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结尾呢?”梁功辰生出给《影匪》截肢的念头,“曹雪芹就是这么
对待《红楼梦》的。”
梁功辰浏览《影匪》,他泄气了。如果现在结束《影匪》,他估计高建生和
读者会联手报警:有人盗用梁功辰的名字欺诈出版社和读者。
梁功辰叹了口气,关闭电脑。
7 点50分,朱婉嘉和梁功辰驾车前往构日出版社。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梁功辰
一路翻看《控飘》。
梁功辰和朱婉嘉遭遇了堵车。一眼望不到头的汽车以比人类步行还慢的速度
缓缓向前蹭着,像是一条奄奄一息的铁甲巨龙在苟延残喘作垂死挣扎。梁功辰不
停地看表,他显得极其烦躁。身体在座位上不停地扭动。
“你只在周末出来,很少体验堵车。平常我上班出来都这么堵。”朱婉嘉宽
慰丈夫。
“在城里,汽车比人腿慢,未必是坏事。”梁功辰出了口长气。“车多是经
济状况好的标志。”
“不是车多,是路少。”婉嘉一边频繁地操作一边说。
“每辆车都必须交养路税费,车越多,修路的钱应该越多。只见车多不见路
多,说明养路
税费挂羊头卖狗肉了。”梁功辰看着前边那辆汽车的屁股说。
婉嘉打开车载收音机,她想转移梁功辰对堵车的注意力。
收音机里传出一个女声:“下面请听专业气象台为本台提供的交通天气预报。”
“还有非专业气象台?”梁功辰惊讶,“别的气象台都是业余的?”
“人家的意思是专门提供交通天气预报的气象台。”朱婉嘉为广播电台辩护,
“这是交通台广播。”
“那叫行业气象台!”梁功辰嗤之以鼻,“广播电台的编辑应该有大学文凭
吧?老师怎么教的?就你是专业气象台,人家都是业余气象台。再说了,什么叫
交通天气预报?航空天气预报还说得过去,航海天气预报也凑合,在地上行走而
且比人腿走得还慢的汽车需要什么专门的天气预报? 5级风多踩油门,3 级风少
踩油门?刮南风就开车去城北办事省油?故弄玄虚!”
梁功辰借题发挥排解无名火。
朱婉嘉看了丈夫一眼,她赶紧换台。过去梁功辰从不会这样说话,不管别人
做什么,他都善解人意宽容大度。
朱婉嘉今天运气太差,另一个台的男播音员亦在播报天气预报,好像这个时
间是宪法规定的天气预报时间。
男播音员报得更邪乎:“百叶箱外15度,百叶箱内18度,水泥路面19度,土
路面16度,舒适度3.登山指数……下水指数……走平路指数……空气中的悬浮颗
粒数量……”
梁功辰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朱婉嘉赶紧关闭收音机。
梁功辰张开嘴,半天说不出话,直到汽车开出去足足半米之远他才说出来:
“外出走到水泥路面时脱衣服,以防出汗感冒。走到土路面时再赶紧加衣服?百
叶箱内的温度和普通老百姓有什么关系?如今又不是穴居的裸体野人,气温和舒
适度有直接关系吗?你整天用悬浮颗粒误导老百姓,给人以咱们的空气里都是大
如砖头的渣子的错觉,即便空气质量再好,人们也会心惊胆战地呼吸,生怕把悬
浮颗粒吸进肺里。再说了,咱们的空气真的像他们说得那么差?就算真的差,你
再报多少空气质量和登山指数走平地指数对改进空气质量也没用。你改报每天的
行贿指数、受贿指数、贪污指数、徇私枉法指数还有受贿舒适度、当官舒适度、
老百姓舒适度等等,保准空气质量立刻好转,也不会堵车了。”
朱婉嘉虽然觉得梁功辰是在胡搅蛮缠,但她明白自己必须顺着他说。
“照你这么说,电台每天播报当官舒适度和老百姓舒适度就能减少堵车?还
能改变空气质量?”朱婉嘉笑。
“当官舒适度越低,老百姓舒适度肯定越高。如果一个国家的官员都觉得很
舒服,老百姓肯定难受死。”梁功辰说。
本来半个小时的路程,朱婉嘉和梁功辰走了3 个小时。他们到达构日出版社
时,已经11点了。
朱婉嘉将车停在出版社门口,她问梁功辰:“我去?你在车上等?”
梁功辰一边点头一边翻开《控飘》的版权页给妻子看责任编辑的名字:“责
编叫姜新征,你直接找他。”
“我怎么说?”朱婉嘉请示。
梁功辰被专业气象台占用了脑子,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利用堵车的时间策
划正事。梁功辰沉思着说:“谎称你是律师,找谭青继承国外的大额遗产?咱们
得设身处地想想,如果有陌生人找到高建生打听我的地址,陌生人怎么说,高建
生才会痛快地告诉他我的电话?”
“不管他怎么说,高建生都会先给你打电话,他绝对不会没经过你的同意就
把你的联系方法告诉别人。”朱婉嘉说。
“这倒是。”梁功辰说,“如此看来,不能谎称,只能说实话。”
“我就说梁功辰要找谭青?”朱婉嘉问。
“似乎只能这么说了。”梁功辰有受辱的感觉。他不能想像自己竟然会通过
出版社找另一个作家。
“责编如果问我,你找谭青有什么事呢?”朱婉嘉问。
“他有这种权利吗?他是警察?”梁功辰已接近崩溃。
朱婉嘉拍拍梁功辰的腿,说:“你别急,我是想周全些。万一人家担心你帮
着富阳出版社策反谭青呢?”
梁功辰想了想,咬咬牙,说:“你就说我看了《控飘》,想和谭青见面。”
连朱婉嘉都觉得无地自容。
“好在她确实是天才,也没什么丢人的。”梁功辰安慰自己和妻子。
“我去了。”婉嘉开车门。
“咱们没时间再耽误了。”梁功辰鞭策妻子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朱婉嘉下车关车门,她做了个深呼吸,烈士就义般朝构日出版社走去。
传达室的老头看朱婉嘉。
“大爷,我找姜新征。”朱婉嘉说。
“二层,207 房间。”老头给朱婉嘉指路后欣赏她的背影。
朱婉嘉上楼,楼道两侧的房间门上挂着门牌,有美编室、总编室、一编室、
二编室、财务室……
207 房间的门上贴着一张《控飘》的广告画,门牌上写着三编室。
朱婉嘉敲门。
“请进。”男声。
朱婉嘉推开门,屋里有4 张办公桌,只有一张办公桌旁坐着一位男士。
“请问姜新征先生在吗?”朱婉嘉担心扑空。
“我是。”那男士看朱婉嘉。
朱婉嘉松了口气,她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四分之一的机会都让她抓住了。
姜新征没站起来,他看着朱婉嘉等她说来由。
“您是《控飘》的责编?你和谭青熟悉?”朱婉嘉像小学生到班主任办公室
那样恭敬。
姜新征点头。
“谭青住在本市吗?”朱婉嘉问。
姜新征先点头,又赶紧摇头。婉嘉已经得出了谭青住在本市的结论。·本·作·品·由··網·提·供·下·載·與·在·線·閱·讀·
“我想和谭青联系,您能给我联系方法吗?”朱婉嘉问。
“你是?你找谭青什么事?”姜新征问。
“不是我找,是梁功辰找她。我是梁功辰的妻子。”朱婉嘉说。
姜新征一愣,他站起来:“您说您是梁功辰先生的妻子?写小说的梁功辰?
《圣女贞德》的作者?”
朱婉嘉点头。
“这怎么可能?”姜新征说完赶紧改口,“欢迎您,您请坐。我给您沏茶?”
“不用了。”朱婉嘉由小学生瞬间变成了校长甚至教育局长,她的自尊得到
了些许滋补。
姜新征问:“您是说,梁功辰先生要找谭青?梁先生从来都是深居简出的呀!”
“梁功辰看了谭青的《控飘》,他很欣赏谭青的才华,想见见她。请您帮忙
向我们提供联系方法,电话和住址都行。”朱婉嘉说。
梁功辰在出版界是天皇巨星级的作家,虽然他深居简出,但出版界谈起作家
的话题,十有八九是说他。相反,喜抛头露面的作家反而没人提及。姜新征知道
梁功辰不同任何作家来往,
他对于梁功辰屈尊一反常态派妻子到出版社来打听谭青的联络方法感到蹊跷。
“您稍等,我同谭青联系一下。”姜新征站起来,去隔壁打电话。
朱婉嘉指着姜新征办公桌上的电话机,说:“您能给我谭青的电话,由我直
接和她联系吗?”
姜新征抱歉地说:“对不起,您肯定理解,只有她同意了,我才能给您电话。”
朱婉嘉苦笑着点头。
姜新征开门后又回来将他放在桌子上的通讯录锁进抽屉。这个举动刺伤了朱
婉嘉。
姜新征没有去隔壁给谭青打电话,他跑步去了社长办公室。构日出版社社长
孙晨正在和一编室主任谈事。
“孙社长,我有急事。”姜新征打断他们。
“什么事?”孙社长看姜编辑。
“关于谭青的。”姜新征说。
当初姜新征送审《控飘》时,孙晨并不看好这部书稿,只是勉强同意出版。
近几个月来,《控飘》的印数直线上升,为构日出版社创造了可观的利润。在利
益驱动下,孙晨竟然同意向谭青隐瞒《控飘》的实际印数,只将蝇头小利给了谭
青。近来孙社长多次叮嘱姜新征要“看”住谭青,不能让别的出版社挖走她。
“她要增加版税?”孙社长问。
姜新征和孙社长耳语。
孙社长吃惊:“有这种事?梁功辰的老婆在你的办公室?”
一编室主任站起来:“我一会儿再来,你们先谈。”
“抱歉。”姜新征对一编室主任说。
孙晨问姜新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