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笑容可掬而被洗白了历史。
所以一个人是这样,一个工厂是这样,一个国家更是如此。把握住机会,哪怕一次,多灾多难的历史就会改写。小岛国在世纪之交的时候抓住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使尽浑身解数,与沙俄和中国干了几次大仗,战争以它的胜利而告终,索要来的教育赔款被首先投入教育产业,新一代的生产力被培养起来,卯足了劲头儿干活儿赚钱……产品多少都不会积压,还有广阔的殖民地可以大肆倾销。
明月的隔壁房间在这一天搬来了新房客。原来住着在航运方面工作的男孩,听说赚了不少钱在郊区盖自己的房子于是搬走了。新来的是个面容美丽,白皙修长的姑娘。中午放学回家,明月从信箱里面拿了报纸和一叠广告,走到楼梯口看见她身上穿着粉绿色的毛衣和背带裙正被一个木箱子为难住了。
明月道:“要不要帮忙?”
“真是麻烦啊,箱子是父亲做的,实在是有点沉,但是还丢不得。”
明月走上前,与她各执一边,两人一起把箱子横抬上去。路遇经常在这里打盹的一只白猫,从箱子下面钻过去。
邻居的门牌上换上了女孩的姓:东。她自称小桔,是从京都来的。小桔房间的墙壁上贴了一张全家人的照片:她与父母,姐姐和哥哥,一家人都很漂亮端正。房间大致布置好了之后,明月与小桔一起去向野拉面吃饭,两个人聊着聊着就发现,她们居然是在同一所大学,同一个年级,还修了一些同样的课程。小桔看了明月好一会儿,忽然恍然大悟:“哦哦,居然是你,明月是正南喜欢的人嘛!”明月愣了一下,接着大囧,皱着眉道:“还是,还是不要提了……”
车岩正南同学也算是学校里面颇有名气的人物了。他是学习矿产勘测的,个子不高,但是短小精干,身手敏捷,是学校柔道部的主将,曾经在学生们聚会的酒馆里把三个人高马大的荷兰人揍倒了。正南的脸是很和气的,圆脸庞圆眼睛,厚实的圆嘴巴,不留意他厚实的肩膀的话,就像个长不大的高中生。为了显得成熟些并增添些杀气,正南君像个四十岁的先生一样把鬓角的头发一直留到下颚,他还喜欢皱着眉头看人,因为这样会把他的两条浓眉连成一条。正南自己觉得那样很有风范。
他第一次见到明月是在学校的学生餐厅里。明月跟三个女孩坐在一起,刚夹了一块秋刀鱼肉放在嘴里,抬头就见这位好像给脸庞镶了一圈黑边的家伙坐在自己对面。正南是庄重而严肃的:“喂。认得我吗?”
明月的筷子头还在嘴里,木着脸摇了摇头。
“车岩正南啊。”
明月还是摇了摇头。
正南眯着眼睛,点点头笑着说:“这样看上去对学校还不是很熟悉啊。就让我带你了解一下学校的情况,怎么样?”
明月依旧摇了摇头。
“那么,真是失礼了。”正南于是走了。
几天后,明月在教室里面又遇到正南,他离得老远走过来问问她:“记得我?”
明月道:“太乙正南。”
柔道部主将高兴极了:“记性真好啊!只不过,是,车岩正南。”
明月道:“抱歉了。”
“我手抄了一首诗送给你。”
明月接过正南的帖子,白色柔软的纸上是他工整的毛笔字:
鹅,鹅,鹅。
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
红掌拨清波。
……
字迹清秀漂亮,是下了大工夫的。可是正南君为什么要手抄这一首诗给她呢?
正南的心思像正南的形象一样,让除正南之外的人完全不能了解。
他总是会这样对明月做一些奇怪的举动和表示,但从没有要求过交往,又从不死缠烂打。谁都不知道正南要做些什么。
小桔说起来这事,笑得前仰后合。明月也觉得好笑,不过小桔跟她确定,绝对没有见到过正南对别的女孩这样。
当她们成了要好的朋友之后,明月问她:那小桔呢?可有恋人了?
小桔红了脸颊,跟明月说起了一个高中时代的同学,他现在大阪的大学念书,他们只有在假期的时候见面。小桔问,明月的假期要在哪里过呢?去我家好不好?我家的杏子很好吃,今年的收成不错。父母和哥哥都很热情好客,姐姐嫁人了,你可以住在她的房间里。明月想了想:那会不会太打扰了?小桔说,请不要客气了……
暑假伊始,明月便随小桔去了她家。她们在潮湿洁净的日式庭院里饮茶吃红熟的杏子,小桔的哥哥修治画完了图,请她们去他的书房里小坐。明月记住的关于东修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他房间里面各种各样的绿色植物,大部分她都叫不出名字,但都茂盛无比,这让他的房间颜色美好,空气清新,有一种让人愉悦的氛围。
温柔可爱,知书达理的小桔在哥哥面前成了一个爱撒娇的小孩:修治哥哥,客厅里面放唱机的桌子有点晃,爸爸妈妈没有让你修理吗?修治哥哥,我明天要带明月去寺院逛逛,你能不能把阳伞弄好?喂,修治哥哥,把那个全是积攒的蝴蝶翅膀的夹子拿来看看好不好?……
修治有一个有点奇怪的夹子,里面都是大大小小的蝴蝶翅膀的残片。有的能勉强看出一扇羽翼的形状,有的仅是指甲大的颜色艳丽的碎块。明月问小桔,你哥哥为什么要积攒这些东西呀?小桔见怪不怪地说,那个人才不会捕捉了活生生的蝴蝶,晾干了做标本呢。
第二天早上明月起得很早,空气有点凉,她穿上件半大的袍子从房间里出来。一拉开门,就见修治坐在对面的檐廊下面,在小腿上缠绕布带子。
“是要出去?”明月问。
“去山里宿营。跟朋友约好的。”
“一个团队吗?”
“三个人。”
“临时聚会还是老习惯?”
“……”他扎好了绑腿,抬头看看她,“二十一岁之前还都是四个人,那年路过一间寺院,宫泽君就打算留在那里,再不回来。后来每年这个时候,剩下的三人都会上山去看他,住上一个星期。”
“……就是有人跟佛祖有缘的。”明月想要宽慰一下。
“那年……他的恋人嫁给了他的哥哥。”他背起背包打算走了,路过她身边蹲下说道,“跟小桔参观完了寺院,去西侧那条街第一家店吃鱼生拌饭。嗯。”
“谢谢啦。再见。”
“再见。”
这个人走路脚步很轻。
客厅里面摆放留声机的桌子脚上不知何时被加上了两个三角架,果然再不晃了。
小桔带着明月离开家门之前把阳伞打开,原来折断的伞骨被接好了,还干干净净地抹了油,比原来还滑溜好用。
金阁寺西侧街上第一家店的鱼生拌饭真的鲜美无比
那年夏季,明月在小桔家里住了六天,后来又自己去北海道玩了一大圈,白皙的皮肤晒成金红色了才回到东京的寓所,她在积满的信箱里居然翻出了李伯芳留下的信,当即心如擂鼓,慢慢打开,手指都在战抖。
第二十一章
就在明月去了京都的小桔家作客之后又去北海道旅行的时候,李伯芳随同显瑒来到了京都。小王爷本想要看望明月,在此耽了月余也没见她回来,于是留下些钱便返航回国了。信是李伯芳背着显瑒给明月留的,开头程式化地祝福她要照顾好自己,安心读书,注意安全,莫要参与政治,莫与人争辩,好自为之,之后他告诉明月久病的福晋已于一年前仙逝,而赫麒格格至今还没有找到,她两年前中秋节的前夕被歹人劫走,下落不明。
两年前中秋节的前夕。㊣㊣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刘南一砸门将明月救出王府,接着明月又为了救吴兰英被捕入狱,同一时间,两岁的兵兵被装进运送琉璃瓦的麻袋里,偷偷运出。
绑票的过程是经过精心策划和安排的,核心的组织者是胶皮厂的工人才叔,内线是大管家的远房侄子和与他相好的府里的丫头。才叔跟着修缮庭院的工匠潜入府中,丫头找到甩掉婆子和丫鬟在府里乱转的兵兵,说要与她玩藏猫猫,孩子闭着眼睛数数,口鼻被捂上*****,装进麻袋。
门口的接应是唯一事先毫不知情的人吴兰荃。他之前跟才叔借了五个银元,今日误了工来帮忙,按照才叔的指示骑着板车将装着兵兵的麻袋拉到浑河岸边一间破旧的茅草房里,然后就蹲在麻袋的对面不离不弃地把它看管好。
我们说了,十八岁的兰荃脑筋烧坏了,还瞎了一只眼睛,判断和反应都有些迟钝。兵兵苏醒过来,在麻袋里扭动半天,喊了一句:“我要出来!”兰荃才知道,原来这里面是个活物。他把麻袋打开,看见眼睛雪亮的小女孩,自己也有些诧异。女孩命令道:“拿点水和果子来,我饿。”兰荃把自己的水壶和一叠煎饼给她。
女孩吃了几口说:“我要回家。”
兰荃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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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叔很快拿到了他勒索来的十根金条。根据他的要求,金条被卷进一张油毡纸里,放到火车站的垃圾桶里面。而他却并没有按照约定,把兵兵送到太清宫去。才叔掂着手里的十根金条想:这算什么呢?好几个人用性命冒险赚到的这十根金条,对于作威作福的满清遗少来讲算什么呢?他见过显瑒的车子,也看到了那美轮美奂的花园和宅邸,他用尽了自己全部的想象力和贪婪要到的十根金条居然这样轻轻松松地就到手了,这对人家来讲算什么呢?于是他可不打算就这么便宜这个有钱人。
第二天的晚上,才叔赶到浑河岸边的茅草屋,看见兰荃仍忠于职守地守在那里,女孩正把苞米面煎饼撕成一块一块地放在嘴里。
才叔道:“抱上。走。”
兰荃闻言便把兵兵抱起来,跟着才叔出来,朝着河岸的方向。
离水还有几十步的距离,才叔停下了,转过来看着兰荃:“你去。”
“干啥?”
“扔水里去。”
兰荃没动。
“掏窝子掏出来的,他爹娘不肯拿赎金。她最认得你。她活,你就得死。”才叔简洁凶狠地说。
兰荃听了,默默同意,依言向水边走去。
才叔在他身后补充道:“抓住脚脖子,把头在石崖子上磕一下再扔进去。”
夜风从黑魆魆的水面上袭来,对岸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忽明忽暗,像鬼夹眼。兰荃看着女孩,她预感到危险的到来而沉默不语,但脸上毫无惧色,只是看着他的眼睛,似乎能看到他的心里去。兰荃的手已经抓住了她的脚脖子。
被逮进保安所的才叔不像这一夜要撕票的时候那样有种,胸口的皮肉被一点一点地用烙铁烫烂,眼泪鼻涕还有汗水流了一脸,哭喊着说:“不知道!不知道啊!!真不知道哪里去啦!!”
探子每次逼供都很过瘾,坐在审讯的桌子上,红着眼睛大口地喝水:“缺了八辈死德了,偷人家孩子!钱都给了,还不送回来!!……你妈的,我想给你痛快死法你都不要,来吧,我烙到你排骨上去,看看这之前能不能给爷爷出点实话!!”
“说实话了啊!那人叫小荃。也在胶皮,厂做工,瞎了一只眼的!我让他把孩子送回去,谁知道他又给拐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