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交钱以后,不是收到一张条子吗?你啊!你不是还说‘这么一张纸条有什么用啊?’吗?”
“啊……是那张纸条……”
“对了。是‘北京绝景值百万’的纸条。昨天咱们不是拿到那张纸条?今天怎么什么也没有呢?这不是有点奇怪吗?”
“您这么一提,是啊……”
“咱们今天应该收到一张‘绝景值二十万’的条子?”
“我看纸条什么的有没有都无所谓,而且也给对方添麻烦。”
“不。文保泰身旁不是整整齐齐地放着文房四宝吗?老头子信笔一挥,不是很容易吗?顺便写一下就可以了。”
“您一定要那么办,我也不反对。”
总之,策太郎对这事不大热心。他本来以为再也不会到悠悠馆去了。不料与主观愿望相反,现在又要转回去,真使他心里不痛快。
“是的,一定要再回去。”
那须为什么如此执拗非再去一次不可呢?策太郎百思不得其解。
“可是,那个老头子不是把门拴上了吗?他是有这种怪脾气的。”
“拴了门也没什么,咱们可以叫他立刻打开,也不是什么费事的嘛。啊!对了,咱们托那个姑娘给办理一下就得了。”
他们转回头去,正好看到芳兰的背形。于是,那须扬手叫了一声:“喂,小姐!”
芳兰回头一看。
她与他们之间隔着一段的距离,不大声喊,她是听不见的。
这时,芳兰用清脆动听的声音说:“您有什么事啊?”说罢,她放下水桶朝他们走来。
那须也迎上前去,走到她跟前说:“我们忘了请你家主人顺便写个字。喏,就像昨天写的那样。”
“噢,是这么回事。”她好像也刚刚想起来似的,“他好像全忘了。我也稀里糊涂没留神。”
“能不能拜托你,请他写一下。好在你也是证人……只要简单写上‘北京绝景值二十万’就行了。这仅仅是个证明。昨天给钱后,文先生写了纸条,今天没有写似乎不大合适。嗯……如果我们再回去请他写,就显得太郑重其事,而且也增加麻烦。倒不如请你这位和蔼可亲的小姐帮忙办一下更好些……”
那须竭力用温和的语调托付芳兰去做。
从策太郎的愿望来讲,他倒是赞成这种办法。他实在不想再和文保泰见面了。
“嗯,好吧。明白了。我去和他说一下。”
芳兰说罢,向悠悠馆跑去,看来她真是一个活泼伶俐的少女。由于芳兰过于急切,反而使那须觉得过意不去。
“小姐!别那么着急,慢一些没关系!”那须大声说。
那须原本是善意地嘱咐芳兰,不料却产生相反的效果。因为声音是从芳兰背后传过去的,结果弄得她不知所措,她急忙停下来。可是,她没站稳,打了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由于她反应敏捷,只有一只手轻轻着地。这只手像个转轴似地跐溜一下,她很灵巧地站了起来,又恢复原状。
芳兰没料到自己会因此险些摔倒,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站好之后,回过头去向那须他们羞涩地笑一笑。
“唉呀!真对不起!我只不过说别那么着急。”那须道歉说。
芳兰一边拍掉手上的砂土,一边解嘲似地对那须说:“哦!是这么回事啊!”说完,她慢慢地走了。这时,离悠悠馆的大门不过五步远。
她走到门前使劲敲门。
悠悠馆虽是一座西式房子,可是大门却从中间向左右两边分开,两扇门之间用金粉写着一个“寿”字。芳兰就站在寿字底下敲门,她略微停了停,又敲了起来。
馆内似乎全无反应。
“怎么回事?”
那须也走上前来。
“真奇怪呀!”芳兰回过头来说,“我使劲敲,不会听不见的。”
“是不是他埋头工作没注意?”那须说。
“可是咱们出来还不到五分钟……就说他在工作吧,也不过是在裁纸。不论怎么快,还不至于用水浸纸呢,还没到需要集中精力搞的时候哪。”芳兰说完,又继续敲门,而且比刚才敲得更使劲了。可能用力过猛,她把手都敲疼了。
如此这般,乱敲一阵之后又停了下来。室内依然毫无动静,一点儿也听不见开门栓的声音。
“是不是睡午觉哪?”那须问道。
“我家老爷没有睡午觉的习惯。”
“你说的是平时吧?今天或许是例外呢。他了却一件大事,可以心定神安了……”
那须讲到这儿,感到自己的话有些矛盾,立即缄口不语。
这时,策太郎也随着那须走到门前。
策太郎觉得思绪混乱,暗自思忖道:“难道发生什么意外事故了吗?那须说了却一件大事,可以心定神安了,实际上工作尚未结束啊。二十万巨款还放在悠悠馆里呢,无论文保泰如何胆大,白昼他也无法高枕无优啊!”
“谁去叫个人来,好吗?”那须忽然严肃地说。
此刻,他像追溯往事似的,也感到有些不对头。
芳兰紧锁柳眉,肩膀开始有点儿发抖了。估计她也觉得事情有点蹊跷。
就像古代美女西施一样,芳兰眉头一皱“百媚具生”。她那柔软丰胰的面颊春风胎荡,令人难以捉摸。当她朱唇紧闭、眉梢紧锁,她的表情就显得严肃刚毅。
刚才她被那须叫回去,正好有个男人走过。芳兰用双手拢着嘴呼叫着:“老刘!老刘!”
老刘四十岁左右。策太郎第一次旅居北京,老刘就在文保泰家里干活了。他干起活来略嫌缓慢迟钝,却很有力气,搬运笨重的东西少不了他。策太郎依稀记得当时听说过他是看门老人的亲戚。
“什么事啊?芳兰。”老刘不慌不忙地问道。
“老爷也许出什么事了。”芳兰说话的声音都变了,“我敲了多少次门,不管怎么敲也听不到他的回音。”
“大概他忙于涂墨,不想让别人打扰吧。”
老刘边说边呱嗒呱嗒地迈着大步向芳兰走了过来。
大门旁边只有两扇安装着铁栅栏的小窗户,里面挂着窗帘。作为密谈的场所,大概需要这些吧。
把老刘叫来也无济于事。他虽然有力气,但在这种情况下,他既不能出什么主意,也使不上劲儿。
那须又跑到悠悠馆的后面巡视了一下,结果还是摇着头回来了。
悠悠馆后面也有两个小窗户。这两个窗户比前边的两个高,手臂伸直才能勉强摸到。何况安装的又是不透明的毛玻璃,即或搬张椅子来站上去,也无法看到馆内的情况,那须缩着脑袋说:“唉!真糟糕里毫无办法。后面的窗户、装的是毛玻璃,看不到里面,前面的窗户玻璃虽然是透明的,却被窗帘挡住了,照样看不见。
悠悠馆的窗户是根据取拓本的采光要求按主人文保泰的意图设计安装的。它的特点是窗户小,前面的窗户相当低,后面的则很高。文保泰是个拓本狂,一切都是经他精心设计安装的。
“哎呀!”
策太郎发现靠近大门的窗户的窗帘下端翘了起来,那里约有两三厘米的空隙。他从那微细的缝隙里隐约地看到窗帘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于是,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
“怎么回事啊?” 棒槌学堂·出品
那须听到策太郎哎呀一声,急忙走过来问道。
“这个窗帘的下边略微卷起一点,通过这个空隙能不能看到里面的情形呢?”策太郎指了指那里。
“这很难哪。那么小的缝隙,能看见什么呢?”
“不过,要是蹲下去呢?……”
于是,策太郎蹲了下去,从窗帘的缝隙向室内看。
“你这么看,也不过像是从钥匙孔里看一样,只能看到极少的一部分。”那须在策太郎头顶上嘲笑地说。
这时,策太郎突然使劲抓住那须的裤子。
“怎么了?”那须问。
“正像您说的那样,只能看到一点儿。”
“不出我所料吧?!”
“可是,我看到了文保泰!”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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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毒刃
这么一来,文保泰的尸体终于被发现了。
不,也许此时还不能算是尸体。
文保泰的上半身依在放倒了的石碑上。像是搂住石碑一样。
不过,他的姿势不像是在取拓本。
窗帘缝隙极小,就像从钥匙孔里看室内一样,是看不清的。虽然他的身体被石碑挡住一部分,然而看样子,他是没有动静的。
“咱们不能再磨蹭了。”
策太郎站起来,他发现在崭新的石碑上有鲜红的血迹。
那须也立刻蹲下`身子,从窗帘缝向里看了看。可是,他说没有发现血迹。如此看来,策太郎的视力比那须强多了。
不过,策太郎这时并未想到文保泰是被杀,他还以为文保泰吐血了。
说不定是由于工作疲劳,头晕目眩,脑袋一下子撞到石碑的角上,以致流血了。
“要去请医生!不过,怎么才能进去呢。”策太郎一边叫着,一边环视四周。
“怎么了?”芳兰问道。 棒槌学堂·出品
“你家主人好像受伤了,血流得相当厉害,一点也不能动。”
“哎呀!真的吗?”芳兰骤然变色。
“不管怎么说,赶快想办法进去抢救!”
策太郎急切地讲。然而着意也没有角,首先得想办法进屋。
窗户都安装了铁栅栏,即使砸碎玻璃也是进不去的。是破门而入,还是爬上屋项打破天窗钻进去呢?此外,看来再没有其它办法了。
正在从窗帘缝向里看的那须站起来说:“他那样子好奇怪啊!”接着又急切地讲,“现在看来只好砸门进去了。有没有圆木头?”
芳兰听了眉头一皱,然后,立刻指挥说:“老刘,你赶快把猴椿子拔出来。我去叫人……还要赶快去请大夫啊!请土井策太郎先生去告诉我家老爷的家眷,那位先生,请您暂时留在这儿。”
猴椿子是指拴马的圆木头,一般都安放在大门外面,是一种很普通的木棒。文家并没有将这种木棒加以固定,随时都可拆卸下来。
文保泰家里有十几个佣人,由芳兰把他们集中起来。在这种紧急情况下,芳兰充当了临时召集人。
然而,通知文保泰家眷的事在等级制度极为严格的社会里,还是需要考虑具有同等身分的人出面比较合适。在这种极度紧张的情况下,一个仅仅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依然能头脑清醒地处理这类问题,的确令人钦佩。
策太郎赶紧跑去正房。
策木郎第一次旅居北京就是文家的常客,和家保泰的家眷都很熟。最近一肆时间,他拜访文保泰几乎都是在悠悠馆相会,但也曾去过文家。所以,由策太郎去通知是非常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