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利呢?
这是张绍光必须思考的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很痛快、很顺利地说出文保泰案件的来龙去脉,也许会得到自己的主子庆亲王父子及一些显贵要员的信任。然而,这种做法是否能称得是上策呢?
张绍光反复进行思考,最后还是打消了采取积极态度的念头。
他愈想愈感到不愉快。
在这个案件背后,似乎有非常复杂的关系。
可是他不能就此罢休,他希望用自己的手,像小孩玩翻花线那样,将错综复杂的线抽出一两根来看看。当他被振贝子叫来的时候,他就下定决心要这么做了。
他向这六位要员仅仅汇报了当时的情况。
北京的秋夜,寒气逼人。
张绍光缩着脖子弯着背,从烧酒胡同走向北小街。
第十一章 隆福寺风光
说实在的,烧酒胡同的这所奇怪的住宅并不适合开秘密会议。只要人们发现一些迹象,就会猜测这里很可能正在举行秘密集会。
在人群拥挤的地方相会,反而不易暴露目标。
在举行庙会的日子里,很多人进进出出,如果相约在这种地方密谈,往往不大容易引起别人注意。
在这种地方,即或碰到熟人,也是不足为怪的。朋友或熟人看到自己和别人谈话,一般都会认为这大概是偶然相遇。
张绍光选择了在隆福寺举行庙会的日子里和某个人相会。会晤地点自然是隆福寺内。
隆福寺就在东四牌楼附近。这是明朝景泰年间耗资几十万两银建筑的巨大寺院。
每逢初九、初十都有庙会。
隆福寺庙会的热闹景象,可以称得上北京各庙会之冠。
根据《天咫偶闻》一书介绍,从前隆福寺庙会不像现在这样都是卖杂货、摆地摊以及变魔术变戏法等的低级市场,而是比较文雅的、有文化气息的交易所。其中有不少书画古董拓本,价格也不高。
该书还提到,不仅如此,隆福寺还是以贩卖盆景花卉著称的市集。
春天有海棠、迎春、碧桃,夏天有夹竹桃;冬天有牡丹、梅花。
其中尤以菊花倍受人们的赞赏。
现在正是菊花盛开的季节。
张绍光在隆福寺里一面闲逛,一面装着若无其事地寻觅和他约会的人。
“肯定会来的。”
他如此确信。 棒槌学堂·出品
不来的话,就说明对方没有收到信。收到信,肯定会来的。
张绍光的信是这么写的:
兄台在悠悠馆交给文保泰的相当于二十五万日元的英镑的下落,目前已略有眉目,愿意奉告……
对方就是土井策太郎。
文保泰事件发生后,张绍光与巡捕营的官员们立即奔赴现场查看,并与两个日本人见了面,倾听了他们对情况的介绍。当时他感到那须启吾有些猾头,便选择了策太郎,想和他打打交道。
张绍光对这个案子的情况大体上有所了解,他希望进一步查询那笔巨款的来历和性质,以便进一步深入调查案件,弄清真相。
张绍光边等人,边来回观赏寺内的建筑。庙宇陈旧,屋檐倾斜,有些地方快要崩塌了。然而庙会依旧繁华热闹。
东城的隆福寺与西城的护国寺相并列,被称为北京双庙的名刹,亦系朝廷的香火院。
日本的庙会别名叫“夜市”,主要是夜间做生意;而中国庙会的縞潮,则在白昼。
近郊农家的妇女,一般选择庙会采购日用杂货,而王公贵族则趁庙会在人群中摩肩擦背,来回闲逛。
《藤阴杂记》一书的著者曾记载隆福寺、护国寺两处庙会的鼎盛之时为:——百货俱陈,目迷五色。王公亦步行评玩。
诗人鲍西冈曾以对句描绘庙会之繁荣昌盛为:
三市金银气
五侯车马尘
金银之气、车马之尘,实际是说其俗气弥漫寺庙。然而,菊花的芬芳和寺庙附近许多书坊的书籍,则弥补了庸俗的气氛。
北京外城的琉璃厂是书坊集中的地方,内城书坊集中的地方则在隆福寺一带。
“啊!……”
张绍光突然下意识地啊的一声,立刻停了下来。他像条件反射似地扭转身子想隐蔽起来。
他发现了文家的侍女芳兰。
在这一带见到芳兰并不足为奇,因为文保泰的住宅铁狮子胡同就在附近。
芳兰进了一间书坊。
隆福寺前有三间最有名的书坊——三槐堂、宝书堂、聚珍堂。她的形影消失在三槐堂里。
这一带的书坊大体上也搞拓本,与文家有联系。
若是平时,张绍光大可不必回避她,可是今天却不愿让她看到自己。
当芳兰进入三槐堂之后,他放心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又慢慢溜达。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土井策太郎故作正经地站在他后面。
“咱们边走边谈吧。”
张绍光小声地说了一句,立即向前走去。
“好。就这样吧。” 棒槌学堂·出品
策太郎赶上前去与张绍光并肩而行。
“在人群的汗臭味和扑鼻的尘埃里,夹杂着菊花的芬香。”张绍光说。
“是吗?”策太郎板着面孔回答,“很遗憾,我的嗅觉很不灵……”
“今年出了什么新品种了?”
“对菊花我一窍不通。”策太郎回答说。
在士大夫之间栽培菊花是一种非常流行的雅兴。他们给菊花取了各种优雅的名称,据说达三百余种。
同时,菊花的接枝,每年都能培育出新品种。在一段时期内,新种菊苗都能获得高价利润。
“您已经见到我的信了吧?”这时,张绍光改用日语说了。
“看了。不是因为这个我才来的吗?”策太郎怒气冲冲地回答。
“别再罗嗦了,赶快言归正传罢。”策太郎心里想。
张绍光像理解策太郎的心情似的,干脆把问题点了出来。
“我可以把情况告诉您。有投有报酬呢?”
这也是策太郎所预料的。
他一收到张绍光的信,立刻到那须启吾家去商量了。
“反正咱们都如数将钱交付给文保泰了,这就是说,咱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那须说。
不过,情况是很不顺利的。
文保泰只不过是一个联络的桥梁,这个桥梁已被切断,本人业已死亡,等于没有顺利将款子交给对方。对方的见证人是个小姑娘,她已将一切情况都如实向那桐报告了。
“简直像变魔术似的,根本无法相信。”据说,那桐是这么说的。
当时,那须听后提高嗓门说:“把见证人带来就好了。”
然而,已经后悔莫及了。▽▽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内田公使的意见是:“咱们特意花了一百万日元,可是后来的二十五万元丢失了,落得个鸡飞蛋打。对方要求的话,咱们再付同样的款项也可以。”
内田公使认为,既然交付的一百万元实际上己成泡影,能否成功地贿赂清廷要员,关系到国家的命运,这是金钱换不来的。已经下令谍报小组立即找到新的联络员,将巨款交付给对方。
“咱们认命了,就算那笔巨款遗失了。当然,万一能找回来,是最好不过的。总之,一切麻烦你了。”那须对策太郎说。
策太郎轻轻地咳嗽了一下,尽量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然后答复张绍光:“找到现金,我就给你五万块钱。”
“那就是说,我为你提供现金下落的线索,就能得到五万块钱,是不是?”
“当然了。能如数找回二十五万块钱,是最理想不过的了。”
“哈哈哈哈……”张绍光大笑起来。
周围的人都向他们投以好奇的眼光。
谁也不会料想到他们是在谈什么秘密的事。
“如果我找到,是不是全部归我所有?”张绍光笑着说。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
那笔款子来自何方,交付给谁都不能公开。实际上是黑市交易。如果张绍光找到那笔巨款,即便全部归他所有,谁也不能说些什么。
“您的启发使我们找到那笔钱,就送给您五万元。您看如何?”
“这就不大合适了吧?!……不过,以后那笔钱是否被你们拿到手了,我们是可以调查出来的。估计你们也不至于欺骗我们,可是,才给五万元的酬劳,不是太少了吗?”
“怎么了?您只不过提供一下线索罢了。我们出五万元已经是破天荒的了。”
“是吗?其实你们根本没受什么损失。不会自己掏腰包的。”
“五万元是相当多的了……”
“起初你们不是也给文保泰五万块钱吗?他已经死了,根本不需要再给他了,于是就把他的钱原封不动地给我……是不是?这对您来说,完全是一样的。反正己经是案件发么以后的事了。看来,咱们就是各行其是也无所谓。是不是?……”
“这个……”策太郎无话可答。
情况也确实像张绍光说得那样。
他想,反正一切都听之任之,何况文保泰案件的发生致使二十五万元白白丢失了。策太郎断然下了决心:“那么,干脆给您八万,怎么样?”
“何必不干脆些呢。给个整数,十万块钱,怎么样?”
“嗯……嗯……”
策太郎哼了一声。略停片刻,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说:“好吧!”
“可是,我向你们提供线索,你们还是无法将那笔巨款取回来怎么办?”张绍光问道。
策太郎虽然接受了任务,可是没有任意支配钱的自由。只能在设法找到二十五万元的前提下,在许可的范围内用钱。
“那样的话,就非常遗憾了。我指望能找到那笔款项。要是钱到不了手,就一事无成了。”
策太部老老实实地作了回答。
“你们只为自己打算,其实这一点我也早料到了。”
“这……说实在的,这也是丢脸的事。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没有搜查的权利啊!……在公使馆内,自然另当别论。然而,我们是外国人咯,能否找回那笔钱,我们也无法断定……”
“哈哈哈,在侦察方面,日本人不是很有才能的吗?”张绍光以讽刺的口吻说。
光绪二十九年,清政府设立了巡警学堂,教师几乎都是日本人。
“哎,不……这种事啊……”策太郎极其尴尬。
这时,张绍光又诚恳地说:“好吧。就算下个赌注吧。我也是在你们找到二十五万元的前提下提出酬金的。至于酬金,以后再付。我先提供情况。不过,我希望您能把那笔巨款的来龙去脉告诉我,好吗?……”
“我这种人,只不过是跑腿的,怎么能了解详细情况呢?”
“干脆,这么办吧!对我提的问题,您只说一声‘是’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