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泽旧事之一 锦阳篇》作者:priest_第7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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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回,悲愤交加,竟就一病不起。
  此后,锦阳王郑越出离冷静地接过了大陆的版图,怀柔,策反,分封,追杀……所有的收官工作做得有条不紊,或者说是太出色了,简直是严丝合缝地进行着。
  没有一丝笑容,没有半点喘熄时间,每日只有累极了才坐下调息片刻,就像一只忙碌的陀螺,恨不能三头六臂,恨不能忘却所有,恨不能忽视事实。
  他就像是在逃避。
  这期间,樱飔带着一身伤回来,郑越什么都没说,只是挥手让她下去养伤,没有责备,没有问询,那样子,就像是唯恐多看她一眼——直到九太妃銮驾亲临,传信的是郑越的亲卫米四儿,看见了那双死水一般的眼睛里,有了片刻的波动。
  “请九太妃……”郑越一句话还没说完,外面一阵吵嚷,风尘仆仆的女子已经直接闯了进来,亲兵们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郑越微微皱皱眉,站起身来:“太妃这是怎么了?可是锦阳出了什么事?”
  好一个不徐不急!周可晴压住火气,表情不善地看着郑越:“王爷,你但凡要是还有一点良心,还念及半分夫妻的情分,就和本宫回锦阳去见她一面!”
  “谁?”郑越讶然挑眉,“王妃?她怎么了——来人,给太妃看茶……”
  “王、爷!”周可晴深吸了一口气,悲哀地垂下眼睛,看着自己有一点脏了的绣鞋,缓和了语气,“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王妃的生死么?”
  郑越的表情没有一丝不正常,依旧是温文尔雅却没有什么温度的微笑:“太妃这是说的哪里话?一路赶来必定辛苦了,四儿,怎么还愣着,还不替太妃张罗着……”
  “够了!”周可晴断喝一声,她高贵典雅,而今几次三番打断郑越的话,显然已经是忍无可忍,她抬起头看着米四儿:“你下去,叫外面的人都回避,本宫有话跟王爷说。”
  米四儿迟疑地看看郑越,见主子也点了头,这才施礼下去。
  方圆数十米之内转眼只剩下九太妃周可晴和郑越两个人。
  “太妃的话可以说了么?”郑越揉揉眉心,他最近的耐心特别的差劲,几乎有点撑不下去了……十天了,他依然没有半点消息,可能真的是撑不下去了啊。
  “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周可晴一字一顿地说,“郑越,但是你知道他的心思么?他又喜不喜欢男人?我久已开始察颜观色,清桓他对你根本只有亲人兄弟之情,你又何苦疯魔至此?!你至这家国于何地?至天下于何地?至你那结发的妻子何地?一日夫妻尚且有白日恩,你们燕祁男人就都是这么没心肝的么?!”
  郑越收敛了虚伪的笑容,危险地盯住她:“太妃,你管的事情可太多了。”
  “清桓是我弟弟,我知道他。”周可晴却惨淡地笑了,“这么长时间,他从不主动提起过去的事,偶尔只言片语也是马上就刹住,为什么?”
  “为什么?”
  “他不愿提起的必然是有伤心缘由,这人有什么都藏着掖着,独自一人惯了的,才会对你的亲近有种特别的依赖,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根本就不是你要的感情!”
  “那又怎么样?”郑越的眼神越来越暗。
  “越儿,”周可晴叹了口气,“为着这样一个不知情为何物的人,你值得么?”
  “我不想说他的事情。”郑越甩手背过身去,心乱如麻——我用尽全力才能告诉自己暂时不要想,过一段时间他自己会回来,他从不曾失约于人——你又为何非要让我不能自欺欺人!
  “好,我们不说他。”周可晴顿了顿,声音忽然带上了一丝哀痛,“算我求你了,越儿,雪韵好歹服侍了你这几年,如今还有了圣祁,你就算完全不念夫妻之情,至少也看在才出生没多久就没了母亲的圣祁份上……”
  “我什么都能放弃,”郑越夸大的袍袖微微有些颤唞,一直以来挺直得像杆枪一样的脊背忽然弯了下去,他的声音冷得像结了冰,却让人听出当中蕴含的某种惊心的复杂情绪,“只要他平平安安地回来,我什么都能放弃——你说戚雪韵性命垂危,让我回锦阳——”
  他转过身来,低沉地说:“我现在宁愿他们全都死光!”
  没有理会到这一向自持得恐怖的人突然癫狂不可理喻的反应,周可晴仿佛被一棒子砸到:“你说什么……清桓怎么了?”
  郑越冷冷地注视了她一会儿,终于收敛了情绪,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又是那个温润仁爱的王爷千岁:“孤现在也没有他的消息,只是、只是收到战报,说他在乌桕陇坠崖,目前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
  “孤已经派了人在崖底查访,暂时没有找到他的踪迹,但这样的话,也说明他还活着的可能性比较大。”郑越木然说道,那好听的,低沉的声音仿佛不是出自自己之口,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刀。
  这时候一阵冷风从窗户里灌进来,吹得周可晴一个机灵,她猛然清醒过来,想起了戚雪韵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相爷会平安”,她知道了什么?
  周可晴抬起头:“事不宜迟,立刻跟我回锦阳!”
  
  冉清桓是被生生疼醒的,身体就像是被卡车碾过一样,承受不起最轻的动作,过了几秒,他才完全清醒过来,想起自己在乌桕陇做出的一系列矬事以及最后的人品爆发,不由苦笑。
  看样子是被什么人救了,他不知道这个时候是不是该感恩戴德老天保佑。
  忽然,耳边传来小小一声惊呼,一个女孩子大呼小叫地喊道:“阿公!阿公快来,他醒了!”
  这分贝……冉清桓暗中瘪瘪嘴,对于一个刚刚醒来的病人来说可真是有点高,怪不得医院老显得那么肃穆不尽人情。
  谁知道紧接着发生的事让他更加哭笑不得,一个声如洪钟的老头子秉承着死马当成活马医德光荣传统,对他上上下下进行了一番足以造成再一次跌打损伤的检查,然后还豪爽地拍拍他的肩膀:“恢复得不错么,果然是年轻人啊。”
  冉清桓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岌岌可危地震了震,嗓子干痛地说不出话来,他过分活跃的思想只能化成怨毒的眼神,向老头子飞去。
  谁知道这兽医老头子居然鄙视地说道:“得了得了,忘川水都冲不死你,别在这装娇弱,啧啧,属蚯蚓的不成,这么看来,说不定切成几节也能活过来。”
  你爷爷的!
  冉清桓从一开始就跟这“救命恩人”不对付。
  然后是灌水,灌药,兵荒马乱地被那大大咧咧的女孩折腾了一番——好吧,就算是照顾,如果那水不是接近开水的高温,也如果那药没有能苦死黄牛的味道的话。
  冉清桓怀疑是这贼老天怕他死得不够快。
  就在他经受女孩非人的折——“照顾”以及怀着大无畏的精神就快要再一次睡过去时,忽然有种压迫感的接近让他立刻惊醒,睁眼所见竟然是一头巨大的银狼,静静地站在女孩身边,一双幽绿的眼睛打量着他。
  女孩明显有些忌惮,尽量理巨狼远了些,笑容有点僵硬:“这是笑面狼大哥,可通灵性了,它才是你的救命恩人,阿公说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狼背着人进村的呢。”
  冉清桓没有理她,一人一狼诡异地对视,阿慧心惊胆战地发现,这清秀无害的年轻人忽然一扫略带揶揄懒散的神色,眼神竟与那巨狼有些相似。
  阿慧噤了声:“那什么,我看看阿公的药捣好了没有……”
  这史上最失败的护士,像是后边有什么在追一样地逃了出去,满是药味的屋子里,只剩下一人一狼,冉清桓忽然开口,嗓子虽然被开水“润”了一下,但总算勉强能发声了:“你既然已经入土,又何必执迷留恋人间,阴魂不散,反害它一条性命?”
  
  

↓↓
五十八 三生有幸
  巨狼不动,依然是无声地看着冉清桓,眼神有点危险。
  冉清桓轻轻地笑笑:“我就算是再学艺不精,也多少分的出活物和霸占着活物身体的死灵,阁下高姓大名?”
  沉默了好一会,巨狼终于缓缓地开口道:“无怪活得这般风生水起,果然是有一双好厉的眼睛。”
  “我眼神其实不怎么样,”冉清桓难得地沉声说,“不过就算银狼的毛稍微长了些,我总能看出它是被活活掐死的。”
  巨狼冷笑一声:“你就是这样对才救了你一命的人说话?”
  “这是事实。”冉清桓审视着它,“至于阁下救命之恩,那是另外一回事。”
  “想不到执屠刀业的将军居然还这般悲天悯人。”巨狼发出低沉而好听的男声,有种显而易见的嘲讽在里面,“吾名陆笑音,承将军大恩,曾受过你三滴血,因而与你有三十年的主仆缘,将军不必过意不去,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三滴血?”冉清桓大概有点印象,但是三滴血和三十年的主仆缘有什么关系他就不清楚了,皱皱眉,他迷茫地看着这个明显不鸟他这个所谓主人的便宜仆从。
  果然,陆笑音嗤笑一声:“久闻将军大名,果然不是一般地不学无术,连这种人尽皆知的血契都不知道,吾以为将军还是多多修身养性,莫要继续留在人家祸害苍生比较好。”
  陆笑音陆笑音……冉清桓决定忽略它(他?)夹枪带棒的口气,不过这个名字好像听说过——他瞳孔收缩了一下,陆笑音?!
  前朝名臣陆笑音?!
  那个传说中挽大厦于将倾的救世之臣?几乎将大律的衰亡推迟了近五十年的男人?
  他微微有点心虚,怪不得不待见自己……干咳一声:“前、前辈,晚辈不知道……”
  “前辈?”陆笑音冷哼一声,“当不起,若将军没别的吩咐,容吾告退。”
  一头狼诡异地、拒人千里之外地颔首退下,冉清桓揉揉额角,发现人品问题是他面临的最严峻挑战。
  冉清桓躺在不那么舒服的床上,费力地抬起他几近废掉的一只手遮住眼睛——最后的一刻,不错,在那封印解开的最后一刻,他终于忆起那个熟悉的声音是属于谁的。
  锦阳王妃,戚雪韵,那个风华绝代,从不高声说话的女子……或者说,间接被他毁了一生的女子。
  当年,如果不是他自作聪明地撺掇着郑越和北蜀联姻,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地让郑越居然鬼迷了心窍一样地喜欢上同为男人的自己,如果不是……她忍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楚,虔诚地祷告着,究竟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绪呢?
  她说愿吾王、国相、诸将平安,冉清桓此次亲自挂帅出征,无论敌我都称呼他一声将军,为什么她会把他从“诸将”里单单提出来?
  还是说,这个看似寡淡的王妃,早就已经在自己还都无知无觉得时候就洞悉了一切?
  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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