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三年》作者:夜藤_第2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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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一样──只差没有丢在沙发上的两个书包,我母亲走在最前头,沿著廊角,领我和吴邪往餐厅的方向弯进去;

圆型的餐桌才一映入眼底,见我还站著发愣,一只戴著玉镯的手攀到我肩膀,把我几乎是用按的给按进椅子,桌面上已经摆了好几盘烧好的菜,还有三副碗筷,排列的整整齐齐。


吴邪坐在我右手边,我母亲边低头把桌布拉平、边跟他讲话,笑眯眯的眼角一点皱纹也没有,吴邪也十分热络的回答,看不出有任何勉强。

如我所言,论演技,或许我不是最好,但肯定在他之上,面对这个在同样场合上演过几百遍的画面,照理说我该比谁都熟悉,可是,眼下却是他们二人完全投入脚本,只有我像落了台词,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拍拍我的背,我母亲让我们先动筷子,她要去顾炉火上的汤,那只翠绿色的镯子在她手上晃啊晃,直到跟著她一起没入厨房的门,我眼底都还是那抹残留的绿,就像一道闪电划过脑门:

那手镯,我记得上中学之前,在我母亲有回清扫时不小心打破了啊,她还可惜了好久,怎麽这会儿又戴在手上了??


我颈椎一阵发凉,回头望吴邪,他也正看著我,一脸的平静,饭碗已经被他拿在手里,他用筷头敲敲我的碗,”吃吧,没有毒的。”

吴邪自顾自低下头,就著碗吃了起来,见他使筷子在碗盘间来来去去,毫无顾忌,反倒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吃不下我母亲煮的菜,敷衍性的挟了几口,咽进嘴里也吃不出是淡是咸;尽管不再有上一次见面那种让人窒息的氛围,我却知道,有些卡在喉咙的话,不出口等於勒死我自己。


“吴邪,” 我把筷子跟碗都放下来,”可以告诉我这是怎麽一回事吗?”

他的眼睛原本向著自己的碗,这会儿抬起来,落在桌巾上的一块污渍,过了几秒又移动到我背後的厨房门,我下意识顺著他的目光,把头转过去;

那扇门,我的母亲从刚才走进去,就一直没有出来,我也听不到她在里面走动的声响,更别说应该要飘散出来的鸡汤香味;吴邪又注视了好一会儿,才把眼睛垂下来,轻轻叹一口气,”果然我只能作到这样啊。”


在他收掉最後一个字的尾音後,这空间,顿时变成完全的安静。

当然了,这里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而已,不是吗?看著第三副无人问津的碗筷,我们谁也不说话,甚至我感觉不到自己在呼吸,只有围绕在菜盘上方的白烟,还在学幽灵四处游走。


好容易有个字重新凝聚在舌尖,我正想开口,吴邪却抢我一步── ”今天我来,是来跟你道别。”

我把眉头皱起来,道别?他要去哪里?


一个你认为自己不可能再见到的人,只代表他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不代表他要从此离开。这太明显的问句直接写在我脸上,导致我还没问,他又先帮我回答:

”我去找他。”

他是谁?这种蠢问题我当然连问都不用问,困惑我的另有原因,”找?你不是说过他──”

“不在了,对,” 吴邪打断我,接著看向我,”跟你一样。”



你有没有看过把水洒向空气,它在瞬间就结成冰的样子?我在阿富汗的时候玩过一次,虽然气候条件事实上没达到标准,那是给我母亲的一个惊喜,她喜欢看新奇的事。

当吴邪把一张折成四折的纸,摊开来,推到我前面,我还在回想那道冰柱的弧度,划在半空中很美很美,灰白色的纸面上,却有两团异常突显的光亮,逼得我不得不召回心神,把视线集中在它们。


其实我只扫了一眼,那张纸上写了什麽内容,已经像走马灯在我脑袋里跑过去;那是一份从网页上列印下来的文字,最上方横著条搜寻栏,再来是搜到的结果,标题很长,只有几个字特地被粗体标示出来:

空难,LA往杭州的班机,乘客名单,跟在下方的是一连串姓名;这个栏位的发问者自称罹难者的亲属,而密密麻麻的名单之中,有两个人名被划上黄色萤光笔,分别是我母亲跟我的名字。


当我发现的时候,我听见的是自己在笑的声音,直到我一抬头看见吴邪的表情,这才把嘴巴闭上,看样子,他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飘浮在我跟他之间的空气,也像矿泉水一样结冰了,那感觉有点像回到西冷印社的古董街,我们也是面对面站著,在走动的只有不断撞到肩膀的路人,包围我跟他的,却是静止不变的时空,好像横在中央的那些错乱情节不曾出现过。


“为什麽?” 吴邪问。

如果开口讲话的人不是吴邪,我一定会想揍他一顿,虽然我也知道,让时针停格不是很上道的把戏,既然我已经作了,就不要那麽快把我拆穿。


“一开始我不就说了吗,” 我又举起手捏自己的鼻梁骨,总有一天它会被我捏碎,”想见你啊。”

就只是想再见你一面,这麽简单而已,至少这句话不是谎言。


【盗墓笔记衍生】痒邪 / 瓶邪 -三年 10- 终章


我一直很努力不再说谎,在我认清为了圆一个谎话,所要付出的代价有多大。


所以,当我看著我母亲,不管她是失望还是害怕,我能够作的就是紧紧搂住她;虽然事实上我没有能力,把我们都想见到的那个人带到面前,也说服不了一架掉进乱流的飞机,从径直冲进的山沟里转弯──

我一再向她重覆的只有:不要怕,一切都会没事。我想这应该不算自欺欺人,因为我只是陪她回该去的地方。我没有想到的是,等她终於在我怀里平静,闭起眼像是睡著的样子,我的心跟著松懈下来,不再去抵抗机身的自由落体;


我以为自己已作好准备,再次观赏世界在眼前砸成碎片,那一秒,碎片却组合成吴邪的脸。


那张脸现在就坐在我正对面,距离我不到一个上臂的长度,却没有为我带来意想之中的喜悦;

尤其是当他又叹一口气,用的是比刚才更沉的力道,感觉就像丢了好几个秤锤进我胃袋底,比起这一幕景色,说不定烧成焦炭的断壁残骸,还是更好的选择。


“我一直思考,你为什麽回来找我,这其中有什麽我不知道的原因,” 吴邪说,摸了摸桌面的那张纸,”那天从你这里回去,我想了想,便试著上网用你的名字搜寻,看看能不能找出些什麽线索,没想到…”

没想到,他以为最有可能出现在精神病患或通缉犯当中的名字,却是和一堆死人排在一起?


他这麽想我并不意外,倒是我试著联想了一下那画面,把解子扬三字,填进白色空格,按搜寻键,然後粉身碎骨的结果置顶;

我真的得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忍住不再笑出来。一次粉身碎骨,两次粉身碎骨,第三次,还是粉身碎骨…看来这戏码真他妈是为我量身打造,谁也抢不赢。


一阵的、的、的,的声响分散了我的集中力,我低头一看,原来是我自己的手指头在敲桌子,现在食指跟中指正好悬在半空中,被吴邪一伸手按回了桌面,大概是嫌我太吵。

“你没必要这麽作。” 他看著我说话,而我则看著他盖在我手上的手,从我突出的关节,可以感觉到上面那只掌心里有好几个粗糙的茧。


然後我又想到,我母亲那只漂亮的手镯,还有她光滑的笑脸,”你也可以办到,” 我把手从那片厚茧底下抽回来,双臂撑在身後的椅背,仰头看上方,”你知道,只要你希望他回来的话…”

头顶貌似又出现两个黑影子,不停往上爬,在错综交杂的树荫里消失;当时我就知道,吴邪也拥有了那种能力,然而我确信,今晚是他第一次用上它。≡≡


我不想假装自己能替他办到,再者我以为,对於这种逆反天命的作法,在这个节骨眼上,吴邪会首度让步──他至今还没这麽作,不是他从来没这麽想过,就是无时无刻不这麽想。

然而,我眼角的馀光却瞄到一个不停晃动的残影,我看回前面,这才发现吴邪在摇头,而且一摇就停不下来,直到我很想用手替他扶正太阳穴,他才停了。


”我要作的不是让他回来,而是去见他──我必须去见他,就跟你来见我一样。” 他闭著眼睛好像在催眠自己,而我注意到,吴邪这回说的是见,不是找。看样子,他也没有对我完全坦白,他一直都知道他在哪里,是不是?

”认清现实才是放过自己的唯一法子。”


听完这句话,我还真的放自己笑出声来;所谓的现实是什麽?是盖著一张底牌不掀开,不过那是愿赌不服输的人才有的行为。现实,一直都放在看得见的地方,就看你有没有胆量站到它面前,承认自己有可能全盘皆输。

我作了。虽然那不代表我勇敢,毕竟到头来掀牌的人,不是我自己。




推开餐桌前的椅子,我带他走去客厅;以前我常抱怨一听到电铃声,从饭厅跑到玄关去开门这段路好远,现在,则巴不得它再远一点;

吴邪通常不介意替我跑这一趟,他脚程够快,我想即使物质化也作不到让他脚步倒转。一眨眼,我跟他已经站在客厅的正中央,他在我的背後,而我停下来。


他很有耐心的给了我一次当哑巴的机会,我们就这样,伫在原地好一阵子不动,他没从我旁边绕过去,也没催我;

期间,我只作了一件事,就是死命盯著十步距离不到的大门口,不断在心里强迫自己相信:它不在那里。而这样干的结果,却是门的长方型轮廓在视野中越来越鲜明,几乎要挤破我的眼眶。


我一翻身扯过他手臂,用力抱住他,吴邪估计是吓了一跳,我听见他吸进一大口气接著哽在喉咙,却没再发出更多声音;

这个硬生生的拥抱,在空气中凝固了好几十秒──我已经放弃去模拟,此刻在他脑海里奔跑的,是那晚我对他作的事,还是六岁时有次他砸了花瓶,我也差不多像这样抱著他、哄他别慌的样子。


我所想的就只有,这里没有门墙形成的死角,是个完全的开放空间,他随时可以把我推了就跑,可他为什麽不这麽作呢…?

我还想放纵自己,继续在原地恍惚,直到他把手慢慢爬上我的背。


“三年…只要再三年,不可以吗?” 这句话自我肺部里逼了出来,从我的角度,刚好看得见披在他领子後面的头发,他头发已经长长了这麽多,再过一段时间,还有很多事也会改变。

“我还在这里。”


我还在这里──虽然我其实没有为自己设期限;只不过,三年似乎是个死神偏好的周期,时间一到,它就会惯性找上你,打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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