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这记忆是实是虚。然而在成长之中，它们就幻化成冰冷的噩梦，纠缠着她，提醒着她，不能遗忘。
手恍惚中一松，哐当一声，西餐刀掉到了地上。
凌乱的思绪背后，隐藏的，是带着血迹的伤痕。
真相？真相在冷酷自私的人心面前，显得那么可笑，那么无力。
真相就是季臣杀了她的父亲……
为了独占她，为了将她永远留在身边，杀了她素未谋面的父亲，杀了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因为爱她？如果是爱她，却爱得如此自私，爱得如此霸道，爱得如此血腥……季臣，他是爱她的吗？！
他收养了她，养育她成人，他的恩情她无以为报。可是，他亲手杀害了她的父亲。
她一直渴望的一切，父母的疼爱，平凡的生活，在季臣让人窒息的宠爱中，毁于一旦。
颓然立在那里，她泪眼朦胧，却突然轻笑了一声：“这就是你想看到的么？”
伤心欲绝之后，声音里只剩下寂静的死然，冷得可怕。她抬起脸，看着凌允，眼睛里有深深的哀伤，带着哽咽说道：“恭喜你，你的目的达到了。”
凌允不语。
“我恨你。”她沙哑着声。满是泪水的眼睛里，充斥了冷冷的恨意。
她恨他，也恨他。
她恨季臣的凶残，恨他那么轻易地就决定了她的命运，让她彻底沦为孤儿。
她恨凌允的恶毒，恨他知道了这个残忍的故事，却兴致盎然地讲述给她听，目的就是摧毁她的心。
他们都是恶魔，而她就是他们的猎物。无论她怎么反抗，他们都不肯放过她。
一颗心，被捏成碎片，连疼痛的力气都消失了。只有无尽的恨意，在空洞的胸腔里回荡，回荡……
两个人默默对视着，谁也看不懂谁眼底的情绪。
凌允敏锐地感觉到，她变了，眼神变了，表情变了，心，也变了吧？
这恰好是他希望看到的。
天使的堕落之路，谁都不能阻挡。
迟欢突然感到厌倦。说话的厌倦，对苦苦挣扎的厌倦，对强势的他们的厌倦，甚至是，对生命的厌倦。
她垂下了眼睑，缓缓转过身，上楼。丢下一桌子的佳肴，丢下眼神复杂的凌允，丢下这些她不想再看到的一切。
如果，连绝望都可以丢掉，那该多好。
凌允看着她纤弱的背影，她的脚步迟缓，上楼的姿势，像极了一出默剧。
他沉默地看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突地，他却将酒杯往桌上狠狠一惯，杯子里的酒液溅出大半，使得白色的桌布上，沾染上奇怪的图案。




☆、第二十五章 带走（上） (1920字)

“又是什么东西都没动？”凌允凝眉问道。
“是的，大人。”女仆答道：“送进去的食物，一样都没有动过，都原封不动拿了出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前天的晚餐之后。”
凌允望向紧闭着的房间门。这一扇薄薄的木板，却将她的心，与他的隔绝开来。
两天了。
迟欢，你是在无言地与我抗争吗？我越来越不懂你在想什么了，这是个好现象，不是么。有秘密的女人，才是最富有吸引力的。唇一挑，绿眸里流溢着幽深的光芒。
“大人？”看见凌允站在那里不语，女仆试探问道。
“你先下去吧，等我回来再跟我汇报情况。”凌允回过神来，吩咐道。
“是。”
凌允下了楼梯，身后的小羽边走边问：“大人今天是要与斯科拉里家族谈判？”
“嗯。”
“大人，这样会不会冒险了点？如果对方认出了您……”
凌允停下了脚步，眼睛望向前方，说：“他们认不出来的。”
八年的时间，他从血腥屠杀里一路走来，彻底地脱胎换骨，再不是当初那个孱弱敏[gǎn]的少年，任人宰割。即使接触到他那双特殊的绿眸，那些人也不会将他与那个被人肆意羞辱耻笑的小男孩联想在一起。
因为他的眼睛里，再不复当年的纯净忧伤，有的只有汹涌却不动声色的仇恨和复仇欲望。这样一双眼睛让人在无声无息之中，就会感到莫名的寒意。
“即使认出来了，那又怎样？我要让他们尝到恐惧，整天提心吊胆，生不如死的滋味。”每当触及心底的禁忌，思维里余下的便只有复仇，只有复仇，才能让他感觉自己原来还活着。
他有如今的身份权力，绝大一部分是被那群人给逼出来的。当他当上了亡灵盟的左大人，拥有了令人震慑的生杀大权时，他反而想感谢他们。当初那群人里，谁痛下杀手，谁冷眼旁观，满脸血迹的他，用不符合年龄的冷漠眼神，将他们一个一个刻在脑子里。正因为有他们的残忍对待，才造成了今日强大的他。
也是他们教会他，只有权力才是万能的，要成为最强的人，就要有一副对权力不知餍足的胃口。
“小羽，你留在这里。”凌允想到什么，说道。
“大人……”小羽愣了愣，一直以来无论凌允去哪他都跟在身边，他不明白为什么主人突然下了这个命令。
“好好看着她。”一个倔强纤瘦的身影浮上心头，凌允想起了她带着冷意的眼睛，脸上流淌着脆弱的泪痕，每一样都让他莫名着迷。
让她看清季臣的真面目，从尊敬感激到心灰意冷，是他精心安排的一个局。看来他的目的达到了，但是没料到的是她会以绝食来抗拒他。
等他回来，如果她还是拒绝进食，他不介意用嘴来喂她。
小羽犹豫了下，答道：“是。”
凌允的眼神凝了起来，变得更加妖魅，很快的，他等待已久的一个计划，便会顺着他安排好的轨迹，开始上演。
那么完美，那么可怕。
凌允和他手下的车子刚开出大宅，一直守在隐蔽处的一辆车子里便有了动静。一个男人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不一会儿电话通了。
“首领，他出去了。”
“好，你们立刻开始行动。无论如何都要带走那个女人。必要时候采取一切手段。”一个苍老却威严的声音传来。
“是。”
布兰特缓缓盖上了电话。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是一种沉着的阴冷。
作出这个行动的命令，是不得已的事情，极有可能因此与凌允发生冲突。虽然那是他不愿见到的局面，可是为了亡灵盟的长远发展，他不会允许凌允一时脑袋发热，做出不可补救的事情来。
“你们是？”对着这群突然闯进来的人，小羽挡在大宅门口，不慌不忙问道。敏锐的眼睛迅速打量了这些人，快速在心里分析他们的身份和来意。
为首的那个男人傲慢地从衣服里掏出一张卡片。卡片是黑色的，材料独特精细，上面印着一个银色的骷髅像。
这是亡灵盟里高级护卫的象征。
“我是死神一组的组长亚瑟，我们奉了首领的命令，要带走宅子里的一个人。”自称亚瑟的男人冷冷开口。→→網→
“我们大人不在，你们要带走人，必须得到他的允许，请你们等凌大人回来再来吧。”
亚瑟不耐地说：“你不过是凌允身边一个手下，没有资格跟我说话。亡灵盟里，首领的命令就是最高准则，马上把人交出来。”
小羽毫不退让，他保持着礼貌的态度，声音里却是不容商量的坚决：“抱歉，我还是那句话，一切得等我们大人回来才能决定。”
亚瑟眼里凶光一闪，他挑衅问道：“哦？如果我一定要把人带走呢？”
小羽冷笑一下，右手不动声色地伸向后腰处。
那里藏着一把锋利的狙击匕首。




☆、第二十五章 带走（下） (2153字)

这次与凌允谈判的是的斯科拉里家族里的重要成员安德鲁。
斯科拉里家族原本是意大利的贵族，在20世纪初的移民潮里来到美国，凭借着雄厚的家底和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在美国扎根，经过数十年的发展扩张，家族的产业纵横整个美国各个领域，与黑白两道都有千丝万缕的关联，是一个古老又神秘的家族。
安德鲁是个四十多岁的瘦高男人。他拥有最让他引以为傲的纯血统，是家族里举足轻重的掌权人物之一。老奸巨猾的安德鲁在看到走进这个总统套房的凌允时，脑海里不知道闪过了什么东西，却只是一闪即逝，让他愣了一愣。
这个沉稳而凌厉，一双眼睛像是贪婪的狼一样的年轻人，与记忆里某个人竟有些相似。
不，不是那个小子，他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以倨傲的神情来与他谈判。
“安德鲁先生，您好。”凌允脸上带着优雅有礼的微笑，藏在眼睛里的却是一丝不为人知的狠戾。
“您好，凌先生。我们……我们是不是见过面？”安德鲁不禁道出心中的疑问。
“哦？”凌允挑眉，说：“安德鲁先生说笑了，亡灵盟与斯科拉里家族一直以来都没有生意上的来往，你又怎么会认识我呢。”
“呵呵。”安德鲁释然，不忘恭维两句：“虽然我没与凌先生见过面，但对凌先生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啊。”
确定不是他，他不禁舒了口气。那个小子早已经被鲨鱼吞噬，连骨头都没剩一根。
两人坐定，凌允便直接切入主题：“安德鲁先生，我们希望借助你们家族名下的各个银行，为亡灵盟的资金进行清洁。”
安德鲁没想到凌允这么直接，早在腹中准备好的说辞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了：“这个……您也知道，洗黑钱的风险还是挺大的……”
凌允一笑，说：“听说安德鲁先生精通金融方面，那么应该知道有风险，才有收益。”
安德鲁的心思被凌允一语道中，也不再多卖关子，说：“道理的确如此，就是不知道凌先生能给多少呢？”
“5%。每注入一笔资金，安德鲁先生就可以抽取5%的金额做利润。”凌允爽快地说道。
安德鲁眼睛一亮，仿佛已经看到无数闪着金光的美钞堆在他眼前。5%不是一个小数目，除了上交给上层方面的，他本人可以获得巨额的回扣。
不禁暗叹这个叫凌允的男人真的是个狠角色，他清楚别人在想什么，要的是什么，开出的条件也是吃定了他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