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弱地躺在床上输液,他姐姐照顾著她。
没人想起他来。直到老师亲自上门,大人们才知道方澄已经两个星期没去上课了。他妈妈虚弱地对老师说:“也不用去了,我们迟早要离开这里,办转学吧。”
这一年的夏天,他再次回到了南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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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天才发现……原来在後台可以看礼物的留言……我……
12
夏天的南岛依然那麽炎热,那麽漂亮。当方澄再次站在这个小岛的土地上,被这里的太阳照晒,被这里的热风吹拂的时候,他感到一阵眩晕。好像做梦一样,他又回到了南岛,而且是永远回到了这里。他再也回不去安市了,也不想回去。
他们在南岛已经一无所有,那幢漂亮的海边小别墅已经不属於他们了。他们无处可去,最後还是方澄的舅舅林民钦提供了住处。那是一所五层楼的旧楼房,早已空置许久,房子里到处都是灰尘跟蜘蛛丝。方澄妈妈林敏美站在门口,苍白著脸谢谢他舅舅。
林民钦讷讷地说:“这房子本来就是你的,当年爸也是要把这房子留给你,是你说我要开店,这房子临街,就让给我了,现在你回来住这里是应当的。”
林民钦当年开了一家海产店,卖各式新鲜海产干货。当时这幢旧房子所在的街算是南岛最热闹的一条街了,林敏美嫁了之後,随著丈夫到安市打拼,便把这房子给了哥哥,让他好好开店。後来南岛渐渐开发起来,南湾那里游客多,热闹非凡,建了一条商业街,林民钦把店面搬过去那里,规模扩大了好几倍,生意蒸蒸日上。
他妹妹一家回到南岛,他是有能力把他们安置得更为舒适的。他将这房子转到林敏美名下,让他们一家住得安心。本来还想让人把这幢旧房子重新装修一番,可他老婆一得知他把房子给了方澄一家,立刻在家里闹了一场。
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不想让妹妹知道这些,免得她心里有疙瘩。
就连他早上出门去接他妹妹一家,他老婆也冷言冷语的,说他家里生意不顾,去管那些有手有脚的人做什麽。他怕回去晚了,又要跟他老婆吵上一架,便急匆匆跟他妹妹告了别,回家去了。
林敏美推开满是灰尘的大门,房子里面满布尘土,弥漫起一股长久未开门的腐朽气。一楼乱七八糟地散放著许多先前海产店丢弃的柜台桌椅,地板上全是散乱的纸张塑料袋,整间房子像是十多年没有人进来过一样。她眼眶里忍不住涌满泪水,一手拉著方晴,一手拉著方澄,说不出话来。
他们这几个月来一直疲惫异常,此刻又长途跋涉从安市到来南岛,却连个可以坐的干净地方都没有。一家三口看著这间急需花费时间精力打扫的房子,心里全都沈甸甸的,像挂了千斤重的东西一样。他妈妈把唯一的一个大行李箱放在地上,颓唐地坐下,喃喃低语:“可怎麽办……什麽都没有……”
方晴听了她妈妈的话,红了眼眶,蹲下`身子,抱住她妈妈的膝盖,把脸颊靠在上面,低低哭泣。
“小晴他妈,还坐著干什麽?”
门外响起一个熟悉的温暖声音。
“不抓紧时间打扫,晚上哪里休息去。”
阿森奶奶站在方澄新家的门口,手里拿著扫把抹布,笑著冲他们说话。阿森站在老人身後,手里拿著水桶拖把,静静看著方澄。
阿森家竟然就在这所旧房子的隔壁。方澄一路昏昏沈沈的,没精力关注其他,也没认出来。
他跟阿森成了邻居,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
阿森黑了,高了,结实了,脸上的线条微微硬朗起来。他变了许多,可眼睛里的活力依然没变。他的双眼像点了火一样,亮晶晶的。
方澄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是什麽样子的,肯定很可怕。
他想的没错。他当时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脸色苍白,身体瘦弱,好几个月没打理的头发长得盖住了额头,黑沈沈的眼睛躲在头发後面,阴森森的。他像一具幽灵,刚从坟墓爬出来,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活气,满是绝望。
他们彼此静静地打量了一会。
阿森奶奶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她说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人总要向前看,她老婆子没了丈夫没了儿子没了儿媳妇,还不是撑到现在,何况方澄妈妈还有两个孩子。而後她精神十足地指挥大家打扫起房子来,她步伐矫健,话语坚定,以一种雷厉风行的速度扫去了所有不必要的苦闷忧伤。她让方晴母女俩拿了抹布去擦窗户,让阿森跟方澄把东倒西歪的桌椅搬起来,她自己拿起扫把,刷刷打扫起来。
所有人似乎都被这个乐观向上的老人家给影响了,整个白天他们没空再多想一会自己遭受的不幸,只是单纯地打扫劳动,洗去灰尘,整理他们的新家。
傍晚的时候林民钦抽空过来了一会,很高兴地看到房子已经整理好了一半。他买了盒饭过来,对他妹妹说:“今天将就一下,明天全整理好了,缺什麽东西打电话跟我说,我给你买过来。”
林敏美默默点头,接过盒饭。
这晚上他们整理好了一半,阿森奶奶笑眯眯摸著方澄的头说:“累了一天了,快去洗澡,洗完澡婆婆给你做绿豆汤吃。”
阿森奶奶给他们做了一大锅绿豆汤,甜丝丝,冰凉凉的。他们搬了一张桌子到後院,坐在月光里,吹著夜风,喝著绿豆汤。方澄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一年前,他还在南岛,这一年他不过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他们还在南岛,从未离开。他们坐在院子里的芒果树下喝绿豆汤,阿森奶奶在旁边看著他们,笑眯眯的,问明天做什麽好,芒果冰,还是木瓜牛奶。他妈妈絮絮叨叨,说冰吃多了不好。他姐姐握著她妈妈的手,朝她撒娇,说自己就是想吃婆婆做的芒果冰。而他爸爸正在客厅看报纸,关心每日的金融信息与股票。
他应该去叫他爸爸出来,他应该让他爸爸也出来院子里坐一坐,让他也喝一碗绿豆汤,请他不要再看那些沈闷的报纸了,请他不要再关心那些只跌不起的股票了。
方澄脑袋轰轰响。
“再吃一点吧。”有人朝他说话。
方澄回过神来,阿森正看著他。他端著锅,拿起勺子又给方澄添了一碗。
“多喝点。”他说,“你太瘦了。”
13
再次回到南岛的方澄情况令人担心,他又回到一年前的状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天地不出门,整天地不说话。他吃东西极少,往往只有几口;他睡的时间极短,常常失眠,深夜独坐在房间里,融进黑暗中。
他妈妈跟姐姐都没有空。他妈妈为以後的生活烦恼,想找个事情做。这对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来说著实不易,特别是一个过惯了贵妇生活的女人。她不可能去做那些小姑娘才做的工作,开店吧,她又已经没有那个精力跟冲劲。她整天发愁,不知如何是好。她哥哥安慰她,许诺给她安排工作,可她想起嫂子就觉得发闷。她出门去拜访从前的朋友,希望他们给她出出主意。而方晴则忙著接待她在南岛上的同学、朋友。她的好人缘让他们没有忘记她,而二十出头的人还不会顾虑一个落魄的朋友会带给他们什麽麻烦。他们来找她说话,安慰她,陪她解闷,约她去海边散心。
就算她们两个有空又怎麽样呢?方澄沈浸在自己的痛苦中,不向家人透露一丝一毫,叫人无从捉摸。何况他们母子俩向来是拙於表达彼此的关怀的,他妈妈很担心他的状况,却只是嘴巴上让他多吃点东西,除此之外不知道做些什麽才好。後来她只好又重复老办法,去拜托阿森,请他多带方澄出门走走。
阿森想了想,答应了。此後他便找借口过来方家,比如给方家送一盆他奶奶做的芒果冰,或者他们家自己种的小黄瓜多了、送几根过来等等。但方澄总待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几乎不出来,即使碰见了,也仅仅是点点头,对阿森的问话毫无反应。
阿森做事情向来是单刀直入,他不愿这样躲躲闪闪地说话,於是他直接对方澄说:“天气很好,你不要闷在屋子里。我们去南尾逛逛,去夜市也行,今年新开了美食街,好多吃的。”
方澄不想去,但是阿森容不得他拒绝,硬把他拉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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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澄的手腕细得快没了,拉在手里虚晃晃的,一点实感也没有,让人生出无限恐慌。阿森决定去南尾前先去夜市里的美食街,他买了一堆吃的给方澄,奶茶、烤鱿鱼、小蛋糕、煎饼、牛肉丸,满满一手的东西。
夏季的南岛是人气最旺的时候,夜市里挤得满满的都是人,找不到一个坐的位置。阿森说,我们到南尾去吧。
他把那一堆东西全放进了车篮子里,踩起脚踏板就要前往南尾。
方澄揉揉额头说:“我想回去了。”夜市里鼎沸的人声吵得他头疼。
“你上车来。”阿森说。
方澄依言坐上去。他以为阿森要带他回家,但走了一半才发现他仍然是往南尾去。
“我想回去了。”方澄又说了一遍。
阿森没回应,执意朝著南尾前进。方澄不再说话,径自跳下自行车往回走。阿森察觉不对,掉转车头拦住方澄,自行车刹车的刺耳声在黑暗中特别尖锐。他们正好停在一片上坡处,旁边是草地与树木,毫无人迹。
方澄不说话,垂著眼。阿森看著他这个样子就有气,忍不住说:“你回去干吗?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你都要把自己关出病来了!”
“不关你的事。”方澄固执地说。
“是不关我的事,”阿森严厉地看著他,“你怎麽不想想你妈妈、你姐姐?她们都很担心你。你这样还算是个男的?”
“你知道什麽?!”方澄朝他喊,声嘶力竭,像受伤的小动物。
阿森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我当然不知道,因为我没你这麽懦弱无能!”
懦弱无能这四个字像把利剑戳中方澄的心,顿时鲜血淋淋。他的眼泪几乎是立刻涌了出来,这泪水让阿森吃惊,也让方澄感到羞愧。他抬手狠狠擦掉,跟自己有仇似的,然而泪水却不断地涌出来,使他越来越难堪。
“喂。”阿森轻轻喊了一声。
方澄不理他,一边像要揉掉自己眼睛一样狠狠擦著眼泪,一边转身往回走。阿森跳下车子,拦在他面前。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立在夜色中,谁也不说话,只有方澄默默流著眼泪。
阿森觉得那眼泪像溪水一样,他都可以听到哗哗流动的声音了。忍了一会,他终於伸出手去,小心翼翼擦著方澄脸上的泪水。
“喂,别哭了。”阿森轻轻嘟哝。
然而方澄这一哭却无法收拾,渐渐由小溪变成了江河,最後汇成大海。他不受控制地嚎啕大哭起来。
他心里堆了太多的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