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车,等于将猛兽放养在城市的大街上。”
经过1个小时的排队等候,崔文然驾驶汽车驶进一座厂房。
一个身穿工作服的宽脸女子示意崔文然停车。苗我白看见汽车前方的屏幕上显示出“尾气检测”。
宽脸对崔文然说:“你们下来。”
崔文然和苗我白下车,宽脸坐进汽车,她踩油门。另一个男工作人员将一根细管插进汽车的排气管。
“尾气不合格。”工作人员对崔文然说。
“这是新车,尾气不可能不合格。”苗我白说。
“不是我说的,是电脑说的。”男工作人员说。
“我来踩油门,准合格。”苗我白已经看出宽脸在踩油门时作弊。
“我们的检测员都是经过专业培训的。您如果有意见,可以投诉。”男工作人员说。
宽脸下车问崔文然:“您是去投诉还是去修车?”
“修车。”崔文然说。
“这车的尾气没问题!”苗我白说完趴在妻子耳朵上小声告诉她宽脸是如何作弊的。
崔文然同样小声告诉丈夫:“必须修,人家是为了挣钱。”
苗我白对宽脸说:“我会修车,我自己修行吗?”
宽脸很痛快:“当然可以。”
男工作人员指着一个窗口对苗我白说:“您先去交尾气检测费。”
苗我白说:“现在就交费?不是还没通过吗?”
“检测一次交一次费。”那人说。
苗我白只得去交费,25元。苗我白得到一张印有“测尾气 电脑费 贰拾伍元”的收据。
崔文然和苗我白上车,崔文然说:“必须让他们修,交点儿费,否则咱们的车过不了关。”
“他们怎么修没毛病的车?”苗我白问。
“过去我开化油器的车验车时,尾气不合格,人家就是打开化油器往里边喷点儿清洁剂,就算修完了。”
“如果汽车尾气真的不合格,喷清洁剂能管用?”
“可以管一个小时。”
“我终于知道咱们城市的空气为什么老也治理不好了。汽车验车时,尾气不合格,验车场就往发动机里喷清洁剂,然后大把收钱。以一个小时的合格发给汽车一年的尾气合格证。好不了。”苗我白愤慨。
“都是这样,关咱们什么事?去让他们喷一下吧。”崔文然说,“这才是第一关,后边关卡还多着呢,都这么较真,一年也验不完车。”
苗我白说:“新车保修一年,就算有问题,修车也应该汽车厂家出钱。”
崔文然叹了口气,说:“你只会修车,不懂验车的内幕。我是验车的行家,今天能不能听我的?”
“反贪局长如果不兼任所有机动车检测场场长,这座城市的空气不可能好,交通事故也不可能下降。”苗我白说。
“我开去修车了?”崔文然问。
苗我白只能妥协,他不想验一年车。
崔文然将汽车开进尾气修理车间,一个中年男子打开发动机盖假模假式看。
苗我白挑衅地对他说:“尾气不合格,您给修修。”
中年男子说:“其实没什么好修的,我给您盖个已修理的合格章就行了,也节省您的时间。时间是金钱呀,您说是吧?”
苗我白不干:“那怎么行?既然不合格,一定要修好。”
崔文然拉苗我白。
“我修了?”中年男子拿出毁车的架式。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您。”崔文然赶紧说。
中年男子说:“先去交修理费,75元。回来拿着发票,我给你们盖合格章。”
崔文然拉着咬牙切齿的苗我白去交费,路上,她开导苗我白:“你可真是少见多怪。过去我每年验车,都是这样。你知道机动车年检手续费是多少钱吗?7元。多廉洁!可你要先将200元押在人家手里,验车的每个关卡都会给你‘修车’,到最后,你的200元人家只还给你几毛钱,人家的修理发票都是事先开好的,一摞一摞的分门别类摆放在桌子上。如果是公家的汽车,司机还可以挑选购买高压锅、西服、鞋子什么的日用品,验车场给司机开修车发票,司机回单位报销。”
“你是说,从表面看,验一次车只收费7元,而实际上,是收费近200元?”苗我白问。
“是的。只要你交够了钱,没有制动的汽车都能拿到验车合格证。”崔文然说。
苗我白沉默了半晌,说:“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在收费窗口,崔文然交了75元。苗我白往窗口里看,桌子上果然分门别类摆着几摞事先开好的发票,收款员从其中一摞发票中拿出一张,递给崔文然。
苗我白从妻子手中拿过发票,看。苦笑。
回到尾气修理车间,中年男子看了发票后,拿出表面看是证明尾气已修理合格实际上是证明已收费的章,盖在检测纪录单上。
崔文然驾驶汽车再次排队,再次进入尾气检测站。宽脸再次坐在驾驶员的位置上猛轰油门。
“合格了。去交费吧。”男工作人员对苗我白说。
崔文然又交了25元电脑尾气检测费,另交3元“机动车绿标工本费”,领取了一张贴在汽车风挡玻璃上的不干胶尾气合格证。
“这么一张巴掌大的不干胶贴纸的成本有3元?”苗我白虎着脸说。
“如果你连这点儿肚量都没有,今天验完车,我估计你会被气疯了。”崔文然对苗我白说。
“这和抢劫有什么区别?”苗我白说。
“合法呀。”崔文然说,“合法不合理的事多了。”
苗我白听从崔文然的劝告,他调整了心态。如果日本鬼子此时再次侵略中国,苗我白准当汉奸。他这么想。
在经历了灯光、刹车、手刹等不合格并“修理”交费后,一直表现得极为绅士和有涵养的苗我白在经历拓号时,终于忍不住了。
所谓拓号,就是将汽车发动机号码和车架号码拓印在一张纸上,再将这张纸上拓的号码剪下贴在机动车登记表上。苗我白购买的这台新车的厂家为了方便车主,出厂时已将发动机和车架号码拓好,夹在汽车的合格证里。
崔文然对手持纸张和笔的工作人员说:“我的车出厂时已经拓了号。”
工作人员说:“厂家拓的不算数。”
苗我白问:“为什么?”
那工作人员是实在人,他说:“我们要挣拓号费。”
苗我白说:“我们拓号费照交,这样不是可以节省时间吗?”
工作人员说:“我们没给你拓号却收费,是行业不正之风。”
“太不像话了!”苗我白勃然大怒。
那工作人员吃惊地看苗我白。
崔文然赶紧解释:“他不舒服,您别在意,你们拓吧。”
不知是那工作人员有意报复苗我白还是这辆车的发动机号码确实难拓,拓号经历了半个小时才完成。
到下午4点时,苗我白和崔文然总算进入了验车的最后一关:总检。@@網@文@檔@下@載@與@在@線@閱@讀@
总检大厅里人头攒动,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疲惫不堪的车主均从绅士蜕变成恶棍,遇有不排队的车主,人们就叫骂甚至以武力威胁。
“我去排队,你把拓号贴在登记表上,那边有剪子和胶水,千万别把号剪掉了,剪掉了还得再去拓一遍。”崔文然吩咐苗我白。
一张遍布污渍的桌子四周围满了贴号的车主,苗我白好不容易挤进去,桌子上有一把用铁链子拴住的锈迹斑斑的剪刀,一碗不用舌头舔根本榨不出的胶水。
苗我白手持那把戴着脚镣的剪刀,战战兢兢地剪和小拇指差不多粗细的拓号。总算顺利剪完了,苗我白将手指伸进胶水碗,他搜刮不出一滴胶水。
不把拓号贴在机动车登记表上,人家是不给你总检的。苗我白看四周找胶水。
一个好心人小声给苗我白指路:“哥们儿,这儿五点半下班,您得抓紧,不然明天还得再跑一趟。去厕所想想办法。”
苗我白感激:“厕所有胶水?谢谢你。”
“厕所怎么会有胶水?”那人笑,“用你自带的胶水呀,还是天然绿色环保胶水呢!”
苗我白还是不明白。
“您真的没听说过建立名人精Zi库的事?”那人启发苗我白。
苗我白的脸腾地红了。
“您别难为情,好多车主都这么贴拓号,不信你去厕所留心观察。”
“女车主怎么办?”
“都是难兄难弟,男车主不会见死不救的。无偿献‘血’的事迹在这儿层出不穷。快去吧,说话人家就下班了。”
苗我白犹豫着朝总检大厅的厕所走去,排队的崔文然大声问苗我白干什么去。苗我白不知怎么回答妻子,他只能用手含蓄地瞎比划。
在五点半之前,苗我白没能如愿以偿地将拓号贴在机动车登记表上。随着下班铃声的准时响起,窗口里的工作人员都蒸发般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次日,崔文然说什么也不让苗我白跟他去总检了。苗我白担心崔文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叮嘱妻子带上一瓶胶水。
一个月后,崔文然拿到了新车牌照。崔文然和苗我白为此到饭馆吃饭庆祝。席间,崔文然用许多上牌照的“花絮” 给苗我白佐餐。比如交车船使用税时,崔文然排了一个小时队排错了窗口,她排的窗口是交屠宰税的。
崔文然边吃边说:“如今领取汽车牌照是电脑选号,全凭运气。电脑里有20个快速滚动的号码供车主‘选择’,车主按确定键后,电脑屏幕上出现哪个号码,车主就只能要这个号码,不能再按第2次。”
苗我白一边喝啤酒一边说:“这样做看似公平,其实不公平。为什么不利用价格杠杆让富人向国家多交点儿钱?应该是这样:车主按到不吉利的号码,如果自愿向国家或慈善机构交1000元钱,可以再按一次。”
“再按到不吉利的号码呢?”崔文然说。
“交2000元后再按一次,以此类推递增。有可能车主按20次碰到的都是同一个号码。”苗我白说,“这样做的前提是必须确保这笔钱上缴国库,再由国家拿去救济穷人。这是消除贫富差距的一个办法。”
“可惜你不是制定政策的人。”崔文然笑,“是挺傻的。光在不该收费的地方收费,而且钱还到不了国家手里。”
第四章
崔文然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