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给人家当情妇就应该像海藻那样才对吧?会跟男人撒娇卖痴,所以宋思明才会真的喜欢她。
而颜颜就做不到,她从来不敢跟林觉远撒娇或开玩笑,所以林觉远永远不会真的喜欢她。
但是这也情有可原吧?毕竟海藻和宋思明是有点像别人谈恋爱那样地开始的,而她和林觉远,却是从一开始就只有金钱和**的关系。
不过颜颜觉得虽然宋思明是真的爱海藻,海藻却不见得是真的爱宋思明。她那么费劲地给他做饭,其实只是自己突然不用上班太无聊了而已,这是一种属于小女人自己的乐趣,同爱不爱一个人无关。
这才是一个正常的二奶,既然男人不可能给你真正的家庭和完整的感情,既然他要的只是你的身体,那你就只给他身体好了呀。
谁会像她的妈妈,不但爱上包养自己的男人,而且还爱得那样?
其实在爸爸出事之前,颜颜虽然没有很爱爸爸,却也从没有恨过他。她只是常常为了自己小小年纪就要似懂非懂地遵照嘱咐对别人隐瞒自己爸爸真实身份这样沉重的负担而难过,说不清楚自己的爸爸是谁、为什么从来不出现、甚至到底有没有爸爸,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都是太残酷的事情。
上中学以后,她慢慢地就知道了爸爸一定不是很清白的人。他是个大官,却不应该有这么多钱。
她当时所认为的“这么多钱”还只是她所看到的,爸爸给她和妈妈的,直到高考后爸爸锒铛入狱,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和妈妈在他心目中到底占据着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他所给她们母女的,是一对贵妇小姐在北京不用工作就能过上的宽裕生活,而他所给他儿子的,是带着他的大头财产在美国逍遥法外的平安稳妥。
那个颜颜从未见过面也没有叫过的哥哥,在美国听到爸爸获罪的消息之后,带着全部财产前往拉斯维加斯,企图通过一场豪赌把他们家这些年挥霍所造成的那个缺口堵上,全数退回给反贪局,换回爸爸的一条性命。
其实他是好儿子,当然啦,他从小到大都有那么疼爱他照顾他的爸爸,他给爸爸当个好儿子还不是应该的吗?
但是结果可想而知,他输得一无所有,有当时在美国考察的官员——爸爸的熟人——看见他光着膀子,在拉斯维加斯夏日40多度的高温里沿街乞讨。
在颜颜看来,这是爸爸应得的报应。
但是妈妈却要她替这对父子把他们的罪孽赎清。她自己是已经徐娘半老,又是二茬货,即便再有别人愿意包养也出不出什么好价钱来了,但是颜颜不一样,她芳龄正好,鲜嫩水灵,夺人呼吸的美貌更胜乃母当年。
她一定能替爸爸筹出这笔钱来,上缴给检察机关,使得法院能够酌情量刑,让爸爸逃过一死。
这件事情本身只是让她愤怒于妈妈对自己的无情罢了,可是妈妈竟然还考虑到把那个她所谓的哥哥的后半生也照料到,这就让她忍无可忍了。
她觉得妈妈就是把她自己当成了旧社会的小妾,只要是老爷的骨肉,自己就有责任对他倾尽所有。
甚至她也许还在自怨自艾地难过着怎么只生了个女儿,不是儿子,不能像大夫人那样,为老爷传宗接代。
人怎么可以自贱到这种地步!
这天打扫屋子挺辛苦的,看完《蜗居》之后,不过十点多钟,颜颜就上床睡觉了。
有时候身体很奇怪,明明已经累得像是泄尽了气,却竟然还是会失眠。
颜颜觉得可能是有点认床。
通常人们所说的“认床”,其实准确的含义应该是“不认床”,但是颜颜的这个认床是真正的认床。
这张King size的豪华大床上,有太多太多的回忆。
以前每次在这里过夜,颜颜也总是不太容易睡着。两个人一次又一次直到精疲力尽之后,照理说都应该马上睡过去才对,可是颜颜只会觉得打不起精神,不想起来洗澡,却很难立即沉入酣眠。
林觉远更甚,他往往是做完了之后反倒更精神,在工作特别忙的时候,甚至会起来到隔壁书房去加班。
颜颜记得有一天晚上,林觉远就是起来去隔壁加班了。卧室的门开着,因为林觉远总是说关着门睡觉空气不流通;书房的门掩着,留着一条缝,有暖色调的灯光漏出来,氤氲在朦朦胧胧的昏暗里。
应该是最容易让人入睡的光线。
可是颜颜的脑子很清醒。
不知那样躺了多久,林觉远突然从书房里出来了,他径直走进卧室,站在床前。
颜颜睁大眼睛,有些无措地看着他,是一轮黑沉沉的剪影,高大结实的年轻的身体,宽松的睡衣也掩不住健美的线条。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漂亮的画面,压迫感会这么强。
林觉远问:“你刚才是不是叫我了?”
她立即诚惶诚恐起来,连忙摇头,怯怯地答:“没有啊。”
她原本还想低声下气地问“我是不是吵到你了”,可是仔细回想,自己确实连动都没怎么动,更别说发出声音了,要是这么问岂不是平白给自己扣一个冤屈?
林觉远沉默了一下,应了一声“哦”,就又转身出去了。
从始至终,她都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是不是不高兴了。
其实只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可是颜颜后来老是会回想起它来。她忍不住地想:如果那天他问我是不是叫他了,我的回答是肯定的话,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有可能发生什么事情这不难想象,可是又会有什么不同呢?
颜颜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也许是学文学的女孩子的通病,随便遇见一桩算不算得上事的都容易想太多。譬如这件事甚至还老让她想起三毛曾经写到过,她恢复写作后,天天熬夜,终于有一天天亮时发现荷西躺在床上睁着双眼,这才知道他没有她在身边握着手,竟然夜夜无法入睡,于是三毛就改掉了熬夜写作的习惯。
这个联想,更是不着边际毫无道理。
任何与爱情有关的联想都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林觉远之不可能爱上她,甚于她之不应该爱上林觉远。因为爱情是以双方平等、互相尊重为前提的,而她不过是他花了钱专事陪他上床的女人,何来平等尊重可言?
正文 第 6 章
大年初二一大早,颜颜还没起床呢,手机就响了。
她以为是某个朋友来拜年的,拿起来却发现来电显示是陆尧。
她原本无意同他保持联系,只是期末那会儿为了约他谈论文的事,就把他的手机号存了下来,过后也忘了删掉。
她接起来的时候就掩不住语气中的诧异,甚至连春节期间接电话必先拜年的习惯都忘了。
陆尧精神气十足地说:“颜颜,咱们去地坛逛庙会吧,我开车,一会儿到你那儿接你。你地址是哪里?给我短一个。”
颜颜很莫名:“为什么我要跟你去逛庙会?我不逛庙会的,怕不被挤死吗?”
陆尧倒很爽快:“那成,你说去哪儿咱就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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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颜哭笑不得:“为什么一定要去哪儿,还一定要和你一起去?”
陆尧锲而不舍:“大过年的,出来热闹热闹呗!我想请你吃饭,上回说请你吃饭你都没给面子,我老觉得有件事儿欠着似的,心里不舒服。”
颜颜想起来了,那天在她宿舍给他讲完论文之后,他就提出要请她吃饭来着,她没心情,也觉得吃学生请的饭不好,就没答应。
后来他修改后的论文交上去,林登先生看起来很满意,给了他八十分,他当时就给颜颜打了电话,又说要请她吃饭,她当时说的是没空,以后再说吧。
他现在就来再说来了。
颜颜觉得这个小男生其实人还不错,不像自己之前以为的那样,所以说起来是自己一直对他态度差劲了点。
而且一个人的春节实在太难熬,她觉得有些脆弱,不如疼爱自己一次,别想那么多,和朋友出去玩吧。
于是她答应了:“既然不去地坛,那就去天坛吧。”
挂了电话之后,她给他发了条短信,没说自己的住址,只说了附近的一个标志性建筑,说好时间让他到那儿接她。
从大一到大三,颜颜和林觉远一起过过三次春节。
严格说来,也不完全算是和他一起过的,他会回家吃年夜饭,但是饭后不多久就又回来了。
第一年的除夕夜他回来的时候,颜颜喜出望外——她原本甚至都没敢指望他会回来,却担心他误会自己不欢迎他而不敢这么说,只是一边给他拿拖鞋一边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满不在乎地说:“家里人多,闹哄哄的,没意思。”
她就低下头去帮他换鞋,不再多话。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有多高兴,生怕那样一来他就知道了之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有多难过。
她时刻牢记自己的本份,既然是男人花钱包养的情妇,男人来这里当然是寻乐子来的,谁有时间精力去关注她那份与己无关的伤感?
再说也不能不懂事,她是他的什么人,凭什么流露出埋怨他冷落了自己的意思?
——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颜颜就到和陆尧约好的商场去了。她随便逛了一会儿,就听见手机响了起来,陆尧只迟到了一点点,正在外面等她,那里不让停车,催她快点。
他们俩来到天坛,不出意料,这里虽然不是地坛庙会,却也比平常热闹多了,不过相对来说还算好的,小小一片树林子里,高高的白杨笔直扶疏,虽然大冬天的没什么叶子,却也成功地遮蔽了背后的风景,胡琴和京剧唱腔的音调咿咿呀呀地拖成一片,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他们俩一直走到回音壁那里去,陆尧显然童心未泯,让颜颜站在一处,他自己跑到最远的另一端去,说试试看她能不能听见他说的话。
颜颜听见了,他说的是:“颜颜,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我喜欢你!”
但是他兴冲冲地跑回来问她有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