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宇道:“这铁拐仙和师父交情怎样?”萧青峰道:“我出道之时,他已名满江湖,
我虽然慕他之名,却是无缘拜见。”陈天宇奇道:“如此说来,师父与铁拐仙并无一面之
缘,何以他又约你到天湖相会?”萧青峰道:“是呀,此事我亦百思不得其解。反正我要到
天湖去找一位异人,若能在那里遇见铁拐仙,倒是一件幸事。”
陈天宇想起了那神秘的藏族少女之言,忽然问道:“师父找的异人,可是冰川天女
么?”萧青峰诧道:“什么,冰川天女?这名宇好怪,我可从来没有听过。冰川天女是什么
人?”陈天宇道:“我也不知道,只听得那藏族少女说,冰川天女也住在天湖。”遂把上半
夜在冰岩上遇见藏族少女等之情事说了一遍,又问道:“那么师父所要找的异人又是谁?”
萧青峰道:“我听说冒川生大侠的弟弟桂华生,少年之时,因与天山派的唐晓澜夫妇较
量剑法,输了一招,负气远走西藏,隐居天湖,此事得于传闻,不知是否属实。但如今我受
强仇追逐,那雷震子的武功又是武当第二代第一高手,远非我所能敌,在此僻壤穷边,又无
人可以援手,想来想去,只有希冀桂大侠尚在人间,可以为我解此困厄。”陈天宇道:“怎
么冒大侠的弟弟却又姓桂?”萧青峰道:“桂仲明前辈与冒烷莲女侠结为夫妇,共生三子,
一依父姓,一依母姓,一依义父之姓,各各不同,大哥叫冒川生,二哥叫石广生,三弟叫桂
华生。三人之中冒川生内功最高,桂华生剑法最好。他辈份极高,若然他肯伸手,雷震子绝
对不敢逞强,呀,只不知道他是否尚在人间?”陈天宇道:“那铁拐仙的武功比雷震子如
何?”萧青峰道:“一别十余年,我也不知雷震子的武功又到了如何神妙之境?只是看适才
铁拐仙所露那手,雷震子谅也不能胜他。”沉吟半晌,道:“铁拐仙与我素不相识,约我到
天湖,不知是何用意?雷震子是武当派的人,武当派交游广阔,若然铁拐仙是雷震子约来的
人,那我就更糟了。”陈天宇本想建议师父请铁拐仙相助,见他如此说法,心中更是不安。
师徒两人在破烂的篷帐中住了半晚,寒风透骨,冷得陈天宇牙关打战,好容易熬到天
明,收拾行李,却见昨晚那伙人的篷帐,仍然留在当地,想是因为逃走匆忙,来不及带走。
陈天宇也不客气,便将篷帐卷了,萧青峰瞪他一眼,忽而叹了口气,道:“你内功未到火
候,难受严寒,好,就让你将这篷帐带走吧。”
萧青峰把喷泉的热水,经过过滤冷却,又盛满了三个水囊。两师徒跨上马背,续向前
行,第一日天气尚好,第二日却下起靡靡的雪雨来,冷得陈天宇好不难受。
第三日天虽放晴,积雪融化,更是寒冷。日头过午,两人刚出山口,地势开阔,日喀则
城隐隐在望,萧青峰喜道:“今日晚间可以赶到日喀则了。”忽然“咦”了一声,面有异
色。陈天宇眼利,只见在山口斜坡之上,睡着一个乞丐,那乞丐发如乱草,半面脸埋在积雪
之中,头枕在一技铁拐之上,身上衣服破破烂烂,露出来的肌肉冻得通红,陈天宇生了怜悯
之情,上去将他轻轻一推,道:“喂,喂,不要睡在这儿!”那怪叫化侧了侧身,几乎滚
下,陈天宇急忙将他扶住,那怪叫化一伸懒腰,忽道,“不要碰我。”陈天宇这才发现他左
足长右足短,原来是个瘸子,连忙道歉,问道:“你可要东西吃么?”那叫化缓缓拾起头
来,陈天宇月光与他相接,不觉吃了一惊,只见他面如锅底,配上满头乱发,奇丑无比,眼
光冰冷冷的射住陈夭宇,陈天宇打了个寒战,那乞丐有气没力的道:“放下。”陈天宇放下
一袋干粮,他毫不道谢,侧了侧身,脸孔又埋入积雪之中。陈天宇偶一抬头,忽见师父目光
充满忧虑之色,示意叫他快走,陈天宇解下`身上的驼绒外套,轻轻盖在他的身上,回到师父
身旁。两师徒驰出了山口。走下平地,萧青峰这才长长吁了口气。
陈天宇问道:“师父,可有什么不对么?”萧青峰道:“你有没有注意他那枝铁拐?”
陈天宇心头一震,道:“他是铁拐仙吗?”萧青峰道:“我没见过铁拐仙,我也未听说过铁
拐仙是个瘸子。这怪叫化的那支铁拐,粗如碗口,看上去总有五七十斤,寻常的叫化哪能提
得它动?何况他居然睡在斜坡之上,积雪之中,便可断定他不是寻常之人。”陈天宇道:
“若然他是铁拐仙,师父和他套个交情,岂不甚好?”萧青峰摇摇头道:“你初走江湖,不
知江湖的规矩?若然他是铁拐仙,我就更不能在此际与他招呼!”陈天宇道:“这是为
何?”萧青峰道:“他约我到天湖相会,是友是敌,尚未分明。依江湖上的规矩,我就应到
天湖才能与他相见,我若道破他的行藏,便是江湖之忌。”陈天宇道:“若然不是铁拐仙
呢?”萧青道:“似此江湖异人,不明底细,更是不宜招惹,你没忘记三日之前,你招惹来
的那伙强人吗?”陈天宇默默不语,心道:“我招惹了那伙强徒,虽是引狼入室,难辞其
咎,但结纳了那个书生,却也得了意外之助。师父可是太过谨慎小心了。”虽有此想,却不
便与师父辩驳,只有随着师父,快马加鞭,趁着日头未落,匆匆赶路。
黄昏时分,果然赶到了日喀则城,日喀则虽是西藏的一个名城,但边荒之地,旅人来往
不多,城中只有一间像样的客店,两师徒走入客店,店保见他们衣衫不俗,急忙引进,刚刚
步上台阶,忽闻得里面一阵喧闹之声。
萧青峰把眼一看,登时大吃一惊,只见一个鹑衣百结的化子,右足翘起,铁拐撑地,支
持身体,气呼呼地道:“你们开客店的怎么不让我进来住宿,哼,哼!你们狗眼看人低,先
敬罗衣后敬人,见大爷衣裳破烂,就不招待吗?”铁拐一顿,一块方砖登时裂了。掌柜的心
中一慎,道:“这位大爷休要动怒,小店资金短少,向来规矩,房钱饭钱,要请客人先
惠。”那化子哈哈大笑,道:“你何不早说,你怕大爷没钱吗?”伸手一摸,竟然在身上摸
出一锭元宝,他衣裳破烂,也不知这元宝是怎样藏的?只见他将元宝啪的一声,搁在柜上,
道:“给我一问上房,打两斤酒,宰一只肥鸡,好好服侍你的大爷。怎么?你瞪大眼睛看我
做什么?钱不够吗?”掌柜的哪料得到这叫化子居然有一锭大无宝,又惊又喜,忙道:“房
钱饭钱二两银子已经够了,小二,拿把秤子来,秤一秤这个元宝,多余的找回这位大爷。”
那化子又是哈哈一笑,挥手说道:“不用找啦,多余的给你。你大爷明日一早便走,你们以
后‘招子’(眼珠)放亮一些,别见到像大爷一样的穷朋友,就赶忙的要推他出去。”掌柜
的大喜说道:“不敢,不敢,小店招待不周,你大爷多多包涵!”忙叫店小二开了一间上
房。
这化子正是他们日间所见的怪丐,萧青峰心内暗暗嘀咕,他们骑的是马,这化子居然比
他们先到,就算是他另抄捷径,这速度也是快得骇人。萧青峰本待退出,但已上了台阶,退
下去太露痕迹,幸好那化子眼角也不瞟他们一下,便随店小二进房去了。
萧青峰要了一间大房,关上房门,两师徒面面相觑,心中正在发愁,萧青峰要了一些饭
菜,胡乱吃了一顿,忽听得马声长嘶,又来了两个客人,一进门便呼喝掌棺的给他们开房备
饭,从窗口望出,来的却是两个军官、前行的那个胁下挟着一个红漆木箱,似乎十分宝重, ⑧⑧
他们要的房间,恰好在萧青峰碰面。
萧青峰斜眼一瞥,忽见斜对面那间房子,也有两个人探出头来,头上缠着白布,碧眼红
须,一看就知是西域人。这两人一探头就缩了进去,面上现出诡异的笑容,萧青峰又是一
惊,待小二来收拾之时,萧青峰给了他一两银子赏钱。问斜对面房的那两个番客是什么人,
店小二道:“他们叽哩咕嗜的说话我听不懂,听掌柜说,他懂得许多种活,他说这两人是从
尼泊尔来的武士。”
店小二去后,陈天宇道:“去年尼泊尔国的廊尔喀族侵入西藏,杀了许多牧民,抢了不
少牛羊,后来给朝廷派兵打退了,差不多一年,他们的人不敢再进西藏,最近我听爸爸说,
他们见事情已淡,又蠢蠢欲动。这两个尼泊尔武士,只怕不是什么好路道。”萧青峰道:
“两国接壤,本来不应互相敌视,恢复往来,乃属正常。尼泊尔的武士,也有侠义之人,倒
不可一概而论。”陈天宇点了点头,萧青峰又道:“就算你瞧出有什么路道不对,也不宜动
手。”
两师徒正在闲话,窗外人影一晃,陈天宇从窗隙瞧出,只见一个红面老头,虬髯如载,
在庭院中踱来踱去,忽而仰天歌道:“贺兰山下阵如云,羽檄交驰日夕闻,试拂铁衣如雪
练,聊将宝剑动星文。愿得燕弓射大将,耻令越甲鸣吾君。”歌声未了,对面房的军官骂
道:“什么人在外面乱唱,吵得老子不能安睡,再唱俺就出去揍你一顿,让你叫个痛
快!;’那老头哈哈一笑,并不动怒,也不回嘴,走回自己房间去了。他的房间正在萧青峰
的右手边。
陈天宇回转头来,只见师父双目闪闪放光,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陈天宇问道:“这老
头是什么人?”萧青峰道:“我有了救星了!”陈天宇道:“怎么?”萧青峰道:“这位老
英雄名叫麦永明,是陕甘两省最负盛名的大侠,武功精深,人莫能测;而且古道热肠,喜欢
替人排难解纷,和我师门颇有渊源,只不知他为何也会至此?”沉吟半晌,正想开房前去拜
访,忽见左手边那问房间,那个怪叫化露出头来,朝着萧青峰的房间笑了一笑,萧青峰凝思
一阵,忽地一口气吹熄灯火,和衣睡了。
陈天宇诧道:“师父为何不去?”萧青峰道:“这间客店,今晚来了这么多能人,看来
定会闹事。我暂时且不露面,看看再说。”陈天宇心情紧张,伸手将搁在几上的暗器囊一
拉,放在枕头底下,萧青峰道:“宇儿,今晚不论外面闹得地覆天翻,都不准你起身。”
陈天宇听师父如此说法,心情更是紧张,辗转反侧,合不上眼,可是外面静悄悄的,什
么声音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