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笑脸,忽然想有踢上一脚的冲动。
“况且这次清桓帮了孤大忙,孤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不用客气,维护社会治安人人有责。”冉清桓继续狗腿状胡说八道,眼神却越来越锋利。
“九太妃想见你很久了,周老丞相早逝,你是她唯一的亲人。”郑越估计是看这人刀枪不入、软硬不吃,开始厚颜无耻地打亲情牌,可是眼前的人依然一副油烟不进的调子。
“王爷,我其实算术不大好。”冉清桓终于不耐烦了,打断郑越殷殷切切的话,扭头注视着窗外,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背,“锦阳大概有四五万原住民,算上南来北往地就更多了,这中间有一半是男人,在下长得不能说好看,只是不影响市容建设罢了,这么大的一个锦阳像我这一般年纪,且长得尚且说得过去的怎么也得个四五千,这里的人您也看见了,想必是中毒有一阵子了,也就是说那两个女流氓很久没有上街抓人了,多不说,我们就算两个月,六十天,刚好在六十天中的那一天,在四五千人里突发奇想看见我,四五千个六十分之一——这样的事情,岂不是和走在大街上被从天而降的银子砸死一个可能性?王爷,如果我没算错的话,能不能为草民解解惑呢?”
郑越听着他白话版的概率论,很感兴趣似的挑挑眉:“清桓这么说倒真是有意思了,原来还可以用算术算出事情真相的。”
“被两个女流氓强行留下的男人里面,不算死了的,加上我大概也得有三四十个,梨花桥谁都不理,单单讨我的主意,刚才那个数字还要乘以三十份之一,这又是为什么呢?草民是不是看起来很像狗屎,要不怎么天天踩着狗屎运呢?”冉清桓看着郑越,目光称得上无礼。
“且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郑越曼声吟道,似笑非笑地说道,“先王有个秘密,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候,遇到过一个仙人,当时九州还算稳定,但是暗潮汹涌,已经是开了乱世的头,那仙人预知到了今天,曾经答应先王,若干年后,定有人来相助,你可能不信,王宫里现在还有他的画像,孤从小看到了大的。”
冉清桓别开头去,心里忽然冷得厉害。
只听郑越继续说道:“这些孤本来是不信的,可是最近的时候,各国的国占都像是得到了来自什么地方的神谕一样,同时预言了这个人的降临,他们说他会打破九州的僵局,是决胜的关键,世面上也传出老百姓编的各种故事,而这个时候,孤在南山上——也就是竹贤山上遇到了一个人,来路不明,却又才华横溢的人,正确的地方和正确的时间,你说是不是巧合呢?”
冉清桓冷笑一声:“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王爷就不怕是别有用心的人加以利用混到燕祁做探子么?”
“听孤说完,”郑越安抚道,“先王的这个仙人,孤前一阵子,是见过的了,凭空出现又凭空失踪,王宫几千高手甚至樱飔,都半分没有察觉,让人相不相信都不行……那眉眼都和画上的一模一样,他只跟孤说了两件事情,一件事情是,这个乱世中关键的人,是很不好驯服的,一个疏忽,他必定会想方设法地脱身,第二件事情是,想再次找到他也不难,只要在有青楼楚馆的地方,打听一句话就行了。”
“什么话?”冉清桓声音有些哑。
“且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清桓,如果你到了这个世界,最想做的是什么?
——剽窃些唐诗宋词,拿到青楼楚馆换些银子,要么给人看看风水,实在不行就挖坟盗墓,攒够了钱就找个不太穷也不太富的地方买个小房子,置些家当,读书,旅行,听故事……如果你有事不能出席,那就,一个人。
冉清桓向来不学无术,会背的古诗词充其量那么几首,唧唧歪歪的风花雪月他不怎么爱看,能拿到青楼卖的来来回回也就是秦观柳永几首最出名的,稍微偏僻一些的,也难背出来了,把这些诗词应景地拿出来拼拼凑凑,偶尔带上些自己的心情,摆脱了锦阳王,大概也颇为自得,感慨这一句却是再自然不过,什么叫做机、关、算、尽——
却原来都是用在了我身上。
“所以王爷把这个谣言半真半假地加工了一下,让各国使者探子都帮你找这个‘浅斟低唱’的人?”冉清桓点点头,“真是物尽其用,了不起。”
郑越正色下来,凝视着他说道:“清桓,孤是真心惜才,手段虽说是不大恰当,但是你本就是我燕祁故人之子,难得回了家,为什么偏就不肯留下呢?就算真的不愿牵扯进朝政世事,总要看看你那盼了多少时日的亲生姐姐啊。”
冉清桓好笑地抬眼看着他,嘴角翘着,眼神却冷得不行:“早听说燕祁地大物博,没想到已经到了上赶着要留个闲人养的地步。王爷乐意,草民却厚不下脸皮,少陪了。”他站起来就走,招呼都不打一声,狂态尽显,郑越下意识地想站起来,晃了晃,又坐了回去。他先前看见冉清桓开了门窗后才点着香炉,也就没提防,一不留神居然中了招。
郑越闭上眼睛苦笑了一下,屋里通风状况良好,却是刚好把炉烟吹过来的风向。
冉清桓扯扯嘴角:“王爷受苦,这香神奇的很,当时草民被放倒的时候整整睡了三天,我就估摸着,这药效奇佳,开着窗户说不定也能试上一试,谁知道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蒙上了,啧啧,王爷现在还如此清醒,真让草民佩服之至。”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幸好草民还有点自知之明,先用醒神的解药擦了脸,眼下甩开王爷那些不怎么灵光的跟班还是办得到的。”——我欠了凤瑾一条命,了不起像哪吒一样抽筋剔骨地还了他,可是郑越,我又欠了你什么了?
我又欠了你什么了?
郑越也不说话,只是眼色深沉地看着他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冉清桓一个懒腰没来得及伸完,迎面便冲过来一个大美人,绕是见惯了凤瑾风华,也不禁看得他一愣,华服美人直直地盯着他,满满地都是潸然欲泣的悲怆,伸出手仿佛想要摸摸冉清桓的脸,却在察觉了他要躲的意图后黯然收回,一串泪水倾泻而下,划过玉一般的容颜,美人颤声道:“我是姐姐啊,箫儿,你小的时候不是最喜欢我抱的么,怎么都不认姐姐了……”
第十章 君莫笑、杯莫停
正常孩子的记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两岁还是三岁?稍稍早慧一点的,大概一岁左右的时候就会有些片段留在最深的潜里面,我们的生命从一开始的一无所有,一寸寸被光阴染就成不同的颜色,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里交相辉映地闪烁,成就一生一事。
记忆是可以改动的,这点冉清桓一直都知道,也曾经亲自动手改动过许多人的记忆,虽然一直功夫都不怎么到家,虽然一直要凤瑾跟在善后。
美人扑到他身上的时候,美人说“你不记得姐姐”了的时候,美人的眼泪像深海遗珠洒到他的衣襟上的时候,许许多多的前情旧事都面孔朦胧地呼啸而来,如同开启了闸门,隔着忘川,遥遥地瞥见前生,彼岸花大朵大朵的绽放,浮光掠影一般的不甚分明,唯有贴在胸口的温度,透过衣服侵染过来,钝钝的疼。
冉清桓知道这是另外一个放在他身上的法阵被开启了,看起来就像是凤瑾把幼年时期一直封锁的记忆突然还给了他,那时少女如花的面容与眼前梨花带雨的女子隔了数十年的时空重合在一起,刹那铸就了另一副缠绕的枷锁。
这些突然被添加的记忆是真的么?一时间冉清桓有些恍惚,那些画面久远的就像是画在纸上的清浅影子,苍白得不真实,而自己的身体,大概并不是属于人类的——他知道这身体等到差不多长成,时间便再无效果,他会顶着这张年轻的脸,漂泊到未知的年月,那么这样的自己,也能算是人吗?也能有一个人的出身、亲人、故土……家么?////
最蹩脚的童话也编不出这种前后不搭的情节吧?
可是这温度却偏偏是真的,耳边的人失声痛哭,一声一声砸在心里,满腔的火气立刻被浇灭了,怔然生出几分眷恋。
人事音书……人事音书……
如同被什么蛊惑一样,他轻轻抬起手来,碰碰泣不成声的女子如云的长鬓,檀木般的清香在他指尖弥漫开来,良久,冉清桓回过头来,看着勉强撑住身体靠在门框上却依然从容不迫的锦阳王,深吸了一口气:“郑越,你这样有意思么?”
“嗯?清桓还走么?”郑越脸色有些苍白。
“你又装遇刺又装牺牲地封城,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走得出去么?”冉清桓摇摇头叹了口气,自己刚才可真是让这王爷气糊涂了,居然忘了前一阵子,锦阳王暧昧地遇刺已经让他们顺势戒严了。他看了强撑的郑越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小瓶药丢过去,“解药,你用完了不用还我了,反正也是顺手牵羊的。”
——劳什么心又费什么力呢?冉清桓向来懒得很,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做完这件事情,凤瑾,我就再也不欠你什么了,几年的而已,还有大把大把的生命可以挥霍。
“将军,前面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路京州军。”斥候看着尹玉英不善的脸色,吞了口口水, “好、好像是援援援军……”
“京州援军?”尹玉英的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重复道,“今日行军的事情商定了多少时日了,嗯?你现在告诉我莫名其妙地多出一队京州军来,你们斥候都是干什么的?!白家辉!白家辉!滚出列来!”尹玉英绰号豹子将军,有传言说他是土匪出身,身长八尺,方脸,眼睛不大,瞪起来却不小,这是个真正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拼命三郎,别人的疤都在脸上,他的疤却在脖子上,堪堪避过了大血管,狰狞凶悍得触目惊心。
“将、将军……”豹子将军有一项独特的人格魅力,他心情好的时候,你骑到他脖子上都没什么,一旦发了火,除了锦阳王宫里的那位老大,别人也就只剩下结巴的份了,嗯,不得不说,锦阳王的御人之术实在是炉火纯青。
尹玉英一扬手,马鞭子在白家辉耳边脆响了一声,虽然没有碰到他,但是凌厉的风声却让这个斥候头子再一次吞了口唾沫:“白大参将,你也太行了吧,什么时候斥候的眼力还不如我养的老狗了!嗯?!你还没老就先双目昏花了?!你说,你告诉我现在怎么办,是进是退?啊?!”
“这这这……”白家辉小腿肚子开始转筋,“末将以为,以为……谨慎起见,我还是往回……”
尹玉英一脚就踹下来了,白家辉闭眼受了,没敢躲。
“往回?!往回有埋伏怎么办?京州军前后夹击怎么办?闭嘴!老子再他娘信你的话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