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观音菩萨般的微笑让镖师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一点点。捏着金锞子,镖师们大吸了一口气,豪迈的大步上前,把戒备的侍卫给紧张了一下下。
抱起拳头,镖师大声道,“老爷、夫人,咱们是老粗,这些个赏赐是咱一辈子没见过的,有句话憋着不吐不痛快,话里有什么对不住的,请老爷、夫人原谅!”
废话的小人物!江宸盯着这些个对着夫人和言茂一个劲称谓老爷夫人的家伙,江宸脸色真是难看到了极致,江夫人对镖师的话有点儿吃不准,这次是言茂和善的应了话,“您请讲。”
“承蒙小少爷的抬爱,让小的接了这趟镖,一路行来,也看得出小少爷是位相当娇贵的贵人,小少爷年纪小,性情又温柔体贴,只是,小人有句话要劝告老爷夫人,侍奉着小少爷的那几个家奴太不像话了,成天不干事,要吃要喝,还隔三岔五的和小少爷赌气耍脾气,一路上全仰仗小少爷引导和铭文的打点,本来,府上的事情本这不该咱这些外人多嘴,只是,咱们拿了这么多的赏赐,不提醒一下咱也不落忍,还有,这般位娇贵的小少爷往后可不能随意出门。”一边另外一个镖师跟着一个劲的点着脑袋,是呀,是呀,多温柔可亲的小少爷呀,每天都要蜜饯米汤、烹茶吟诗、天天还要洗澡,就房顶上落下的灰都能迷了漂亮的眼睛,这么个娇惯的小少爷可不能随意离家走动。
顺着江老太爷眼角的余光,言家父兄们都瞟着脸色铁青的黑虎他们,当然,目光中绝没有愤怒的成分,同情的意味很浓。固然这些三流镖师说得正义凛然,不过,他们自有自己的判断,只是,光是意想着黑虎他们几个赌气耍脾气的模样,就是江暮也瞧着黑虎有着好笑。
转身对着面色铁青的黑虎他们打了个千,镖师也客气,“咱知道这次砸了你们饭碗,算是得罪人了,这年景也不好混日子,可是,做人做事都得凭良心,咱大老粗说话全是直来直去,拿着雇主的钱粮,就得干实事说实话。”
赵魁欲哭无泪的垂着着脑袋站着,冤枉死了,一路上他们生死相保,怎么成了这样?不过,相较而言,应该是黑虎他们更受不了吧,那几个全是心高气傲的亲随怕离吐血不远了。
昂首挺胸的镖师们离开了,黑虎他们处于人生的绝望中,这个死小孩是他们的噩梦!要不要自请愿奔赴荒漠?他们都陷入思考中。
迈步上前,很意外,不明所以跟着他的六少上前的铭文也紧跟着上前。江氏少夫人的言家小六在众目睽睽下走在处于人世最灰暗的众位侍卫面前行下一礼。
面对言家小六正儿八经的行礼,不算惊吓,也是相当震动,本能的立即都闪避开了。
避开言家小六的大礼,怎么回事?这言家小六怎的向他们行礼?就算心里一个劲叫唤着死小孩之类的言辞,可是,面对这位实质的江氏少夫人,他们绝对不敢接受这样的大礼,江氏的家规可比外人见识到的要大得多。
“此行一路,多谢各位忍辱负重,舍命护送。”言家小六缓缓直起身子,“在各位每日每夜轮流监护下,我方能安全到达边城,这些日子以来,各位轮流守夜,特别是黑虎,从未懈怠,辛苦了。”
这个死小孩——,不,这个言家小六都知道?
静默看着面前用目光来提出疑问的这几位,铭文欢喜着心里默念,‘当然是知晓的,’他伺奉的六少是最聪明的了,要是没有他们日夜守护,他家娇贵的六少哪里能安然入睡?
“该看在眼中的我都看在眼中;该忘记了的我也都不记得了;该记着的我都放在心上。”言家小六看着他们,没有废话,也没有澄清。
声声而出,面前的死小孩已然不可目视,黑虎等率众垂首聆听教诲。是呀,被夫人承认的人,怎会是泛泛之辈。
江夫人瞧着,应对这些素来彪悍侍卫长,她本还想指点一二,没料到耀晴一切心中有数,她微笑了,为人上者,最怕器量小,见识俗,天性所为,后天难改,看着这样的场面,她太满意了。
欢喜着跟在六少身后扇着扇子,铭文乐得笑个不停,他侍候的六少是最聪明的了。
“今日镖师的话,你们都忘了吧,不要怀有怨怼之心,更不可有恣意询事之意,这是他们的德行,他们不但没有错,更是有德之辈。”正视着黑虎的言耀晴目光有着不可目视的威严,这不是命令也不是训诫,这是上位者的吩咐。一边看着的江暮凝视着接下来的回应。
“是!”彻底取回面子的他们几个向少夫人抱拳行礼,虽然不是命令,他们回答的却很严谨,回应着黑虎他们些神态和言语已然有了凝重。
察觉出了其中意味的江宸看向夫人,林红叶的微笑着回应夫君,她选择的人从来没有错,生长在富贵丛中的江暮权势似烈焰,若身边不带些清冷气味,其火焰不至焚人,也必将自烁。在江氏,当家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耀晴会和江暮相辅相成。
外面的车马准备完毕,该上路了,一直旁观未言一句的言家走得很干脆,至于那个萧泓的事情,谁都没有再提及。
目送言家车马离去,巷道转出另外数辆车马到了眼前,江氏也要离开边城了,这里不是他们的家,江氏的塞北马场才是耀晴的家。
出发了,靠着装饰实用精美的车窗上,探着脑袋的铭文东张西望着,一边护送侍卫策马让开视线。队伍后面,黑虎追着无视于他的少主澄清着什么吵闹着,从四周汇聚而来的侍卫们都自觉的将对黑虎总管深切同情的神情遮掩起来。
第52章
出了城门向西行,愈发远离城郭,行至黄昏,远处出现了许多宿营的白色营帐。那些像雨后菌菇般的帐篷让铭文瞧着很是新鲜。
迎着过来的侍卫们正是昨夜飞驰出城门去追敌的那些侍卫,显然,他们早已在这里安营扎寨等候着了。要不是包扎的白布上还泛着血丝显出昨夜战况的艰辛,不然,乍瞧着他们,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江氏在京城贵胄面前演了一场戏呢。
营帐早已安置妥当,和言家六少从南方同来之一的婢女——蔚然和麻云整理着营帐内的羊皮垫子,至于书童铭文,一下车就没了影子。
那些没参与那场婚宴的侍卫们对随行而至的男少夫人好奇得很,低低攀谈起来。营帐门帘探进来一个盯着飘着锦缎丝带的脑袋,望着了的他们皆缓缓转开视线。早先就得到了警告,绝对绝对别去招惹一个脑袋上扎着双髻的小子,要是遇上这样打扮的人一定要闭紧嘴巴,转开眼睛、当作不存在的。
瞧着好些帐篷中全有包扎着白凌的受伤的侍卫大哥,左瞧右看了一遍的铭文连忙撒腿跑回去向六少禀告。
此刻,铭文的六少在江夫人的营帐内撒着娇打着滚呢。
安营扎寨的新鲜感还是没能让新嫁娘心情彻底好起来,没有座椅的大大的帐篷里,席地而坐的江夫人用团扇掩着唇,神情如何也庄重不起来,言家小六在她营帐中的榻上赖着就是不走。今天一天,言家小六显得全无精神,大家都瞧着呢,也是,数月才和父兄们相聚,转眼又分离了,往后还不知有没有时机再能相聚,言耀晴心情不好,长辈们都能体谅,只是赖在母亲大人营帐中打滚的举止就相当可笑了,至少在营帐外的江宸脸色相当不好看。倒是那一旁稍作整理的珍娘当作无视。
隔着布幔外头,铭文小心翼翼的绕过江老爷,把新发现赶紧跟很没精神的六少通报,“后面的帐篷里有好多侍卫大哥受伤了呢。”@@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赖在榻上打滚的言家小六从被褥中探出脑袋,有很多受伤的人?谁呀?谁又受了伤?
接过侍女递来的蓄水的银壶,斟茶的珍娘为好奇的少夫人解惑,“那些受了伤的就是昨夜追敌的那些勇士,要不要去看看他们呢?”
耀晴有些动心了,只是,昨夜那些人不是要去追敌了吗?怎么都在这?
江夫人浅笑,“既然让天下人都瞧着江氏追击胡蛮,我们自然不会真的去追击了。”也是,哪个喜欢沾染血腥呀,江氏是朝廷的打手没错,要是平白损了自己的牙眼,那可就是给朝廷落井下石的机会了。
赖着不走的言家小六瞧着母亲眼睛眨呀眨,在母亲的怂恿下,跳起来和铭文往后面的营帐跑去,不得不说,对于当家作主的游戏,小主仆俩相当热衷。
言家小六跑了,营帐外江宸训斥江暮的声调一刻也没有停息,没会儿,江氏父子又开始拔刀相向了,刀光剑影煞是热闹,不过,这次,向来分成派系的侍卫们坚守自己职位,全然当作无视,他们可不想有黑虎的下场。
外间营帐内的受伤的侍卫们有幸见着了先前私下议论的男少夫人了,面对慈祥的盯着他们不放的的少夫人,他们冒着浑身的不适,海饮下药汁,瞧着少夫人和那个系着飘带的书童颇有些遗憾的脸色,他们很不理解。
前前后后转了一大圈也没找着当家作主的感觉,主仆两人溜达着回去了。
父子的战争形如撩猫逗狗,没人来掺和,也就失了对峙的兴致。瞧着没会儿消停下来的父子,林红叶召儿子进帐说话。明儿起,出行的队伍将要分开了,她将和夫君及其几位姨太太去北方内城,直至到秋风刮起,下第一场雪起,才会回程。江暮的婚事结束后就该考虑两位庶出姑娘的婚事了。这次有夫人同行,两位庶出的姑娘的未来也让姨太太安心了不少。
听着母亲寥寥几语,江暮没有多言,他也清楚,这次这场婚宴之后,朝廷的意思还要揣摩,不过,一场由江氏煽动起来的江湖清理已成定局。不过,这不是江暮所关心的,那些以讹传讹的乌合之众早该收拾了,要不是他怕言家父兄们改了念头跑过来跟着他过日子,或是再出个什么拖扯的闲事来,江暮倒很想收拾一下那些破坏他大婚的家伙们。不过,现如今,他的心思还是尽早把好不容易骗来拐来哄来的耀晴安置进他的东院。
“既然成为定局,何必沾染血腥。”林红叶看着不满的江暮,本还想说些母子之间的体己话,却怎么也是说不出来,相互望了两眼,母子皆感到别扭,江暮也就回自己的营帐了。
夜幕降临, 草地一隅铺着羊毛毯子,珍娘跪坐其上,对面是眨着眼睛的铭文,现在开始,铭文得要认真学习一下江氏的家规了。眨巴眨巴着眼睛的铭文听到了家规的第三个“杀”字时已经不知道如何眨眼了,何况总共有而是二十来个呢。
“铭文,你是少夫人身边最得信任的亲随,你的言行举止也将关系到少夫人的体面。”珍娘必须要对铭文教导了。
跪坐得腿发麻的铭文垂头丧气的往六少的大帐篷去,在帐外,被大丫头麻云很得体的劝阻了,因为现在少主正和少夫人说话,请去帐篷休息吧,至于铭文分配所住的帐篷就是黑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