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讲不完的故事》作者:米切尔.恩德_第5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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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下一次再讲。  中午时分,巴斯蒂安来到了一道高高的、横贯荒野的土围墙的边上。他爬上围墙。围墙的后面是一大片山谷凹地——越往中间地势越低——就像一个平坦的火山口那样。整个山谷是一个城市——不管怎么说,建筑物的数量接近于城市这一名称。这是巴斯蒂安所见到过的最疯狂的城市,所有的房屋杂乱无章地堆在那儿,既无规划也无目的,就好像是有人把它们从巨大的口袋里倒在那儿似的。这儿没有马路;也没有广场,看不出任何秩序。  就连那些建筑物看上去也很荒谬。大门造在屋顶上,楼梯安在人走不到的地方,有的楼梯一直通到半空中,人只能头朝下才能在上面走。塔楼是横着的,阳台则竖在墙壁上。该是门的地方造了窗,该是墙的地方铺了地面。有的桥刚造到桥拱的地方突然结束了,好像造桥的人工作到一半忘记了桥的整体造型。有的塔楼像香蕉一样是弯的,塔尖朝下就像一座倒置的金字塔。总而言之,整座城市给人以荒谬的感觉。  巴斯蒂安再看其居民:男人、女人和小孩。从形体上看,他们与寻常人没什么两样。但是,从他们的服饰看,他们全是傻瓜,分不清什么东西是可以穿戴的,什么东西是用于派别的用处的。他们头上戴的是灯罩、装黄沙用的小桶、盛汤用的碗、字纸篓、袋子或盒子,身上则披挂着桌布、地毯、大张的银纸或者甚至是木桶。  许多人在拉或推手推车和拖车,车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破烂,打碎的灯、床垫、餐具以及破衣烂衫和一些不值钱的东西;而其他的人则背着成捆、成包的类似的破烂货到处走来走去。  巴斯蒂安越往城里走便越显得拥挤。这些人好像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有好几次巴斯蒂安观察到,有一个人很费力地把小车朝一个方向拉去,过了一会儿他又拖着小车朝另一个方向走,又过了不一会儿他又把小车拉向一个新的方向。不过,所有的人都忙得不亦乐乎。  巴斯蒂安决定与他们中的一个攀谈一下。  “这座城市叫什么名字?”   那个人放下他的小车。直起了身子,摸了摸前额好像是在费劲地恩考什么,然后他就这么扔下小车走了:他好像把小车给忘了。可是,只过了几分钟,就来了一个女人,捡起了这辆车子,吃力地把它拉走了。巴斯蒂安问她,这些旧东西是不是她的。这个女人站了一会儿,陷人了沉恩,然后也走开了。  巴斯蒂安又试了几次,可没有一个问题得到解答。  “问他们是没有用的,”他突然听见有人吃吃地笑着说,“他们什么也不会对你说的;可以把他们称作不会说话的人。”   巴斯蒂安朝说话的声音转过身去,看见在一堵墙上的突出部分(这是一个挑楼的底部,这个挑楼是头朝下的)上坐着一只灰色的小猴子。这个小猴子戴了一顶黑色的博士帽,帽子上有一只来回摆动的绒球。他好像正在忙着搬弄脚趾头计算着什么。然后,他咧开嘴朝着巴斯蒂安傻笑着,说;  “请原谅,我刚才只是在作快速运算。”   “你是谁?”巴斯蒂安问。  “我的名字叫阿尔加克斯,认识你很荣幸!”小猴子答道,他稍稍地脱了一下博士帽以示敬意,“请问尊姓大名?”   “我叫巴斯蒂安·巴尔塔扎·巴克斯。”   “正是你!”小猴子满意地说。  “这座城市叫什么?”巴斯蒂安问道。  “它本来并没有名字,”阿尔加克斯说,“不过,可以把它叫做——我们就这么说吧——昔日皇帝城。”   “昔日皇帝城?”巴斯蒂安不安地重复道。“为什么?我看这儿并没有谁像昔日的皇帝。”   “不像吗?”小猴子哧哧地笑着说,“你在这儿看到的所有的人在当时都曾经当过幻想国的皇帝——或者,至少是他们曾经想当皇帝。”   巴斯蒂安很惊讶。  “阿尔加克斯,这些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猴子又稍稍脱了一下博士帽,幸灾乐祸地笑着。  “我是——我们就这么说吧——管理这个城市的人。”   巴斯蒂安打量着四周:近处,一个老头挖了一个坑,此时他正把一支燃烧着的蜡烛放进坑里,又把坑给填上了。  小猴子发出哧哧的笑声。  “先生,你想不想稍微观光一下这座城市?可以这么说——先认识一下你将来的住所?”   “不,”巴斯蒂安说,“你在胡说些什么?”   小猴子跳到了他的肩上。  “来吧!”小猴子轻声耳语道,“不用付钱的,你有资格进来的话,那么一切费用都已经付清了。”   尽管巴斯蒂安本想走开,可他还是跟着走了。他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每走一步,这种感觉便增加一分。他观察这儿的人,发现他们彼此之间并不说话;他们不关心周围的人,对他人甚至是视而不见。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巴斯蒂安问,“他们的举动为什么这么奇怪?”   “没什么奇怪,”阿尔加克斯哧哧地笑着对他的耳朵说,“可以说,他们都是你的同类;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在他们那个时代他们都曾经是你的同类。”   “你这是什么意思?”巴斯蒂安站住了,“你是想说.他们都是人类?”   阿尔加克斯快活得在巴斯蒂安的背上蹦来蹦去。  “正是这样!正是这样!”   巴斯蒂安看到马路中间坐着一个妇女,她正在试着用织补的针从一个盘子里戳豌豆。  “他们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他们在这儿干什么?”巴斯蒂安问。  “噢,每一个时代都有人再也找不到回他们那个世界的路了,”阿尔加克斯说,“刚开始时,他们是不愿意回去,而现在——我们就这么说吧——他们是回不去了。”   巴斯蒂安注视着一个小女孩,她正在尽全力推一辆娃娃车。这辆娃娃车的轮子是方的。  “他们为什么回不去了?”巴斯蒂安问。  “他们必须有愿望。可是,他们再也没有愿望了。他们把他们最后的愿望用在其他方面了。”   “最后的愿望?”巴斯蒂安嘴唇发白地问,“难道不是想有愿望就能继续产生愿望的吗?”   阿尔加克斯又哧哧地笑了。现在他正试着取下巴斯蒂安的包头布,给他捉虱子。  “别闹!”巴斯蒂安大声喊道。他想把猴子从身上摇下来,可是猴子紧紧地贴着他,快活的吱吱乱叫。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猴子吱吱地叫着,“只有当你还记得你的世界时,你才会有愿望。在这儿的这些人早就已经失去了他们所有的记忆,没有过去的人是不会有将来的。因此,他们也不会变老。你看看他们!你会相信,他们中有些人已经在这儿呆了一千年或者是比一千年更久吗?可他们永远是这副模样。对于他们来说,再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了,因为他们本身已经不可能再变化。”   巴斯蒂安看到有一个男人在给镜子抹肥皂,然后开始给镜子剃胡子。刚开始时.这一切还有一点使他感到奇怪,可现在吓得他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快速地往前走,现在他才知道,他正在继续往城里走。他想转过身去,可好像有什么东西像磁铁一样把他吸引住了。他跑了起来,想甩掉那只讨厌的灰猴子,可猴子就像黏在他身上似的怎么也甩不掉。猴子甚至还讥讽他道:  “再快一点!快跑!快跑!快跑!”   当巴斯蒂安意识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便停了下来。  “所有在这儿的人,”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都曾经当过幻想国的皇帝或者是曾经想过要当幻想国的皇帝吗?”   “是的,”阿尔加克斯说,“每一个找不到回他们自己世界去路的人迟早都想当皇帝,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当成皇帝的。可是所有的人都这么想过。这儿有两种傻瓜,然而,他们的结果——可以这么说——是同样的。”   “哪两种?告诉我!我一定要知道,阿尔加克斯!”   “别激动!别激动!”猴子哧哧地笑着,紧紧地搂着巴斯蒂安的脖子,“有一种人是慢慢地失去他们的记忆,当他们失去了最后的记忆时,奥琳也就再也无法帮他们实现愿望了;之后,他们便——我们就这么说吧——自己找到这儿来了。那些使自己成为皇帝的人一下子便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奥琳同样也不能再帮助他们实现什么愿望,因为他们已经不会再产生愿望。一如你所见,其结果是一样的。这些人也呆在这儿,不能再离开了。”   “这就是说,他们曾经都得到过奥琳?”   “这是不言而喻的!”阿尔加克斯答道,“可是他们早就把这件事给忘了。奥琳也帮不了他们的忙,这些可怜的傻瓜。”   “奥琳是从他们……”巴斯蒂安吞吞吐吐地问道,“奥琳是从他们那儿被拿走的吗?”   “不,”阿尔加克斯说,“如果谁成了皇帝的话,那么奥琳便因为他自己的这一愿望而自行消失了,这是很清楚的。可以这么说,谁也不能把童女皇所赋予的权力用来夺她的权。”   巴斯蒂安觉得很不舒服,想在哪儿坐一下。可是,灰色小猴子不让他坐。  “不行,不行!城市观光还没有结束呢,”他大声喊道,“最重要的东西还在后面!继续走啊,继续走!”   巴斯蒂安看见一个小男孩,小男孩举着一把大锤子用钉子去钉放在他面前的连袜裤;一个胖胖的男人正在试着把邮票贴在肥皂泡上,肥皂泡自然是一个个爆炸了,可他仍然不罢休,继续吹出新的肥皂泡。  “看啊!”巴斯蒂安感到阿尔加克斯正用他的猴爪把他的脑袋往某一个方向转去,并听见阿尔加克斯笑着说,“往那儿看!是不是很有趣?”   那儿站着一大群人,男女老少全都穿着稀奇古怪的衣服,谁也不说话,每个人自顾自。地上放着一大堆巨大的骰子,骰子的六面都是字母。这些人不断地把骰子乱七八糟地掺和在一起,然后长久地呆视着这些骰子。  “他们在干什么?”巴斯蒂安轻轻地问,“这是一种什么游戏?它叫什么?”   “这是一种任意的游戏,”阿尔加克斯答道。他朝玩游戏的人打招呼,他大声喊道:“孩子们,很好!继续玩下去!别放弃!”   然后,他转向巴斯蒂安,对着他的耳朵低声地说:  “他们再也不能讲述,他们丧失了语言能力。所以我为他们想出了这个游戏。一如你所见,这使他们有事倩可做了。这游戏非常简单。如果你仔细想一想的话,那么你就不得不承认,世界上所有的故事归根结底都是由二十六个字母所组成的。字母总是这一些,只是其组合不同而已。由这些字母构成了词组,由词组构成了句子。由句子构成了章节,再由章节构成了故事。看,那儿是什么?”   巴斯蒂安念道:  HCIKLOPFMWEYVXQ   YXCVBNAMASDFGHJKIQA   QWERIZUIOP0   ASDFGHJKLQ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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