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民工扮相。
可这民工却用着矫情白领常用的漱口水和牙线,着实有些不搭调。
将洗漱用品放去卫生间时,何辛洋咧嘴一笑,一口白牙映在对面的镜子上。
程洲桓顿时懂了这少年心。
不堪的生活让何辛洋早早成熟起来,不计较旁人的目光,起早贪黑,一心想着攒钱与考大学。可他终究还是少年,终究希望自己能再帅一点,再好看一点。
就算灰头土脸站在人群中,也能够扯出一个亮眼的笑容。
他没有能力像同龄的男生一样穿时尚的名牌衣服、做流行的发型,更不可能买一堆护肤品打理自己,但漱口水、牙线、含美白配方的牙膏他是负担得起的。
也亏得他生来有一口整齐的白牙,日常稍注意清洁,少抽烟少喝咖啡浓茶,差不多就能让牙齿保持白净。
程洲桓抱臂想,也许每天晚上,洋洋都会对着镜子认真地刷牙,漱干净后欣赏片刻,自言自语地说“帅哥晚安”。
多可爱的小孩儿,真想将他揉进怀里疼。
何辛洋并未注意到程洲桓渐深的眼神,收拾妥当后去狗房子旁看了看,黑哥已经睡着了。他转身想问问春节这几天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程洲桓却拿出一套厚绒居家服,笑道:“在家就换这身儿吧,暖和。以前朋友送的,我没穿过。”
何辛洋接过衣服,抖开看了看,发现兜帽上有两个圆耳朵。
他揪起圆耳朵,“这是?”
程洲桓忍住笑,“老虎耳朵。”
这套居家服是严啸手贱送的,质量很好,裹在身上非常暖和,但程洲桓偏不领情,死活不肯穿上让严啸拍照发朋友圈。
这下倒好,给何辛洋穿正合适。
何辛洋道谢后跑进客房,出来时已经成了一只黄底黑纹的高个儿老虎。
他抓着袖子上的厚绒,开心地说:“程哥,真暖和!”
程洲桓拉上那有耳朵的帽子,拍拍他的头,笑道:“没骗你吧。”
时间已经不早,何辛洋自告奋勇帮程洲桓收拾行李。程大律师一个旅行箱只装了一半,何辛洋蹲在一旁问:“没其他东西要装进去了吗?”
程洲桓合上行李箱,心道:能把你装进去就好了。嘴上却转移话题道:“明天一早我就走了,没来得及屯粮,想吃什么……”
“没事没事!”何辛洋一晃头,两个老虎耳朵就跟着晃起来,“我自己煮面也成,出去吃也成,程哥你别担心。”
程洲桓点点头,又道:“空调别关。”
何辛洋一怔,差点脱口而出“那多浪费电啊”。
程洲桓抬起脚尖,点了点黑哥的狗房子,小声说:“这家伙太小,感冒了可能会死。”
何辛洋醍醐灌顶,立即打包票道:“行,黑哥在哪间屋,我就开哪间屋的空调。”
“嗯。”程洲桓想想又说,“你看书时让它在书房陪陪你吧,晚上就把它抱你卧室里,奶狗都粘人。”
何辛洋扬起眉梢,“没问题,保证照顾好它,程哥你放心!”
互道晚安后,程洲桓关上主卧的门,靠在阳台上给严啸打电话。
虽然同是大院里的公子哥儿,严啸却比程洲桓自由得多,成天天南海北地跑,美其名曰寻找创作灵感,连春节也不用回家走个过场。
程洲桓刚来山城那两年也没回过家,忙着打拼事业,忙着和初恋黏糊,也忙着和父母冷战。不过后来日子长了,家人见拗不过他,也慢慢接受了他的选择,不说支持,但也不再强硬地反对。几年后他与初恋分手,断断续续又找了几个伴侣,却一直没有安定下来,母亲终于急了,前一年春节还主动问他个人问题什么时候解决,如果有了合适的对象,能不能带回家让她看看。
时间是最称职的和事老,而再激烈的冲突也会折服于血浓于水的亲情。
程洲桓不用担心父母会不会接受何辛洋,只愁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何辛洋接受自己。
严啸那边闹得厉害,充斥着刺耳的音乐和男人女人的尖叫。程洲桓不跟他客套,问他春节在不在山城,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道:“洋洋住我家里来了。”
一声摔门声后,嘈杂突然被隔断,严啸那玩世不恭的声音传来:“哎呦,这是赶着分享未成年食用心得来了?说吧,爸爸听着。”
“正经点儿。”程洲桓笑了两声。心头藏着乐,神色就算想绷着,嘴角也着实压不下去。“我明天一早的飞机。”
“我不给你当司机啊,醉着呢,中午才醒得来。”
“没让你送我去机场,我打车去。”程洲桓食指点着窗框,虚眼看着夜色中灯火,“我初七才回来,万一洋洋有什么事儿,就劳烦你严老三给看看了。”
严老三“嘁”了一声,“程儿你托孤呢?”
“怎么说话的?”
“劳烦我看看……”严啸哼笑,“我看你丫就是想跟我得瑟。”
程洲桓无声地笑,也不否认,继续指使兄弟道:“洋洋来得急,我准备不足,快递现在也停了,买什么都不方便,你空了送些吃的过来吧,客串一回快递员。”
“你不怕我把他吃了?”
“怎么,昭凡美人没在身边?”
严啸顿了顿,转移话题道:“进展到哪儿了?”
程洲桓垂首,抬了抬眉,“有儿子了。”
手机里爆出一声响亮的“我`操”。
程洲桓早就拿开手机,等回音都没影儿了才道:“狗儿子,捡的。”
何辛洋端正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鼻子以下被埋在被子里,双手老实放在身侧,只有眼珠子正悄悄转动。
客房开着空调,床尾还有一个充好电的暖水袋,被窝里温暖舒适,枕头上有一股干净的味道,比小租屋里的“冰床”舒服百倍。他却睡不着,心脏跳得比平时快,脑子也正处于兴奋状态中——虽然闹不明白自己在兴奋个什么劲儿。
18岁的崽儿,平躺久了终于不老实起来。他细细地听了听屋外的动静,猜想程洲桓应该已经睡了,这才抱住软乎乎的被子,撒欢似的在床上滚来滚去。
被褥发出轻微的响声,自然吵不到主卧里的程洲桓,却足以吵醒狗房子里的黑哥。
睡觉前程洲桓将黑哥的窝挪去客房,叮嘱别关空调,又开了加湿器,将窗户拉开一条缝。
空调吹出暖暖的风,随着叶片的转动,轻柔地扫在何辛洋裸了大半的背上,痒痒的,格外舒服。
被扰了瞌睡的黑哥轻手轻脚走到床边,两条腿一蹦,靠着黑背的优良基因,直接跳上了床。恰好何辛洋滚到这一侧,险些压到它的小爪子。
一人一汪对视片刻,何辛洋赶忙下床将黑哥放进狗房子,再回来乖乖地躺着。
没躺多久,又开始抱着被子打滚儿……
程洲桓后半夜还没睡着,出门倒开水时鬼迷心窍轻轻推开客房的门,本想瞄一眼就走,却见何辛洋双手搂着被子,光溜溜的腿也夹着被子,整个人挂在床沿上,睡得特没形象。
他忍俊不禁,一想何辛洋在这床上打滚儿的模样,心里立即泛起层层叠叠的痒。
房间里暖气充足,不用担心不盖被子会着凉,他看了一会儿就退去门外,轻轻掩上门,心突然安静下来,回房一躺,就睡到了闹钟打鸣。
宠着的人就睡在自己隔壁,虽然还无法彻底亲近,但似乎隔着门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这种安稳的感觉,比最好的静神药还有效。○本○作○品○由○○網○提○供○下○載○與○在○線○閱○讀○
山城冬天天亮得晚,7点多窗外还是一片漆黑。程洲桓轻手轻脚打开门,想简单梳洗一番就去机场,但客房的门已经开了,厨房亮着灯。
何辛洋还是穿着那套有老虎耳朵的居家服,忙乎乎地从厨房出来,看着十分精神,“程哥起来了?我煮了两个鸡蛋,你带在路上吃吧。”
说完摊开手,手心上一左一右放着两枚鸡蛋。
程洲桓接过鸡蛋,有些错愕,“起这么早?”
“不早了,等会儿你得去机场了。”何辛洋指了指餐桌旁的墙上挂着的时钟,“坐轻轨过去得40分钟,程哥你赶快去洗漱,我换个衣服就能出门了。”
程洲桓一怔。他从未想过挤轻轨去机场,也没考虑过让何辛洋送。
但何辛洋似乎将送他看做理所当然,这会儿已经钻进客房换外出的衣服去了。
他低头看了看两个有些烫手的鸡蛋,双唇轻轻抿住,眼底浮起浅微的笑意。
20分钟后,两人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门口了。
程洲桓正在锁门,何辛洋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提着装鸡蛋与牛奶的小口袋,“程哥,我先去摁电梯。”
“好。”他笑着回应,回头一看何辛洋的背影,顿生将人家打包带回北京的想法。
可时机尚未成熟,精明的程大律师不打无把握的仗。
山城有一条轻轨直达机场航站楼,但程洲桓从没凑过热闹,每次来去机场要么打车,要么请同事开车接送,这回被何辛洋带去轨交站台时,还是头一次见识以“拥挤”闻名的机场线。
列车进站时,他蹙起眉——车厢里密密麻麻全是人,各自推着攘着,靠近车窗的几乎将脸都贴在了玻璃上。
这些年跑案子,他乘坐过各种各样简陋的交通工具,在乡下甚至搭过村民的牛拉车,但那都是因为没有别的选择。如今去机场明明可以打车,半小时就到,却不得不和何辛洋一起站在列车的黄色等待线外,看着车里的人逃命似的往外挤,并伺机掐着缝儿往里挤。
但心里竟然丝毫不觉恼。
待下车的乘客全数离开,他手腕一紧,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身后的一大波乘客推到门边。何辛洋紧紧抓着他的手,扯着行李箱喊:“程哥,快上来!”
车厢里早没了位置,何辛洋却抢到一方狭小的角落,一把将他圈进去,左手拉着挂环,右手护着他的身子,笑嘻嘻地说:“这儿不挤。”
说是不挤,其实也只是比最挤的地方稍微好一点。
程洲桓的位置颇为尴尬,身后是占地儿的行李箱,再往里是车厢壁。他刚挤上来时没站稳,被何辛洋十分有经验地一推,恁是坐在了行李箱上。此时何辛洋正站在他腿间,还拼命往里凑,以给身后的乘客腾出位置。两人靠得极近,何辛桓身子前倾,胸口差点蹭在他鼻尖上。
其实他往后靠一靠,也能拉开与何辛洋的距离,但程大律师并非不食人间烟火,递到眼前的便宜,说什么都得占一占。
何辛洋挤惯了公交地铁,此时浑然不觉哪里不对劲,还特男子气地挺直腰背,拉着挂环的手也格外用力,几乎将浑身骨骼肌肉都调动起来,努力不让别人挤着程洲桓。
刚成年的男子,大抵最有保护欲与表现欲。
这种姿势持续了十几分钟,直到轻轨从地下转入空中,如过山车一般急转弯时。
列车猛地向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