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庭赭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还有心情和体力招男宠一逞色欲?但是小丫头哭成这样必然不会是假的,就又低声问道:“你说你们主子回不来……意思是说被堡主给……?”
“……尸体……都偷偷运出去堆在乱葬岗。我是出不去的,是能出去探亲的姐姐们回来告诉我的……她说……主子们身子破破烂烂的……血都被抽干……”
唐黎脸色又凝重了一番,想著四年前他还在苍寒堡的时候,虽说江庭赭好色淫乱也名声在外,倒没有听说过他有嗜杀男宠的癖好,更何况还要把人的血抽干……?忽然一个猜测闪过脑海,唐黎站起来就往江庭赭的主殿飞奔。
一天而已就变得那麽憔悴的脸色,手腕里让人琢磨不透的脉搏,病成这样还要招男宠,把人的血都抽干……唐黎咬咬牙,他听说过,当年师父在教郁沈影“涅盘”的时候提到过另一门邪功,和“涅盘”一样能让人短期内武功精进,而相对的代价是极度毁伤自己的身体或者……靠吸食别人的血肉来存活。
不可原谅……这种糟蹋人的行为,生命这个东西无论何时都是作为医者的唐黎看来最珍贵的,居然会被江庭赭拿来作为练功的辅料,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谅解这种行为。
跑到大殿,门口守著的人面有难色地悄声告诉他堡主正在临幸後宫,唐黎则拿出自己身为医者,一切为堡主身体著想的地位诱骗守卫给他开了门并支走了他。
唐黎推开门悄然走进去,掀开淡色的纱帐,眼前的一幕让他的脊背寒凉彻骨。
江庭赭如恶鬼一般正撕扯著一个少年的喉咙,少年还没完全断气,发出低声的悲鸣,血染红了少年的整个胸膛和江庭赭的脸,他的眼神凶残几乎丝毫没有人性的存在。床下躺著一具干尸,已经被吸干了血,禸体也七零八落地堆著,微张的双眼看著天,仿佛在诅咒老天的残忍。
唐黎本来见惯了生老病死,第一次对著尸体产生了强烈的呕吐感。他呆呆地站著,手上青筋暴现,突然冲上去抢下江庭赭手上的少年掐住江庭赭的脖子狠狠扇了他几巴掌。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他把江庭赭重重抵在墙上,双手都大力卡上他的喉咙。这一刻他没有考虑对付这样一个人自己的安危,甚至没有考虑倒在身边逐渐断气的少年,他的全部思想都在叫嚣著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本来以为他就算不是个好人,也没有做到罪不可赦,还同情他可怜他私底下觉得可能他这样活著也很孤单。可谁知,这个人根本就残忍到没有一个正常人应该拥有的良心和道德底线。
活著的行尸走肉,空有躯壳没有灵魂的魔鬼!
此刻江庭赭才突然想著挣扎了一下,让唐黎觉得万分好笑甚至差点笑出眼泪来的是他并没有挣脱,而是微微睁开眼睛看著唐黎,眼神里面一片脆弱和迷茫几乎到了无辜的地步,让脸上和牙齿上打著罪证印记的还未干涸的鲜血显得如此讽刺。
虽然矛盾讽刺,唐黎的手还是抖了一下,想要再用力却用不下去。江庭赭顺著墙角滑下来大声喘熄,唐黎後退了一步,看著身後的少年,他已经死了。
岸渚江篱墨风起(美强)13动心.上
江庭赭的眼神再睁开,已经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夹杂著冷酷的思索,唐黎知道他在想如何处置这个撞破了他秘密的自己,然而他并不害怕,因为江庭赭杀不了他。
“羽化……你为何非要炼这种功?”他张口,在落进窗口的夕阳的最後一抹余晖中轻声说出那个邪功的名字,江庭赭的眼睛里透出了杀意,江庭赭却依旧勾了勾嘴角无所畏惧。
“你究竟是什麽人?”江庭赭看著他的眼睛,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音里已经有了一丝不稳。唐黎则轻松笑笑说:“鄙人只是一介小小医官而已。”
“你说谎!”江庭赭突然一跃到唐黎眼前,染血的手抓起了他的青丝,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唐黎看著昏暗的金黄下他野性和魔性混合杂糅著的英俊侧脸,不由得低声叹息说:“我没说谎,我真的就是苗疆来的一名小小医者而已。”
江庭赭不再做声,却仍旧戒备地观察著他,像是雪山上孤独的雪狼一般眼里闪著孤傲和怀疑。唐黎太熟悉那种生物,於是伸出一只手,不卑不亢甚至和他一样倨傲地磨蹭了他耳边的头发问:“告诉我,你修炼羽化的理由。是为了你的千秋大业?”
他并没有期待江庭赭回答,因为他从他的眼神里几可以轻易猜到。江庭赭不懂掩饰,或者不屑掩饰,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是这样,在那高高在上的自负和冰冷之後什麽都没有。他的人生就是一直戒备著所有人,倔强而残虐的独裁,在铁和血之间实现野心,别的什麽都不知道不在乎。
完美的外表,残缺的人格,简直是可憎可怕又可悲可怜。这个人的一生,究竟可曾懂得过何谓爱何谓温暖何谓信任何谓友情?抽象的权利或统治欲,那种东西真的值得一个人为之如痴如狂?
“从今天开始,不准再随便杀人。”他笑笑,如同故意去抢小朋友手中的糖人一样,明明知道什麽对江庭赭最重要,却偏不准他如此。在江庭赭露出“你算什麽东西”的表情前,又可以抚上了他的心口,那个维系著这个残暴男人生命的脆弱的地方,他可以轻易叫停,轻易掐死他自命不凡的生命。
江庭赭咬紧牙关,在他达到目的的道路上,必须被迫屈从的人的名单里面本该没有并且从来就不该有这样一个小小的医官。然而如今荒谬诡异地受制於人,而这人又超脱了自己的掌控。
“你想要什麽?”他拿出最有用的办法,人人都有想要的东西,只要能够满足对方就能够各取所需。只是他本来没有想过他需要低声下气地问这样一个小小医官的要求。
“我要你不再随便杀人。”唐黎耐心地重复。
“除了这个,你要什麽。”
“除了这个我什麽都不想要。”唐黎摇摇头,江庭赭却不信:“我杀不杀人与你无关,你想要的东西,应该是对你有好处的东西。”
“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利益,”唐黎对他这种逻辑嗤之以鼻:“我们医者,愿意看到天下苍生都亡於暮年苍老,而不是死於病痛或者……像这样被人随意杀死。”
“我再问你最後一次……”江庭赭有点垂头丧气的不耐烦,看起来既暴躁又无奈:“你为何会知道‘羽化’,知道翠月殿郑天问的毒的解法?你为何身为小小医官会武?为何偏偏在我最危险的时候来到我身边却什麽都不要?”
句句都问到点子上,句句都应该让唐黎哑口无言,然而他还是能够对答如流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无巧不成书’?我要是想害你还要等到现在?”
他并没有谋害江庭赭的心,这就是他能够让江庭赭虽然疑团重重却仍旧对他无法真起戒备之心的原因。反正他自以为他只是怀著仁道之心来收拾他不小心造就的烂摊子,等到一年之後江庭赭身上的毒一解,他们就再无相干,从此各走各的路。
江庭赭果然没了言语,沈默了一下气焰又低一层道:“你知道的……羽化要每日活人血肉进补才能炼成。你以为我愿意吃这些又腥又脏的东西?”
“你也可以不吃的。”
“如果不吃,我修成一年的功力就短一年的寿命,根本没有意义。”
“那就不要炼了,”唐黎淡然道:“总归是有悖天道人伦的东西,没有好处的。”
$$$$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江庭赭哈哈笑了一声,仿佛在嘲弄唐黎的提议是多麽可笑,唐黎则不在乎他的笑意,冷然道:“江庭赭,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要求你,从此不要再随便杀人。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
唐黎从来都不是说到做到的人,但这次真的做到了丝毫不手软。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大殿的後门又拖出血淋淋的尸体的时候,他彻底对江庭赭其人失望了,失望的结果就是他背起药箱就走,却在半路被士兵拦住,一个威严的长者走出来表面和颜悦色实际却如同押送犯人一般劝他回屋,正是之前在大殿上对他生出怀疑眼神的苍寒堡元老李威。
就算不能走,唐黎照样可以惩治江庭赭。毕竟针和药在他手上,治病的方子在他心里,他不救江庭赭,最多落到一起死而已。
果然第三天江庭赭的心脏又不行了,蜷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而多少人三番五次遣人来找唐黎出诊的时候,唐黎就那麽一句话:“让他死好了。”
他就这麽僵持著从早晨到了中午,江庭赭已经几番吐血,像湿透了一样辗转挣扎,取下来的被单上淋漓吓人,李威只得再次亲自出马去威胁唐黎,然而唐黎当著他的面眯起眼睛说:“如果你们堡主不再做那种有悖天道的事情,救他就只有一句话而已。”
李威自然知道江庭赭修炼“羽化”,他当初也极不赞成,然而面对强大的翠月殿势力,不得不看著江庭赭走上这条道路,长叹一声道:“堡主也是逼不得已啊……”
岸渚江篱墨风起(美强)14动心.下
唐黎并不相信,回道:“如果没有那麽多欲望,就不会活著那麽累。”
李威摇摇头说:“唐医者,每个人的一生都有不同的故事。堡主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人。他只是从小就被这样教育,从小就被灌输人生的意义就是把别人踩在脚下的道理。对他而言这就是‘正确’,他以为他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从小就被灌输的正确?他以为的正确?唐黎之前从来没想过这方面的道理,心里像是被什麽钝钝捶了一下,李威拈拈胡子继续道:“医者从没想过吧……堡主并不是外面传说,甚至不是你亲眼看到的那样是个邪恶或者没有人性的人,相反,正是因为他太单纯了,他太纯粹了,他从小就被那样教,所以他根本不知道生命的重要爱的重要。他的父亲,甚至把他当成杀人机器一样培养。”
“唐医者,你看到过他身上的伤吧,每次堡主都会把自己弄得一身伤,因为他自己都不会怜惜他自己……其实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堡主才会有那麽一点点可以称之为‘感情’的东西……”
唐黎的脑子因为他这一句而懵了一下,在醒悟过来的瞬间就反射性地问道:“感情?”
完完全全的做贼心虚,此刻的慌乱唐黎自己都不知道该做如何解释。不是忘了吗,不是可以狠下心来对他不闻不问了吗,为什麽区区一个简单的词语,会让自己像被针扎了一样毛骨悚然!
“也许……也许因为唐医者你是多年来仅有的几个能够挟制住堡主的人,毕竟区区华都大地没有几个人及得上他,因此他可以目空一切,让他看到了能够挑动他情绪的只有翠月殿郑天问那一类人,如果说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