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人》作者:威尔基·柯林斯_第2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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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册。她朝我看了一眼,然后在椅子里把头扭过去。她移动身体的时候,手帕落在地下,她赶紧双手捂住脸,不让我看见。
多么叫人难受啊!我记得她从前是一个最活泼、最快乐的姑娘,整天里不停地笑着,再看她如今正当妙龄而又如此美貌,竟会憔悴衰弱成这副模样!
随着她给我带来的一阵悲痛,我忘了逝去的岁月,忘了我们彼此间的地位在那些岁月中发生的变化。我把椅子向她挪近一些,从地毯上拾起她的手帕,轻轻地把她的手从脸上移开了。“别哭啦,亲爱的,”我说,一面代她拭去涌出的眼泪,仿佛她仍旧是十年前的小劳娜·费尔利。
我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安慰她。她把头伏在我肩上,含着泪苦笑。
“很对不起,我一时忘了情,”她天真地说,“我这一向身体不好——最近我觉得人很软弱,神经紧张,一个人常常无缘无故地哭起来。这会儿我好点儿了——我能够正常地回答您的话了,吉尔摩先生,我真的能够了。”
“不,不,亲爱的,”我回答,“这件事咱们暂时就谈到这里为止吧。听了您那些话,我已经知道怎样最好地保护您的权益,咱们可以下一次再去安排有关的细节了。那件事就谈到这儿为止,现在还是谈谈别的事情吧。”
我立刻引着她谈另一些事情。不到十分钟,她的情绪已经好了一些,于-----------------------Page87
是我起身告辞。
“以后请再过来,”她恳切地说。“千万请您再过来,我一定不辜负您对我的关心,对我的权益的关心。”
她仍在留恋过去,这是因为我和哈尔科姆小姐都各自以不同的形式代表着过去的岁月啊!我心里很难受,想到她在前程似锦的时光竟会这样怀念过去,倒像我在事业垂尽的时候怀念过去一样。
“希望我再来的时候能看到您身体更好,”我说,“身体更好,也更快乐。上帝保佑您,亲爱的!”
她不答话,只把脸凑近我,让我吻了吻。连做律师的人心肠也会软啊,我向她道别时只觉得有些心痛。
我们这次谈话,从头到尾最多不过占了半小时——她一句话也没向我解释,为什么谈到她的婚事她会显得那样痛苦和沮丧,然而,我也不知道什么原故,她已使我在这个问题上开始同情她的看法。我刚走进那间屋子时,只认为珀西瓦尔·格莱德爵士完全有理由怪她不该那样对待他。我后来离开那间屋子时,只暗中希望她最后能抓住他要求解除婚约的一句话。凭我这样的年龄和阅历,照说应该更加明白事理,不该这样毫无理由地让自己的思想发生动摇。我也无法为自己辩解,这里我只能道出心里的话,我当时就是那样想法。
动身的时刻临近。我叫人带话给费尔利先生,说如果他方便,我要去向他道别,但我行色很匆忙,这一点务必请他原谅。他送来的答复用铅笔写在一张小纸上。“敬申良好祝愿,亲爱的吉尔摩。一切的匆忙都将给我带来无法形容的损害。请多加保重。再见。”
就在临走之前的一会儿工夫,我单独会见了哈尔科姆小姐。
“您要说的话都对劳娜说了吗?”她问。
“说了,”我回答,“她十分虚弱,又很紧张——我觉得幸亏有您照护着她。”
哈尔科姆小姐一双锐利的眼睛仔细地打量我。
“您对劳娜的看法正在转变嘛,”她说,“您比昨天更能谅解她了。”
凡是有识之士,都不会事先没有准备就去和妇女唇枪舌剑地比一个高下。当时我只这样回答说:“如果有什么事,请通知我吧。在没接到您的信之前,我什么事都不会办的。”
她仍旧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希望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全部结束了,吉尔摩先生——瞧您也是这样想的啊。”说完这几句话,她离开了我。
珀西瓦尔爵士十分多礼,一定要送我上火车。
“如果您有机会去我住的那一带地方,”他说,“请别忘了我恳切地希望咱们能重叙友情。这个家庭的至交老友,无论到我哪一个庄上去作客,永远会受到欢迎。”
他不愧为一位地道的绅士,真是一个富有魅力的人物:礼貌周到,对人体贴入微,最可爱的是一点儿不拿架子。在去火车站的途中,我只想到,为了珀西瓦尔·格莱德爵士的利益,我乐意做任何事情——世间的任何事情,除了为他妻子订立财产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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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伦敦后,一星期过去,仍旧未从哈尔科姆小姐那里获得任何消息。
到了第八天,我看到桌上的一堆信件中有一封她寄来的亲笔信。
信里通知我,珀西瓦尔·格莱德爵士的迎娶已被接受,婚礼将按照他原先提出的要求于年底举行。婚期大概订在十二月的下半月。费尔利小姐要到翌年三月底才过二十一岁生日。所以,根据以上的安排,她将在达到成年年龄前大约三个月嫁给珀西瓦尔爵士。㊣㊣網㊣文㊣檔㊣下㊣載㊣與㊣在㊣線㊣閱㊣讀㊣
照说我不应当感到惊奇,更不应当感到难过,然而,我却感到又惊奇又难过。我感到有些失望,这是由于哈尔科姆小姐那封过份简短的信所引起的,再加上杂有上述的感觉,这就打乱了我那一天的宁静。给我写这封信的人,只用六行字通知了即将举行的婚礼,再用三行字告诉我珀西瓦尔爵士已经离开坎伯兰,回到汉普郡他的庄园,然后在结尾的两句话中让我知道:第一,劳娜急需改变一下环境,参加一些欢乐的社交活动;第二,她已决定立即试一试这种改变会有什么效果,准备陪她妹妹到约克郡的一些老朋友家里去作客。信写到这里结束,其中没有一句说明:在我上次会见费尔利小姐以后这短短的一星期内,什么情况会使她决定接受珀西瓦尔·格莱德爵士的要求。
过后,有人向我说明了这次突然作出决定的全部原因。但是我现在不准备根据传闻很不完整地叙这些事情。哈尔科姆小姐亲身经历了当时的情况,等到她接着我的实录往下叙述时,她会把全部细节一一如实加以描写。而在我也放下自己的笔,退出这篇故事以前,我现在的简单任务则是叙述剩下来的那件与费尔利小姐婚事有关、同时又有我参与的事情,也就是订立婚后财产契约的事。
如果要说清楚这份契约的内容,首先就得详细介绍有关新娘钱财方面的一些细节。现在让我试着不用隐晦的专业词语和技术名称,而是简单明了地解释一下。这一段叙述十分重要。敬请本书的读者们注意:费尔利小姐接受的遗产组成了她的故事极为重要的一部分,如果读者想要看懂以下的故事,就必须十分细心地注意吉尔摩先生这方面的叙述。
再说,费尔利小姐将来继承的遗产共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她可能要继承的不动产,也就是她叔父去世后留下的地产;另一部分是她无条件继承的动产,也就是她成年后应当享用的那笔钱。
费尔利小姐的祖父(让我们称他为老费尔利先生)在世时,有关利默里奇庄园地产的继承权是这样规定的:老费尔利先生去世后,留下了三个儿子:菲利普,弗雷德里克,阿瑟。菲利普是长子,应继承这份产业。如果他死后没有儿子,地产将由二弟弗雷德里克继承;如果弗雷德里克死后也没有儿子,地产将由三弟阿瑟继承。
后来的情形是,菲利普·费尔利死时只留下一个女儿,也就是这篇故事里讲的劳娜,因此,根据法律规定,房地产就由独身的二弟弗雷德里克继承了。三弟阿瑟在菲利普逝世前多年早夭,留下一儿一女。儿子十八岁那年在牛津溺毙。他一死,菲利普·费尔利先生的女儿劳娜就成了这份地产的假定继承人,如果她叔父弗雷德里克按正常的顺序先死,而且死后也没有子嗣,那她就有可能继承这份财产。
因此,除非是弗雷德里克·费尔利先生结了婚,留下了后嗣(这两件事都是极不可能的),否则他侄女劳娜将在他死后继承这笔财产。但是,这里要注意的是,这笔财产她只能是在生前拥有,不能随意传给他人。如果她死-----------------------Page89
前没有结婚,或者死后没有子女,那么这份财产又要归她的堂妹,也就是阿瑟·费尔利先生的女儿玛格达伦所有。如果她结了婚,订立了正式契约,也就是我当时要给她订立的财产所有权契约,那么她生前可以自由支配这份财产的收益(一年足足有三千镑)。如果她死于她丈夫之前,她丈夫在他生前当然可以享用这笔收益。但如果她有了一个儿子,那儿子就将取代她堂妹玛格达伦,成为这份财产的继承人。因此,珀西瓦尔爵士娶了费尔利小姐后(这里仅就他妻子有可能继承地产而言),他在弗雷德里克·费尔利先生去世的时候就有希望从以下两方面获得好处:第一,可以动用每年三千镑的收入(如果是在她生前,他需要获得她的允许;如果她先去世,他就拥有自由使用之权;第二,如果他有儿子,就可以由他儿子继承利默里奇庄园。
有关地产应如何继承,以及费尔利小姐婚后如何处理地产的收益,要谈的就是以上这几点。单就这几点来说,珀西瓦尔的律师和我在这位小姐的财产所有权契约问题上大概不会遇到什么困难,或者发生任何分歧。
以下要谈的是动产,也就是费尔利小姐年满二十一岁后应当享用的那一笔钱。
她继承的这部分遗产,也是一笔巨款。这是根据她父亲的遗嘱传下来的,总数为二万镑。除此以外,她生前还可以拥有一万镑,这笔钱在她去世以后应归她姑母,也就是她父亲的唯一胞妹埃莉诺所有。如果我这里暂时岔开一笔,先说明为什么姑母必须等到侄女去世以后才能享受自己应继承的遗产,那么读者对她们的一部分家事也就可以了解得更清楚了。
埃莉诺未婚前,菲利普·费尔利和这个妹妹一向很友爱。但是她到了相当大的年纪才结婚,而嫁的却是一个叫福斯科的意大利人(说得更正确一些,是一位意大利贵族,因为他是有伯爵封号的)。费尔利先生因为极端反对这门亲事,后来就和妹妹断绝了来往,甚至从遗嘱中勾掉了她的名字。家族中其他的人都认为,这样痛恨妹妹的婚事未免不近人情。福斯科伯爵虽然不算富有,但也并非一贫如洗、专事游荡的人。他自己也拥有一笔为数不大、但尽够开销的收入。他已旅居英国多年,又属于上流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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