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校同学》作者:杨少衡_第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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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他说,“老叶你这样不对。”

  叶家福问他为什么?蔡波说,他当区长,这种事还能不知道?上边转来个信访件,领导重视批办,组织相关部门人员查实核对,没发现问题,写个材料上报反馈,这就完了。捕风捉影的事情,哪里需要当事人做说明?

  “真是捕风捉影吗?”

  “当然。”

  蔡波没把话说下去:他的手机响了。他接电话。

  “我是蔡区长。你说。”

  叶家福不动声色,看蔡波接电话。已经很晚了,这时候的电话一定有急事。蔡波接电话的脸色很不好,嘴里“唔唔唔”应着,越应越显得不耐烦。末了他打断来电者的话,问了一句:“到底是不是那两个照相的?”

  答复显然是肯定的。

  “她们到迎宾山庄光是照相?”

  那边长长地又说了一通。

  “她们说什么你们都信?”蔡波说,“一看长得好就软了?这还破什么案!”

  他把电话关了,一看叶家福盯过来的目光,他笑了一笑。

  “老叶我得走了。”他说,“烤火呢。”

  叶家福说烤什么火?迎宾山庄烧着了?区长当警察,亲自破案?

  蔡波说:“你别管那么多。”

  叶家福说他当然要管。

  蔡波说叶家福糊涂了。不该管的事,他管得了吗?现在不要操心迎宾山庄,管一管今年三月十九号晚上就行了。唐美芳卖淫被拘,打了电话,蔡波下令放人。有这回事没有?全都胡说八道。

  不由叶家福大吃一惊。

  “谁告诉你这个!”

  “你不是要个说明吗?”蔡波说,“给你。”

  他打开自己的公文包,取出一张纸,当场递给叶家福。

  是《关于本人与唐美芳关系的情况说明》。他居然早就写好且放在包里了!说明文字不长,区区百来字,大意为根据上级要求,他对有关唐美芳的情况作如下说明:他从未认识一个叫唐美芳的女子,从未与该唐美芳有过任何交往。

  原来他是装的。刚才叶家福七兜八兜,跟他打听唐美芳,他做惊讶状,好像不知道这怎么回事。其实他心里明白,一清二楚。

  叶家福着实吃惊。他说:“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告诉你?”

  用得着谁告诉吗?举报信此刻就在蔡波的公文包里。叶家福手上,由省里转下来,赵荣昌批示了解的信访件只是摘要,人家蔡波手中那份还是完整的复印件。

  “难道还是从省里来?”叶家福大惊,“又是哪个自己人漏给你的?”

  蔡波给叶家福看了那举报信。果然是直接寄蔡本人,信封收件人地址姓名是用打字纸贴上去的。

  “知道你老叶不像话,有好事才想起自己人。”蔡波说,“接到你的电话我就猜出来了,可能是这个。所以事先做好准备。”

  叶家福一时无言。

  “你老叶还不相信吧?”蔡波说,“实话说,不止这个,还有下文。”

  他说这个唐美芳确实不是空气,她有来历的。唐美芳哪方妖精,怎么作怪,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她用什么手段拉领导干部下水呢?一只白斩鸡。这些事现在不多说,也不能写在这张纸上。举报信的办理到此为止很完整了,不必节外生枝,其他趣闻改天西游。现在没时间,他得马上赶回去。

  蔡波站起身,完事走人。他走到沙发边从衣架上取衣服,叶家福刚想叫他,桌上的电话铃叮呤响了,他伸手拿起了电话听筒。

  “这么晚了,一定是大好事,”蔡波打趣,“没赶上烤火,也赶上桃花运。”

  真是桃花运,有女人来电话,陌生女人,还是那一个,“反腐化”。

  她说叶书记赶紧管一管。蔡波把自己和那个江英关在一座楼里,搞得没日没夜。

  叶家福问:“你知道他们关在哪里?”

  女子说她猜可能是在迎宾山庄。那地方遮人耳目。

  叶家福再一次突发奇想,当即告知该女,蔡区长现在恰在他这里。

  “你要不要直接问问他?”他问。

  女子啪啦挂断了电话。

  蔡波在一旁听出不对,追问道:“谁的电话?”

  叶家福把电话一放,说不知道。蔡区长的向日葵真多。 “哎呀,你啊,”叶家福忽然喊了一句,“搞错了!”

  是搞错了,蔡波没取他自己那件崭新的黑夹克,即他所谓的“伪正装”,竟然取走挂在一旁的叶家福的旧上衣,穿在自己的身上。

  蔡波说:“别嚷,还给你。”

  他伸手掏口袋,把叶家福装在衣袋里的皮夹子、硬币、工资条以及其他零碎全部掏出来,丢在茶几上。

  “干什么!你给我脱下来!”叶家福叫。

  蔡波笑,让叶家福别紧张。他说很久没穿过老叶的衣服了,这件看起来不错,感觉很温暖,而且充分发扬艰苦奋斗的良好作风。家里的类似服装都让老婆拿去民政局捐献灾区了,叶家福这件刚好可以意思一下。借用几天,穿去烤火,不怕烤焦。等烤火圆满成功,终于上台,需要“着正装”时,他再找叶家福换回去。

  他们俩身材差不多,彼此衣服互相合身。蔡波就那么把叶家福的旧上衣穿走,把自己的“伪正装”留给了叶副书记。

  他说这感觉很温暖。只有所谓“自己人”才会这么干。

  5.

  蔡波问王平东现在怎么办?买一只旅行袋,装几条内裤,送去烤火?

  第二夜又是彻夜未眠,案情一波三折。

  除了照相之外没干过些什么吗?没有。她们说,曾经打算去上个卫生间,问过清洁工,清洁工指了一座楼,一看那么远,算了,不去。后来到路上加油站的洗手间解决问题,路边公厕卫生很差,气味极臭。

  她们不承认进过别墅,也不知道什么旅行袋。没有证据证明她们说谎。
→→
  警察对这两个女子很客气,因为来历不一般。两人都算有头有脸,开的是崭新的奥迪,好车。车主是一个年轻女老板,在市区商业街经营一家精品店,卖的是高档化妆品。另一位是女医生,在市第一医院皮肤科工作。两人是老交情,当天女医生休假,恰女老板想出去散散心,便相约出游。为什么到迎宾山庄?因为听说那里风景不错,有山有湖,树木花草都好,适宜留影照相。两女均很光彩,对骚首弄姿大有喜好。

  警察迅速调查两人的背景。医生情况比较单纯,父亲也在医院,母亲在防疫站,没有太复杂的社会交往。女老板色彩比较丰富一点,是外地人,在本地开店已有数年时间,有证据表明精品店背后另有老板,是别人出钱让她开店,后边的那个人比较模糊,知道是个有钱人,搞房地产,开一辆宝马车,却从不在女老板身边公开出头露面。这就是说该女老板可能属“侧室”,或者是被“包”,不在婚姻法的许可与保护范围之内。但是此刻警察尚不需要调查这一问题。从掌握的情况上看,两女子的经济条件都很好,勿需为生活偷窃钱财。她们没有犯罪记录,也没有发现特殊政治背景,没有表露出介入政治事务的特别兴趣。考核组的一只旅行袋对她们显然毫无用处。

  蔡波说不能放过。查一下女老板后边的那个人。

  但是他有直觉,这条曾抱以很大希望的线索可能落空。

  近半夜时分,柳暗花明,另一条早显疲态的线索突然活跃起来。

  旅行袋失窃当天,有一群民工在迎宾山庄后山工地劳作。民工多为外来工,工作辛劳,工资不高。民工们在本市多租住城乡结合部的农民民居,离迎宾山庄不太远。案发之后,警察逐一排查情况,接触了每一个相关民工。民工们在迎宾山庄工地主要工种是装运土头,多为集体活动,也有几个民工由工头安排,用手推车拉运少量砖料水泥,这些人的流动性比较大。警察将排查重点放在后边这些人身上,但是逐一了解,没发现其中曾有人出入别墅。这条线索渐被放弃。有位干警办案细心,整理笔录时注意到其中有一个民工说法与他人略有出入,决定再找来问一问,把事情搞清楚,结果手机联系不上,人也找不着,仔细一追,才发现该民工已经不知去向。干警立刻核对资料,发觉这人用的是一张假身份证。

  于是怀疑陡起。经过做同居一室的该民工老乡的工作,警察弄清了民工的真实姓名,连夜与其原籍地公安部门联系,发现这是一个盗窃惯犯,曾被判刑,刑满释放后继续犯罪,案发前闻风逃跑,在当地已被列入追逃名单。这人用一张伪造身份证藏匿到本市,投奔同乡,混迹于打工人员之中。在迎宾山庄事发后,警察追踪而至,该嫌犯在警察面前很镇定,应对合宜,未露马脚。警察一走,他收拾东西就跑,同屋老乡问他哪去?他说家里来电话,老母住院,怕要不行了,赶紧回去看看。

  嫌犯的同乡知道事情大了,不敢不说实话。据他交代,嫌犯离开时的行李是一只大蛇皮袋,里边装着什么不清楚。他说要去坐火车,出门打的走的。

  民工所说的“蛇皮袋”即通常所称的塑料编织袋。以民工形容的体积看,该蛇皮袋足以藏下一只水缸,兜进个把旅行袋绰绰有余。

  蔡波摇头,说这他妈的太明显。这种案子连蔡区长都会破,哪里用得着警察。看起来很难说,越明显往往越不是。

  但是不能放弃,警察开追,调集力量多方追踪,还用上了相关技术侦察手段。

  这天黎明时分,嫌犯终于冒头,给同屋老乡打来了一个电话。嫌犯报称自己走得很急,忘了一笔钱,不多,也就百来块,放在枕头下边席子里。他委托老乡把这钱先收起来,回头再给他。同乡答应了。

  “那边有啥事吗?”

  同乡说屁事没有。

  于是电话挂了。

  当然没个屁事。时警察就在屋子里呢。

  嫌犯真会跑。电话来自深圳。

  王平东报告蔡波,说警察早就等着,现已直奔机场,赶头班飞机。

  蔡波说好。现在还怎么办?见什么扑什么。

  这时候蔡区长有些坐立不安了。

  整个夜间,在追踪嫌犯的过程中,蔡区长也在不断遭受追踪。有电话接连打来,短信隔会儿一条,隔会儿一条,让蔡区长的手机很吃不消。

  他说搞死人了!当个小区长,不敢关手机,只好听任骚扰,欢迎来搞。

  这种时候不能关手机,这是规矩。除了正在督办破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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