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道,老子几多年没说过这种古装剧里面的话了。
酸,真他妈的酸。
云嘉轻轻拉过袖子,对着杯沿抿了一口,而后好奇地看着杯中的茶包。他是个温柔俊美的年轻人,有着再优雅不过的举止和教养——阿七当年刚下凡的时候,也是这样,天界华胄,贵气不凡,却必然在对着凡间种种事物时,流露出小孩子般好奇的表情。
武汉看着他的脸,心中叹道,又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伢,怕是比阿七还不如。天庭让这样的太子殿下跑来,不是活生生等着被阿七顶回去么?真造业。
未待云嘉开口,他便继续堆着笑道:“此茶是凡间事物,不入三殿下法眼。乃是用浓缩之法压制而成的茶包,入水即可。此物甚是粗陋,招待不周之处,还请三殿下见谅。”
鹦鹉在一旁默默地坐着,用意念不断发送吐槽过去:不就是个立顿红茶吗?武商量贩里面几十块钱一大包还送两小包快过期的给你……
云嘉轻笑道:“哪里,此茶甚是清新,在天上,我还从知道人间有这等滋味!我很是喜欢。”
鹦鹉默默地接着说:……你让阿七她三哥吃有防腐剂的东西。你让天界三太子吃有防腐剂的东西!!阿七会掐死你的!!!……
云嘉轻轻眨了眨带着长睫毛的眼,依然用那种小孩子才有的神情看着武汉,两只手拢在身前,袖子长长地垂下去:“阁下无需尊称,唤我云嘉便可。”
武汉忙道:“这……三太子乃是上仙,仙凡有别,如此恐怕……”
鹦鹉默默地吐槽:假正经。酸,真他妈的酸。这么酸的话亏你说的出口……
“哪里。”云嘉站起身来,眼神诚恳,又是一拱手道,“七妹这些年,还多亏武昌君照拂。”
“啊哈哈……”武汉也赶紧站起来学着他的样子回礼,“如此便却之不恭了……殿,云嘉也不需叫我武昌君……”
云嘉点了点头,坐下来,继续看着他,道:“小武,这样叫可不可以?我看方才一路上,大家都是这样叫的。
“啊哈哈当然可以……”
鹦鹉:日哟你占人家便宜!你欺负阿七她三哥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清纯小男生!……
武汉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告了个见谅,便把鹦鹉揪到隔壁房间,恶狠狠地低声吼道:“我靠你有完没完?!什么清纯小男生!他估计今天晚上接了阿七明天就要回天庭去的!”
“切,”鹦鹉鄙视地说,“你用几毛钱一包的红茶把人家就哄到了,不就是欺负人家在天上住了几千年没见过世面么,还含有防腐剂呢。不知道天神会不会拉肚子。”
武汉抓住他领子的手一松,心里其实也有些忐忑不安:“……哪有这种事?阿七她当年来下凡还不是粗茶淡饭一样吃什么都好好的?一个神仙,不至于还受不了我们的东西……”
“那哪能比?”鹦鹉说,“当年人间的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的粮食啊,而且后来阿七一直呆着,和我们一样都慢慢适应了。可即使是那样,当时我们还不是都不舒服过好长一段时间,你忘了?何况是外面那个一点污染都没见经过的……”
武汉面色阴晴不定,扭头看了一眼外面客厅。云嘉还穿着天庭服饰,金光灿烂的汉服,带着鎏金的太子冠,连头发都是长的——多少年没看过这种打扮了!说是像从古装剧里面走出来的或者是街道口哪个汉服协会的主席,那也不算;因为那些人都看得出来是扮演着古人,行为举止脱不掉做作和戏剧的味道……而云嘉不是。无论是他的语言还是行礼,连那现在看起来无比可笑的长头发都显得格外妥帖。从云层上下来,往黄鹤楼顶那么一站,就算他不说,武汉也能看出来是天庭来的神仙贵胄。
当然,如果不算这位太子殿下此刻用那种一年级小学生的好奇眼光,这边看看茶几,那边瞄瞄电视机,又轻轻转头注视着沙发的话……一切就更加妥帖了。
总之,眼前的一切概况起来就是违和,非常违和。
天庭与世隔绝,才是真正的天朝上国。人世间早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天圆地方变成了全球不过是宇宙的一个点再到世界是平的,烧了多少庙,蹋了多少寺,颠覆了多少信仰,不过数百年之间。然而,天庭依然是原先的那个天庭,不受世间影响。
武汉静静地望过去,忍不住在内心叹道,穿汉服果然完全不合适坐沙发上啊……
“你看傻了?”鹦鹉噼里啪啦敲着手机键盘,过了一会儿才从屏幕里抬起头来,对他说:“你看着办吧。今天你带着他在外面那么一转……啧啧。幸亏是晚上,不过她们还是都知道了。刚才蛇姐发短信来说明天早上就过来围观太子殿下。”
“我靠……”武汉刚回过神来打算破口大骂,就只听门口一阵巨响,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女声丢了一句话就吼过来,爆裂得让人头皮发麻:
“怎么!你们又来?!你们还想要我怎么办?!逼死了我男的逼死了我的伢,还要把我逼回去吗?!好!你们就逼我,逼死我!!!”
第 3 章
“日哟……”鹦鹉把手臂一抱,冷静地说:“阿七她回来了。”
武汉只觉得头痛欲裂,他沉重地摇摇头,长叹道:“她这一套已经搞了快两千年了……每次都是这一套!你赶紧去把厨房里的菜刀收好,然后把绳子提前割断一个裂口……”
鹦鹉说:“我知道,她半个小时后开始第一次上吊。”
他们双双心情沉痛地走出门,刚到客厅门口就愣得站住了——事情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方才那声咆哮只在门口持续了几秒钟而已,而现在,阿七早已脱掉了高跟鞋,还穿着短裤和蕾丝上衣——这个季节,在武汉穿什么的女孩子都有——不同的是,她早已把茶几搬到客厅中央,把坐垫铺在地上,和依然穿着汉服的云嘉在那里仪态万方地跪坐在上面轻,声,细,语,地喝茶。就好像……就好像一对古老的贵族兄妹重新回到了几百年前似的!
武汉和鹦鹉同学同时震惊了。
阿七端着杯子的手纤长素白,指尖微微挑起来,就如同此刻抬起来望着他们的略显得轻蔑和趾高气扬的眼神:
“什么嘛,”她不耐烦又有点气鼓鼓地说,“原来只是三哥而已呀。”
“七妹……不要这样说你哥哥呀……”云嘉看着她,好像有点哀求地说。仿佛被一种神秘得力场影响着,他这个时候也开始说大白话了。
“切。”阿七瞪了他一眼,继续说:“小武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是三哥的话,我就把副本做完了才回来的。”
“副本是什么?能吃吗?”云嘉认认真真地用手支着脑袋,好奇地问:“它比你哥哥还重要吗?”
阿七根本就不理他,继续喝了一口茶,又吐了口气,道:“我快渴死了。今天那个BOSS超难打我坐网吧里一下午都没喝水……”
云嘉说:“你喝这个喝这个!这个你喝过没有?小武说这个叫茶包哦,我以前从来都没有喝过,很好喝啊。”
武汉和鹦鹉刚默默地走过去坐在他们旁边,就正好迎上阿七喷出来的一大口茶,被吐了个满身:
“什么!!!”天庭排行第七的无敌美少女公主拍着桌子嚎叫起来:“你居然也喝了那个!”
她惊慌地拉着云嘉上下查看,几乎就是要哭着尖叫出来:“小武你怎么不早说!你怎么给他喝含防腐剂的东西!!!他——他晚上拉肚子怎么办!!!”
武汉一抹满脸的茶水,也拍着桌子吼起来:“我靠你怪我?!你怎么不早说?!要不是因为你我至于么!!!我这里哪有不含防腐剂的东西!!!”↓↓網↓
鹦鹉说:“莫吵!吵个么斯哦!先把桌子搞干净!”
兵荒马乱,人仰马翻。
好几分钟后,整个客厅才重新消停下来。
阿七依然气鼓鼓的抱着手臂盘腿坐在茶几边,拿眼睛瞪着武汉。武汉视若无睹地站起来,重新坐在沙发上,揉揉腿,叹道:“果然不行了。几千年了,习惯不了跪着坐……三殿下要不要也来坐坐沙发?能促进血液循环的。”
云嘉眨着眼睛说:“叫我云嘉就可以了。”
“……云嘉要不要坐到沙发上来?”武汉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道:“比地上要舒服多了。”
“好啊!”云嘉理所当然地站起来坐过去,微微一笑,道:“原来这个叫做沙发。等回去以后,我要给父皇母后都送一套。”
气氛顿时就沉默了下来。
半晌,鹦鹉轻咳一声,道:“敢问三殿下今日……所来何事?”
阿七把头低着,望着眼前的杯沿,仿佛能从那一次性的纸杯子里看出什么似的——自从不同等级的天庭人士前来被她大闹了几次以后,武汉这里所有的杯子都换成了纸质的,待客也尽量用一次性的碗——此刻无人能看清楚她的眼神。然而,武汉却从心底升起一股直觉般的忧虑,透过那低垂柔顺的雪白脖颈后,以及那多年以来对这姑娘的充分了解……不,不是担心她,而是,她好像又在打什么其他的主意……
别扯上我啊靠!武汉在心里默念。
云嘉和颜悦色地说:“你是小鹦鹉吧?我来之前,也了解过的。不用那么生疏,你也直接叫我的名字吧。你的衣服很好看啊,我就叫你小花,好不好?”
鹦鹉只觉得欲哭无泪。
武汉在心里狂笑。还没开始吐槽,却看见阿七反常地依然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由得心里一紧,只听云嘉继续说:
“小花呀,小武呀,其实我这次来你们都是知道的,天庭要我带七妹回去。”
沉默,又是沉默。
几千年来,这个问题谁都不敢提。包括每次来试图把阿七索拿回去的天兵天将们也是头痛无比。曾经有一位南天门侍卫长无限悲摧地向武汉抱怨:
“武昌君,我们也不想的呀!”筋肉虬结铠甲生光的大老爷们简直泪眼滂沱地说,“谁愿意去惹七公主呢?!这不是自己要命吗!您和她是朋友,您行行好,好好劝一劝她,不求她肯心甘情愿的回去,只求她别再为难我们!——我们,我们也是拿俸禄的,身不由己呀!”
武汉只能同悲摧地安慰他:“兄弟,我知道你的难处。可你要我怎么和她提?……揭她疮疤,先死的一定是我啊……”
确实,阿七所有的人间朋友都从来不在这点上招惹她,除了怕她闹起来,也是真心为她抱不平。当年天庭这档子事,确实做得太绝,人间早已有了公论。不管阿七当时的行为如何叛逆,你们把人家夫妻分开的时候,她还怀着小孩子呢。事情过去了两千年,连她的后代也不知所踪,但疮疤依然是疮疤,和织女一道并称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