心里好奇,要看,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偏偏不给。倒是有一次王子阳死皮赖脸地抢到后瞟了一眼,结果那天放学时他还一脸忿忿地说要揍那小子。
沈略没时间去犹豫去磨蹭,她颤着手翻开扉页,几个流畅的英文字母跃入眼帘,“To:MyGirl!”
熟悉的字迹,未及看到正文,她的眼睛就一片模糊。她一页一页往下翻,越翻动仿佛纸页越重,越翻动仿佛指尖越无力,最后竟抽泣着坐在地上再也翻不下去。
一帧帧漫画,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传神的表情,整个本子上全是一个女孩,时而马尾轻扬,时而托腮发呆,时而咧唇开怀,时而嘟嘴生气……
他用他能看到的角度,在她不知道的时刻,一笔笔的记录。她曾以为自己那不为人知的几年暗恋才是最苦涩的,却不知,有一个人,一直陪伴着她,从未离开。
这一页页薄薄的纸张,仿佛一把把钝钝的刀,每翻一次,便在她的心头拉下一道锋利的口子。她不忍再细看,仓皇翻至最末页,笔记本上终于多了除女孩以外的人物,一个Q版的男孩。
男孩低着头,似害羞似恳求,他伸着手向女孩递出一张车票,画中的车次与日期,与云妈拾到的那张如出一辙。
旁边圈圈里的画外音只有短短几字,却让沈略泣不成声。
“老婆,生日快乐。”
“老婆,跟我走吧。”
093 缅怀与思
“就停这儿吧……”沈略怔怔地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潮,轻声对前面开车的安卓说道。
安卓有些为难,“这儿离您的家还有些距离,要不我再往前开一段?”
“不用了,我下去走走。”她回头看向车内的倒后镜,与那个一脸憨厚的男人各有坚持。
这次出来本不想惊动司机,但云妈说那男人交代过,如果出门一定要有司机跟着。她当时微微笑着,心里却厌烦透了,纵然别墅里的人已经尽量淡化了监视的感觉,她还是能敏[gǎn]地察觉到那无时无刻的盯梢。就像在阁楼坐会儿,王嫂和云妈也会轮着上来一番,送送点心,询问几句类似于“中午吃什么”这样的可有可无的话,抑或只是站在木梯上探头看一眼。
他怕她再寻到什么新的折腾法子吗?不会了,她再不会做傻事。即便有个人该死,也不是她。
女孩的视线温婉而坚决,安卓仅在镜中与她对视几秒,便败下阵来,他转动方向盘,把车缓缓停在辅路上,说道:“我就在这儿等着,沈小姐有什么需要,给我打电话。”
沈略点点头,推开车门走了下去。这里是小区通往主干道的交叉口,路的左边便是长长的一排公交车站,现在天黑的晚,快六点了太阳还未完全落下,车站护栏里外满满的全是下班等着回家的人。
她沿着栽满梧桐的小街往家的方向走去。刚下过雨,夕阳正好,微风不燥,落日的余晖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孤寂而清远。
她低头默默走着,小心绕开街道上的一些坑洼,其实地面几乎全干了,只剩几处毁坏的路基还积有不深不浅的雨水。之所以脑袋一直垂着,潜意识里她更怕看到熟人。上次回来时二楼蒋阿姨的目光,她后来才想明白。章天秋也总是翻着白眼说自己害她被人戳脊梁骨,她都这么说了,背后邻居的话有多难听,可想而知。
前面的街道有些拥挤,人声鼎沸,间或夹杂着汽车滴滴的喇叭声。她抬头看过去,才发现不知何时里弄的大排档都摆到这里了,细数了下,大约有四五家,头顶上是一排排火红的小灯笼,齐齐整整一直绵延到她家门口。
树荫下客人很多,因为周围都是居民楼,大排档又实惠,不少人嫌天儿热不想做饭就在楼下解决了,所以生意非常火爆,小圆桌摆得密密麻麻,店家上菜时走动都费劲。
沈略看到陈记的老板陈胖子朝自家小店的方向吆喝了句什么,然后父亲便搬着一架啤酒,匆匆走了过去。
明明这晚的天气已经算清爽,沈如海还是忙出满头大汗,他把一个啤酒架子搁在陈胖子指定的地方,用挂在颈子上的毛巾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又去搬另一架。大约手上有汗渍,他的右手滑了下,微微抬起的塑料架子便失去平衡,砰的一声重新跌回原处。
他勾着腰把手掌放在毛巾上蹭了蹭,然后重新插入镂空的塑料架,刚准备使劲,眼角扫到伸过来的一只手后,愕然抬起头。
沈略用右手握住一侧的边框,垂下眼睫敛去眸中的心疼,一脸平静地打算帮忙。
意外看到女儿,沈如海黝黑的眼里霎时腾上欢喜之色,他笑着拨开她的手,说道:“歇着去,你爸就算不年轻了,搬一架啤酒还是轻轻松松的。你这样抬着让人看见还不笑话?”说完,便又搬着东西朝街对面的那一隅热闹走去。
沈略缓缓直起腰,树荫下的那几排小灯笼不知何时亮起,红彤彤的灯光打在父亲脸上,他额角的皱纹像是涂了浓墨重彩,便更加明显了。
父亲何止不年轻了……想到他询问自己是否回家时那份小心翼翼的渴望,沈略觉得自己很不孝。尤其是,她竟然还让自己差点再也回不了家。
她晃神的这一会儿,沈如海已经签好记账单回来了,他眼眸里的喜与忧复杂交织着,问道:“还以为你不回来了,事情都忙完了?”
沈略点点头,捏紧包包的肩带,不知该说什么。自从那件事情后,父女俩的相处模式就很奇怪,她理解父亲的做法,却做不到释怀,父亲依旧关心她爱护她,只是这份关爱开始变得谨小慎微。她沉默了半天,才找到可以搭话的句子,问道:“对了,怎么陈胖子叔叔也找我们供货了?”⌒⌒網⌒
“他们最近生意忙,挪不开时间去进货,再说冷柜也不够用,就想着不如直接从咱们家调冷饮,这样他们方便,咱少赚点也是赚。”大排档里的啤酒都是翻倍加价,这样从沈家周转,每瓶只比从批发市场进货多开销两毛钱,陈家当然乐意。
沈如海又核对了一遍手中的账单,然后把门口的冷柜推回了店里,倒像是要关门的样子。沈略赶紧上前帮忙,沈如海看出她的困惑,说道:“本来就准备把门关上给你过生日的,饭都做好了,你先上去吧……我锁好门就来。”
沈略却没有走,她默默站在台阶上看父亲拉下卷闸门,忙好了才一起上楼。走在楼梯道上时,她不知有预感还是怎么的,又回头看了眼那片喧嚣的夜市,路边停得满满当当的车辆中,果然有一辆眼熟的。她的手紧了紧,收回视线后小跑了几步,跟上父亲的步伐。
沈如海走在前面用钥匙开门,刚露出条门缝就气白了脸:“都说了给孩子过生日,你怎么倒先吃上了?!”
沈略站在父亲身后,什么也没看清,不过从父亲的话中也能猜出。这也是她不喜欢回家的主要原因,似乎,每次,都有一番争吵。
“嗳嗳,我不是以为沈大小姐去吃烛光晚餐了嘛。”章天秋站了起来,脸上堆着讪笑,超前热乎地说:“小略,回来了啊,生日快乐,生日快乐,赶紧进来。”
沈如海侧开身子让沈略先进去,沈略看到客厅里的格局变化,倒是愣住了。
“本来就说要帮你隔出一间房的,你章姨前些日子手气好,赢了不少,这事就提前办了。”沈如海解释道。
沈略心中冷笑,到底是手气好赢的钱,还是胆子肥敲的竹杠?看来唐颂那天真给了不少,让章天秋还剩下点渣渣能想到她。
章天秋听到这话,偷偷睨了眼沈略,脸上有些悻悻的。不过,她谅这丫头也不敢跟她爸说。
果然,沈略吃饭时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沈如海的问题,之口不提章天秋要钱的事。章天秋听闻沈略要在本市读书,心中更是暗喜。这时候,她倒不想着让沈略早点滚了,这死丫头现在可是棵摇钱树。虽然那男人冷冰冰的让她怕得慌,可这丫头就好办多了。
想到此,她满脸堆笑地给沈略夹了块鳕鱼,又切了块蛋糕递到她桌前,嚷道:“碗别一直搁那儿,端起来吃啊。”
沈略临出门时在唐颂的柜子里翻了个运动护腕,男款的,上面还用金线绣了两个英文字母“T·S”。护腕比较宽,她戴在手上松垮垮的,所以不敢乱动,吃饭时碗更是一直放在桌子上,深怕露出端倪让父亲担心。章天秋这么一说,沈如海也殷切地看着她,直说让她多吃点。沈略只好把护腕调整了下,端起碗扒拉了几口。
这顿饭吃得很慢很慢,墙上的挂钟咔哒一声脆响,她才发现已经整八点了。楼下的夜市这会儿正是上人的时候,嘈杂声更胜,可沈略的听觉却异常敏[gǎn]起来,秒针滴滴答答,似乎每一次跳动都走在她的心上。而脑海中那几个刻意被她忽略的数字,此时也清晰起来,仿佛直接跃到了眼帘,晃得她头晕眼花,如坐针毡。
沈如海看出她有些心不在焉,问道:“怎么?还有急事?”
沈略搁下碗筷,诺诺说道:“没……哦不,是有点事。”
沈如海以为是因为唐颂,表情有些伤感,他压下心中那声叹息,说道:“也是,早点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