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的本业也不是在处理这些事情......”
祖父江偲说道最后一脸糟糕地闭上嘴巴,用眼睛悄悄往上观察刀城言耶的反应。
言耶因为受到名为山魔的怪物吸引而去过奥户是事实;津津有味地看完了乡木靖美的原稿也是事实,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有义务要把所有发生在乎山的怪异现象视为“全都是真实发生的事实”,也不代表他有责任要对这些谜团“做出某些解释”。如果当初言耶也在奥户,直接从刚从乎山袭来的精美口中知道这些事的话,或许就另当别论也说不定。但是,以目前的状况来说,对他有那么多期待,就连偲也觉得似乎过分了些。
然而,刀城言耶却非常干脆地说:
“我先去找乡木靖美,听听他怎么说,然后再去奥户一趟。呃......我记得他住在神田......”
“什么?您要接受这份委托吗?”
“因为我也觉得高志先生的想法是正确的,如果想要乡木靖美恢复正常,就必须让他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行。说是真相大白或许太夸张了也说不定,不过只要让他知道立一先生全家人集体失踪的真相,他或许就能从那个冲击站起来了。”
“哦......原来如此。”
“怎么?你好像不太服气的样子呢?”
“今年一月,人家拜托您帮忙解决株小路町的‘斩首’事件时,您当时拒绝得可干脆了。”
“呃......这个嘛......这次是为了要救人......”
“那次的事件也是为了要救人啊!虽然找上您的时候被害人已经死了,可是只要抓到熊人,就能让被害人死得瞑目,而且也能让那个小镇重回平静不是吗?”
“哎呀......我知道了啦!下次如果你再有事件要拜托我解决的话,我一定二话不说地欣然接受,这总行了吧?”
“真的吗?太好了!真实感激不尽,多谢啦!”
偲虽然觉得很高兴,但是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刀城言耶会突然决定要蹚这浑水呢?
“大师......”
“怎么啦?对了,你可不要问我这种特权能用几次喔!”
言耶也未免想太多了,虽然他这种被害妄想症的反应很好笑,但是偲心中的疑问却益发膨胀。
“不是的,我想问的是,我可以明白你想要救人的心情,但是有必要除了跟他见面,还特地大老远地跑去奥户吗?”
“真相不是光听他说就可以水落石出的,一定得亲自到现场去看过才行......”
“可是,要不要气可以等到跟靖美先生谈过后再决定也不迟,不是吗?”
“......”
“你那股热诚到底是打哪儿来的呢?”
偲飞快地抛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可是当她看见突然沉默下来的言耶,开始假装感兴趣地把目光投向一块布包起来的二手书时,突然明白了。
乡木靖美和他父亲之间确实有心结――这个事实或多或少也对刀城言耶造成了影响吧!
刀城家的祖先过去曾经是德川家的亲藩,因此在明治二年(一八六九)由行政宫布达公告所诞生的华族阶级中位列公爵。所谓的华族指的是由原本就是贵族的人与对国家立有功劳的人所构成的特权阶级。前者包括了原有的皇室,公卿,诸侯,乃至于僧侣,神官,以及忠臣等人的家族,后者则分为政治家,官僚,学者,实业家,军人等具有文功军功的家族。爵位在当时被分成公爵,侯爵,伯爵,子爵,男爵等五个等级,由刀城家原本是公爵之家来看,偲可以想见言耶的家世在当时有多么显赫。
然而,言耶的父亲刀城牙升从小就很讨厌华族的这种特权阶级,可是身为长子的自己总有一天必须继承公爵的这个爵位。为了反抗这样的现实,他离家出走,跑去拜在一位名叫大江田泽真的私家侦探门下,当他的徒弟,据说还因此跟刀城家断绝关系。
没想到牙升似乎生来就具有当侦探的才能,转眼之间就解决了无数个棘手离奇的事件。不久之后,他的大名就见诸于报章杂志,还被誉为“昭和的名侦探”,冬城牙城与焉诞生。听说他之所以不用刀城牙升的本名而另外取了一个冬城牙城的新名字,就是为了顾及与自己断绝关系的家族颜面。
在那之后,同样的历史再度上演,这次换成牙升的儿子言耶不愿意继承父亲的侦探事务所,也离家出走了。在四处流浪的同时,进行收集乡野怪谈的工作,另一方便也持续地从事创作,最后终于演变成了现在的生活模式。
祖父江偲其实并不清楚这对父子之间的心结到底有多深,只是在接下他的责任编辑一职之前,田卷总编辑曾经特别提醒过她,在言耶面前,最好不要提到前华族的事,以及无论如何都绝对不可以提到冬城牙城这个名字......
前华族,刀城的老家,牙升的家庭,牙升和言耶......偲总觉得有什么复杂难解的东西在这些关系底下蠢蠢欲动,一旦把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一个个串起来,恐怕会产生无法想象的后果。因此她所了解的,说是只有这两个人在面对“事件”时的迥异态度也不为过。当然,就言耶的情况来说,其实都不是主动接受委托,而是在不由自主地被动地被卷进事件里,讽刺的是,最后他还是会跟他父亲一样,扮演起“侦探”的角色。因此就偲看来,这两个人在思考模式上的不同,会不会才是最大的问题症结所在。
父亲冬城牙城是个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者,唯理论为尊,把人类的理性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对于怪谈什么的都一笑置之,然后马上提出两三个合理的解释。明明有这种习惯却偏偏喜欢妖怪,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当然,他并不是相信妖怪的存在,顶多只是当传说来听,觉得很有趣罢了。
至于儿子刀城言耶,他的立场总是摇摆不定,但那时有原因的。在一路以来与他交谈的对话中,有句话在偲的心里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身为人类,如果认为世界上所有事都可以用人类的智慧来解释,那只是人类的骄傲罢了;但是如果因为这样就把所有怪力乱神的现象都照单全收的话,未免也太没用了。”
在收集乡野怪谈的时候,他只会让自己乐在其中,听听就算了,绝不会尝试去做煞风景的解释,因为他知道那是最愚蠢的行为。只不过,万一当地特有的奇风异俗跟实际的杀人事件扯上关系的时候,事情就另当别论了,他可是会很拼命地去挖掘乡野怪谈所要表达的真实意义以及隐藏在传说背后的真相。如果有人把命案归咎于作祟或诅咒,认为除了接受以外别无他法的话,他也会拼命地说服对方不是那么一回事。不仅如此,为了证明事实并非如此,他还会想尽办法以合理的方式解决问题。只不过,在经过彻底的调查,推理,检验之后,如果还是留下挥之不去的怪异现象,那他就认为应该要坦然接受那样的事实。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刀城言耶这号人物实在称不上是以个以艳惊四座的以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事件的所谓的“名侦探”。他总是以哪里有理就往哪里去的态度慢慢地逼近事件的核心。换句话说,不到最后的最后,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次会以合理的方式解决自己所面对的“谜”,还是会得到一个完全不合逻辑的结论。总而言之,他所扮演的“侦探角色”总是非常的不切实际。
比较了解他的编辑都称呼他为“怪谈收集家”,其中有些人也知道刀城言耶的特殊立场,这些人都在私底下偷偷地叫他“反侦探”。
话虽如此,在大部分的情况下,他都能在最后一秒顺利地把事件给解决掉,所以才会有人在耳闻他的事迹之后,透过出版社找他,并不是请他执笔写作,而是请他帮忙调查案件。乡木靖美这件事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祖父江偲有时候会像,刀城言耶之所以会在一面云游四海一面收集乡野奇谈的情况下,一再地遇到离奇的事件,然后又一一将这些事件解决,或许就是为了总有一天,在某个地方必须与真正地怪事对持时所作的准备也说不定......*本*作*品*由**網*友*整*理*上*傳*
另一方面,偲也确信,关于这戏的事件,乡木靖美对父亲所保持的复杂情绪才是策动言耶的最主要因素。所以在与他道别的时候,偲做出了非常犀利的分析:
“大师,这次的情况跟您平常在旅行的时候被卷入的事件有相当大的不同,姑且不论真相为何,我觉得大师对于这件事情的关切成都似乎有点不太寻常。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您一定要马上跟我联络喔!”
但是言耶本人完全没有留意到她所担心的这些,只是露出一脸呆然若失的表情,笑笑地说:
“嗯,等到在奥户调查到一个段落,我一定会跟你联络。顺便报告调查结果。”
只不过,就连刀城言耶本人耶没想到,在他有闲工夫做这些事之前,已经先被辈卷进惨绝人寰的杀人事件里了。
第二章 奥户
当火车在大垣外的车站停靠之后,刀城言耶抱着少许怀念的心情下了车。
去年秋天,当他改变一开始的计划,就是跟阿武隅川乌在这个车站下车的,虽然阿武隅川乌自始至终都不愿随言耶起舞,但是言耶却硬把他从车上拉了下来。因为刚才在火车上,一个来自媛首村的北守派出所,名叫高屋敷元的巡查就坐在他们旁边,那个巡查告诉他们,神户地区流传着一种叫做“山魔”的怪物。
言耶一听到这么充满魅力的怪谈,怎么可能还坐得住,马上摆开地图来研究,没想到下一个停靠站是最接近奥户的乎山,也就是传说中山魔的栖息的地方,当下就拖着阿武隅川乌下车。
只不过,接下来的路程真是一场恶梦。先搭木炭巴士从大垣外一路摇晃到了初户,再转乘马车前往臼山的山脚下,然后再从山脚下沿着山路摇晃一阵,最后因为没路了,只好下来用走的,绕过半座山,好不容易才走到奥户。其实直接穿越三山或乎山会比较快,但是又不能取道神圣之山或禁忌之山,因此从初户到奥户必须绕上好大一圈,旧的埋伏状况来说,说有多么不方便就有多么不方便。
想当然耳,太阳早就下山了,而且沿路都没有看到半间旅馆,言耶早就开始寻找适合露宿的地方。突然,阿武隅川跑向附近一栋很大的宅子拍门:
“我叫阿武隅川乌,我家是京都一座历史悠久,讲出来会让你吓一跳的神社,而我是将来被寄以厚望,最重要的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