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睡吧。”漂亮干净的笑容，尽管看不见，却能够从字语中感觉那清晰的轮廓，“晚安。”
少年终於撑不住，还没来得及回答，直接沈入梦乡。


他知道，这是梦境。
草原上，翻滚著的风，卷起金色，直直向自己逼来。
……
到底在这里多久了？
又会在这里等待多久？
他不知道。
时间凝固这一秒，而后——
快速倒转！

夕阳下，回廊边，岁月落满棋盘，他在等待谁的落子。
长河边，荧火中，芦草弥漫指间，他在凝视谁的笑颜。
总是回首，那欢笑又给了谁？


回溯而上的时间河流——

“恩，就叫佐为。很棒的名字吧！”
“我反对！！！…………这位先生，你有权保持沈默，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陈堂证供！…………跟我走！……嘎？”
“或者有更好的选择，但那只是或者，我只愿拥有当下。”
“我才不怕！至少还有你。”
“笨蛋！想著只要对方幸福就好的人，是虚伪的胆小鬼！难道你连自己的幸福都给不起麽？”
“我的意思？恩，我想麽，其实刚刚你的表白，不是很合我的意思耶，还以为会说更经典的那句，不管是男是女，是动物植物或者是机器人，我都会把你找出来，然后——绝对会爱上你！”
“准备下车，一起，一，二，三——”
“我会实现SAI的愿望，别的事情，怎样也好，都不会让我后退一步！”
“我……就是这个意思！怎麽样！我是你的什麽人啊！！你管我？！”
“呐，我呀……”
“要死也要拉上你，哼！！”
“好了啦，你以为穿越是分期付款，还一次又一次啊！”
“你占我便宜，还推我！！”
“……都说了我不是鬼啦！！！”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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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2-24 1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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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楼

三十三章 朝颜

“纯粹无聊。”安信下了结论，在会议的最后，他的发言让所有与会者脸色刷一下变得极其难看，“目前为止,我国F-2的造价已至120亿日圆左右，各位同僚却还在这里讨论单价1亿多美金的F/A-22的采购是否合理？显而易见，F-2基本采用70年代的F-16技术，其改造费用日益攀升让大家头疼，而后者作为新时代战斗机的表范又显然让各位觉得破费太大——”
见大家都没有反驳的欲望，他轻轻哼了一声，“两边都不想选，难道大家来伊豆就是为了泡温泉？！请勿在如此无意义的事情上消磨有限的生命！”
沈默的会场，所有人的表情有如被冰结一般。
他起身离开时，秘书小野紧跟於身后，“那麽，就按您一开始的意思，提交那份F-35的联合采购议案？”
“再说吧，我现在不想提这个。”他重重按下眼角，“真不该答应接过外祖父的担子！”
小野递过文件，“东京那边的消息。”
“呼。”翻过几页，安信和彦突然就笑了，“至少上天对我还不太坏。”

清晨，扑翅的声响让少年猛地惊醒。
进藤光睁开眼，意外发现时间格外早。
才五点半。
天色是灰蓝的一片，流动的空气是让人立即清醒的冰凉感触。

两个人睡这一张床的确有点挤，身体都泛著肌肉压抑的酸劲。
他翻过身，那人的睡颜就直直撞入眼瞳。
第一次这麽近细看他耶。
这位青年，与其他几位的所谓好友很是不同，在他苏醒后，他们与他的交谈，仅仅止於表层，但这一位，明显深入更多。
进藤光甚至有这样的错觉，塔矢亮了解自己，可能远甚本人。
听他述说著雨夜中的相遇，两个人乃至更多人的命运因此改变，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突然落空的希望，以及追赶的步伐，一幕一幕，正如昨夜的梦境一般清晰明确。

鸽子咕咕地叫著，在窗台上踱著步子。
又侧过脑袋，理了理羽毛。
圆溜溜的眼睛忽尔闪了闪，好奇地打量著。
然后一振翅，扑扑扑扑腾空远去。
好象地震后的那几分锺。
寂静的空气中羽毛扇动的声响格外清晰。
那倒在车门边的路牌，卡住了自己唯一的生路。


碎片已经足够建立起完全的回忆。
他现在都怀疑自己的过去竟是梦境，而过去误以为是梦境的才是真实。
然而当回忆归来，为何仍是陌生？


个体的区别到底在哪里？
出身，特征，爱好，习惯，经历，还是其他别的细微末节？
没有标准答案。
即使是同一个人，在失去所有与之相关的一切后，还能被称做为自己麽？
这当然不会是进藤光思考的内容，但他所想的，正是同一个方向的疑惑。


失去围棋的进藤光，就如一个徒有标签的空壳。
这一点意识让他有点不舒服，因为大家所在乎的，也并不是自己。
而是梦境中的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年——执著於围棋的进藤光……
哪怕自己拥有一致的记忆——
仍然不是。





塔矢亮回到公寓，备战下午的对局。
早上本是好好的气氛，全给他一个人毁了。
他真不该在少年能够完全忆起整一局棋后急迫地要求与之对局。
居然还在心情绝望如跌至谷地后情不自禁说出那一句话来，“你不是他。”
他忘不了少年一刹那的眼神。
“哈哈，那你去找会下围棋的进藤光好了！”少年看似无所谓的态度下，到底掩盖了什麽？
他啧了一声，抬手压住眼睛。


与其追悔过去，不如想想下一步该放在哪里。
人生就如棋局，不同的是，等落子满盘，最后的胜负已经无关紧要——你已无再多的时间去留恋去惋惜。
有些人下的太快，急於看到结局，而另一些人则学会等待的快乐。
所谓落子无悔，你决定了这一步，便再不能回溯到以前。
但塔矢亮知道，即便如此，每一手仍有挽救的机会。
只要为时未晚。
所以——

他又想起那位同门师兄在三菱杯对局前甩出的一句话，“小亮，是你的还是你的，不是你的——”
意味深长的笑容，“留也留不住。”




“恩，这一局是我在北斗杯上与高永夏所下，我认得。”进藤平静地说，见对面的医师又换了一张，“这个，是本因坊赛第二轮我与森下老师的对局，两目半。”

* 2008-2-24 1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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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楼

两位主治医师对望了一眼，“进藤君完全记得自己下过的每一局麽？”
“是，很奇怪，我清晰地记得形状与顺序，哪一局都是，但——”摊开手，耸肩，少年的表情却没有该有的哪怕一丝的焦虑，“就是完全不明白它们放在那里有什麽意义，纯粹得记得而已。”
“这样啊，那麽接下来，我们将进行另一系列检查，请您配合。”年纪比较大一点的医生抬抬眼镜，收起资料。
进藤光恩恩地答应著，顺口就问身后的陪同人员，“啊，对了安信——呃——你们长官呢？”
他还没来得及好好谢他，无论怎样，安信和彦倒从不曾提及围棋与他的过去。
他们可以整整一下午就聊著以他们为蓝本的著名连续剧，那人的故事足够再拍个两三部的，听得他直叫精彩，最后意犹未尽，他一定会缠著一起去吃拉面，於是身著高级警官制服的某人也一定会出现在某小巷里某家拉面店……
正在他询问的时候，那位青年推门而入，“我在，什麽事？”
少年撑著脑袋笑，“没事，想你了。”
警官递过外套，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是想拉面了吧！”
“呵呵！”少年笑声朗朗，“呐呐，今天继续说那个抢劫犯的故事啦！”

“还有几项检查？”於是警官转身问两位医师。
比较年轻的那位看来与他很熟，不紧不慢道，“就是例行检查罢了，别急。这个小家夥身体调养得很不错，不过——”
见他神色一紧，医师开始有点笑意，“就是太瘦了，抱起来一定很不舒服！”
“…………”年轻的警官脸色变了数变，还是忍住没答话。
“哈哈，第一次见你这样紧张！难得，难得！”年轻的医师扑哧笑了，故意把文件夹盖到脸上，“哎呀呀怎麽办？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安信也跟著笑，很轻很轻，“是啊，我能拿您怎麽办——”
等对方终於得意地扬起笑容后，东京警视厅最年轻的长官看似苦恼道，“最多费点心找个理由吊销您的执照罢了。”
“…………”




绪方十段点上一支烟，见对方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也不急。
被约出来的韩国人皱了眉，“日本棋院安排与我私下切磋的人，好象不是你吧。”
绪方十段挑了挑唇角，“哦，那你以为？小亮最近一直不在状态，仓田要备战三国赛，下面的人太嫩，上面又太老，日本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刻，你以为我们还能安排谁？”
高永夏捋过头发，“安排上写的，明明就是他。”
绪方点头，“你想下指导局？我没意见。”
“什麽都好！”韩国人很不耐烦，“不久前我见过他，这个小子在逃避！！”
“所以我才约你出来。”男人拧灭了烟，笑容让韩国人突然有种猎物被盯住的预兆，“你真的要与他下？”
“……我……考虑一下……”
“三秒，三，二，——”
“好吧！他在哪？”


等待化验结果出来的时间里，进藤竟然在病床下找到一副棋盘——
安信才想起来以前自己就住这个特护房间，很多东西都没带走，医院也没让其他人再住进来。
因为刚抽了好几管血的少年需要休息，他的秘书还挺机灵，知道这里一定设备齐全且干净，总比在外面长凳上等著要好太多。
於是不知为何心情大好的他在教同样闲到发慌的进藤怎样下子与圈地。

“恩，到底放哪里呢？”进藤光揉揉头发，金黄 色的发梢翘啊翘的，安信忍不住伸手想把它抚平，但终究只能偏著头反问，“你说呢？”
“想不到。”进藤光放弃了，“你告诉我吧，和彦你棋艺那麽厉害，一定知道！”
安信很努力地无视少年睁著大大的眼睛多麽的恳切，“你再想想。”
“恩——那我再想想。”他垂首，思索的表情一瞬间竟让安信和彦失了神！

其实恰恰与以前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