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停下,回身看了看她,“王爷……”
施玥儿把他的复杂表情看在眼里,虽然这人的脸色比以前好看了一点,那是因为自己救了韩煜齐,可这也一点不妨碍对她心存戒备。她心里对他扮了个鬼脸,心胸狭窄、猜忌多疑又目光短浅的家伙,哪里及人家常胜?
韩煜齐也猜到秦岭的心事,轻声一笑,“让她进去没关系,这丫头的鬼主意多着,多一个人出主意无妨。”
她打扮成他身边一个亲兵的样子,可在场的人都知道她是女儿身,没有多大诧异,反而是他的语气,亲昵得……她可没忘慕容德馨就在旁边,不由朝韩煜齐看了一眼,刚好他也朝她看来,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她忙转开了,心头却是一暖,他轻轻巧巧一句话,便暗暗告示任何人不得轻待她。
军队里共分东南西北四营,四营参将早等在里面,个个急得像锅里的蚂蚁。他们果然对流言十分不安,本来在自己的封地里每日有人好饭好茶供着,就等着退休后,拿朝廷的银子回老家安度晚年,现在被人拖下这场混战里,有上顿没下顿,有今日没明天,心里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的了,只是他们顾着老襄王的面子,不好马上提出猢狲散。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韩煜齐既然放权,就不再过问。常将军没有令人失望,先是拿出帅印,宣告为军中主将,当场割破手指,血写军令状,从声势上压住他们,然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惑之以利,将他们一伙人的荣华富贵,生死前程跟豫王爷绑在一起。四营参将开始还不情不愿,后来常将军越说越在理,不平之声也渐低了下去。
东营参将道,“将军说的大伙都明白,可是道理是铁,饭是钢,我的人都饿得骂娘了,个个瘪着肚皮,你让他们怎么效力?”
几营参将附和道,“是啊,请将军明言,我们还有多少粮草?”
常将军早有准备,之前他让人把幸免于难的粮草清理出来,准备带他们去他们眼见为实,可是此时他们明显刁难。
“将军不必骗我们了,早前运来的粮草有一半是草料,难道要把我们当马吗?”
“难怪粮营一点就着,我看连我们一颗米粮也没了,里面全是草包!”
四个家伙又炸开了锅,越逼越紧,常将军一再让他们静下来,也不顶用,渐渐的有些抵不住了。
韩煜齐铁着脸,低声问慕容德馨,“怎么回事?”
慕容德馨垂眉道,“这是我和常将军商量出来的,我们粮草的确不多了,我为了让将士安心,让人装了数百个草包……冒充粮草。”
韩煜齐眉皱成“川”字,“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慕容德馨低下头去。韩煜齐没有再追问,粮草供应不足,问题不在她,而是在源头——慕容晔,此时也不是追究的时候。
四营参将见中了要害,之前的一点谦恭早抛到九霄云外,越来越嚣张。韩煜齐见形势不对,四人怕是会闹起来,沉声对施玥儿道,“你先离开这里。”
她好像没有听到,不知哪里爆发出来的力量,上前几步大声道,“谁散步谣言说军中无粮?”
她本来站在众人后面,疾步上前的动作尤其突兀,顿时一片寂静无声,都朝这个胆大的小兵看过去,几秒过后,东营参将不屑道,“你又是什么人,有你说话的地儿吗?”
她腰杆一挺,毫不示弱,“我是将军帐里的谋士。大家同帐谋政,如何你说得我说不得?”
东营参将不屑道,“什么狗屁谋士,老子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女的,我常见你出入将军帐里,本来老子对你常胜还有几分敬重,没想到也是个离不开女人的种。”不屑之声又响成一片。
她浑身气得发抖,还是忍着气道,“我是京城施家的二小姐,施家做的是粮食的生意,只要我修书一封,我家马上会派人运粮过来。”
东营参将嗤的一声,“我凭什么信你?”
“不信你可以去查。”她把眼神放得无比锐利,直直指向对方,“我大哥名叫施子珩,京城无人不识的粮商。”
她料定不会有人听过施子珩,即使有听说过的,未必知道得十分详细,即使派人去查,也没有那么快有结果,于是搜索她记得的资料,故意把施子珩的生意夸大好几倍,遍布大江南北,那四人听她说得有鼻子有眼,都一愣一愣的。
有人提出来,“就算你是什么粮商世家的小姐,商人重利,凭什么你家人肯运这么一大批粮食过来?”
“因为她是豫王妃。”
很轻柔的一句话,却有炸弹一般的效果,四个老家伙惊呆了,常将军呆了,她也有些傻了,韩煜齐神色微闪,眼里也有惊色。
慕容德馨微笑着朝他们一指,“我给你们引见,她才是豫王妃。这位是豫王爷。”
四个参将心知这个自称将军的人其实是豫王妃,口头对她尊敬,心里没也把她放在眼内,而豫王据说病重,至今是生是死谁也不知,这时爆出这么一个重磅消息——豫王爷就是身后这个幕僚,他们原是襄亲王的家生奴才出身,常年呆在边陲之地,别说皇亲贵族,连个大一点的官儿都没见过,听到这消息又怎么不惊得目光呆滞。纷纷朝他望去,只见这人虽衣着不起眼,可是气度翩然,风华天成,不是传说中权倾天下的摄政王又有谁当此气度?
韩煜齐也不再避,从人群中走出来,语气平和,眼里却透露着不可逼视的利光,“我大病方愈,一切都得倚仗各位参将。不过本王保证,你们一切后顾无忧!”
“末将是粗人,冒犯了王爷王妃。”嚣张的四人变得谦恭起来,忙不迭请罪。
常将军乘机道,“这下大家放心了吧,豫王爷在此,还怕军心不振?豫王妃在此,还怕军中无粮?”
大家果然是放心了,施子珩有这么一显赫的亲戚,还不倾家荡产鼎力相助?常将军所许诺的封侯拜将,建功立业,一下子又具体又丰满了起来。
四人纷纷保证,“末将马上去约束手下,谁再敢闹事,连亲兵也斩了!”
韩煜齐一出,没人再纠结她是不是豫王妃了,她大大松了一口气,没料中过程,有了好的结果也不错。
慕容德馨低声对她说,“权宜之计,玥儿不介意我这样说吧?”
慕容德馨神色看不出异样,语气中是焦急的歉意,好像真是怕她不高兴似的,施玥儿心下千回百转,也只得低声道,“不介意。”
第一百八十五章 迫在眉睫
更新时间2011-3-29 13:16:21 字数:2507
她瞧见慕容德馨眼中的光芒,一个念头清晰起来。
她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本来,她认为对常将军这种“士为知己者死”的人,重金重权还不如一句“这事交给你我再放心不过了”。事实上,不仅秦岭不放心,慕容德馨不放心,连他也是不放心的。
她对这个常胜印象还不错,不愿相信他是这样的人,可是人心隔着肚皮,谁能保证,连资深合伙人慕容晔,也能为自保倒戈,韩煜齐又怎能不提防一个谋面未久的人。若是常将军也起了异心,交出军权,便是亲手把刀子送到敌人手中。慕容德馨几言之间,趁势把韩煜齐请上了台,现在的结果是,对韩煜齐来说,既对常将军笼络了人心,又在四参将前面立了威。
也许是无意为之,若是有意的,慕容德馨,究竟是多强大的对手?
她不是第一次见识他们的默契,她倒宁愿是他们先说好的。
实际情况容不得她再在那里自我幽怨了,一行人立马随韩煜齐出了大帐。得了四个参将的配合,那群流氓军大多都原地归位了。
不肯听话的,常将军宣布违反军纪,当场设起邢架,就地正法,连杀十多人,没人再敢闹事。
安抚下将士,实际的问题还在,粮草只够三天之用,施子珩是她情急之下抬出来的,不说跟他开口有没有希望,就算她现在马上写信,千里加急送到他手里,恐怕也不能在三日之内筹集到大笔粮草运来。韩煜齐不得不安排人手,兵分两路,一面就近在冀州城里筹粮,一面向襄亲王求助。他们只争取到三日的时间。°本°作°品°由°°網°提°供°下°載°與°在°線°閱°讀°
韩煜齐到深夜时分才过来,她本来躺下来了,听见声响又爬起来。
他的声音听来满是疲惫,“吵醒你了?”
“没有。”她心疼不已,他两天不眠不休了。
他走过来,坐在她旁边,“我见你白天脸色很不好,吓着了?”
斩人的画面对她来说还是太恐怖,压根不敢去看,她摇摇头,又点点头,老实道,“阿齐,我有些害怕。”
“我已经派人去筹粮了,这事你不用再想。”
“我不是害怕这个。”
“那你怕什么?”
“我也不知道。”因为不知道害怕什么,所以才格外的害怕,生、老、病、死都是具体的,至少能作心理准备,而无形的怕,看不透、抓不着,所以也无从预防。
她靠在他肩上,喃喃道,“皇帝一定要将你赶尽杀绝吗?”
他轻嘲道,“他如今是皇帝,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他容得了我,秦家也容不得我。”
她心脏一阵紧缩。就像他曾对韩成敖做过的一样?
“傻丫头,不用担心,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卷入此事中,以后也不会。”他说着,吹熄了灯火,帐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韩煜齐掀开她盖在她身上的毯子,翻身上床,拉她入怀中,再把二人盖住。
“阿齐,你……”她低声呐道。
“他们都认定你是豫王妃,只好委屈你了。”他轻声笑着,胸口贴着她的背,下巴抵在她的发心上,横过一只手将她锁在胸`前。他们从不曾有过如此紧密无缝隙的时候,鼻间萦绕的是他的气息,多日来他被照顾得很好,身上是洁净的气息,相反她,就糟糕得多了。
“我……”她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心跳加速。
韩煜齐低低地笑,帮她调了个舒服姿势,“我什么也不做,只抱着你。快睡吧,天都亮了。”
外面几万将士衣食无着,他哪有心思想其他的,她正为自己脑子里的绮念羞愧不已,发现自己脖子不知什么时候挂了一个东西,坚硬冰凉的一块,不由咦了一声。
她想弄下来看清楚,韩煜齐的手包住了她的手,连同那块东西一起贴在心脏的位置,“这块玉佩你带着,以后由你保管了。”
摸索它的形状,她想起来了,它正是韩煜齐那块“锁心”玉佩,那块由失落在不同时空的两块组成的玉佩,当初她一度怀疑他的穿越和她的反穿越跟这块玉有关,还曾有过利用它回去的念头,后来被他拿回去了,之后便是分分合合,聚少离多,时隔一年,它又回到她脖子上了。
他轻声道,“它也许有某种神秘的力量,才能跟着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