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讲不完的故事》作者:米切尔.恩德_第2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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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远的地方看见了一样他所无法解释的东西。那是一道金光,有规律地不停地在闪亮、熄灭,闪亮、熄灭,而且是正对着他福虎的。 福虎尽快地接近这个地方。当他飞到这个地方的上空时,发现这—闪光是从水下,很可能是从海底发出的。 祥龙——前面早就已经提到过了——是由空气和火构成的造物。湿的要素对于他们来说不仅是陌生的,而且是非常危险的。他们确实会像火焰一样在水中熄灭——或许在熄灭之前他们就会窒息,这是因为他们需要用整个的身体通过成千上万珍珠母般的鳞片不停地呼吸空气。同时,他们也是以空气和热为生的。他们不需要其他的食粮,但是,如果没有空气和热的话,他们只能活很短的时间。 福虎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他根本就不知道,海水深处这一奇特的闪光究竟是什么东西以及这与阿特雷耀到底有没有关系。 可是,他并没有考虑多久。他刷地飞上高空,然后转过身来一头往下扎去。他让前爪紧贴着身子,把全身绷得像棍子一样硬、一样直。随着扑通一声巨响他窜入了大海的深处,溅起的水浪犹如一个巨大的喷泉。与水面发生的撞击最初几乎使他失去了知觉,可他强迫自己睁开红宝石般的眼睛。现在,他看到闪光就在不远处,在离他几个身长远的深处。海水冲击着他的身躯,开始像平底锅里的水在烧开之前那样冒起了气泡。与此同时,他感到身体正在发凉并且越来越虚弱。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强迫自己继续往下潜——现在,他看到那光源近在咫尺。是奥琳,是光泽!幸运的是,护身符的链条正好挂在一棵长在峡谷峭壁上的珊瑚树的枝杈上——不然的话,珍宝早就落入无底深渊了。 福虎抓住奥琳,把它解下来挂在脖子上,以防丢失——因为他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失去知觉了。 当他重新苏醒过来时,最初的一瞬间他几乎被搞糊涂了。使他感到非常惊异的是,这时候他又翱翔在海面的上空。他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一个特定的方向飞去,这速度比他疲惫的体力所能够达到的速度要快得多。他试着飞得慢一点,但是却发现他的身体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了。另外一个更加强大的意志掌握了他的身体,引导着他。这个意志来自用链条挂在他脖子上的奥琳。 黄昏,天将近晚,福虎终于远远地看到了海滩。海滩后面的陆地被雾蒙住了,看不清楚。待他飞近时才发现这块陆地的绝大部分已经被虚无所吞噬。虚无使眼睛感到疼痛,因为它给人一种眼睛快要瞎了的感觉。 假如福虎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来决定的话,那么他也许会从这儿飞回去。但是珍宝秘密的力量迫使他继续笔直地往前飞。不一会儿他便知道了其中的缘故。在漫无边际的虚无中,他突然发现了一个仍然屹立着的小岛,一个由尖顶的房子和斜塔所构成的小岛。福虎猜到了他将会在那儿找到谁。这时候,不仅仅是来自护身符的强大的力量驱使着他,出自他本身的意愿,他也要朝着这一目标快速飞翔。 阿特雷耀躺在死去的狼人身边。后院里没有光线,几乎是黑乎乎的一片。环绕着后院的高耸的房屋犹如矿井,凭借着从井口般大小的天空漏下的灰色的光线,几乎无法分辨出男孩浅色的身躯和巨兽的黑色皮毛。天色越黑,越难将他们区分开来。 阿特雷耀早就放弃了任何试图从像钢钳般的狼牙中挣脱出来的努力。他进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他的眼前又出现了草海那头没有被他杀死的紫牛。有时候他呼唤其他的孩子,他打猎时的伙伴,现在他们早都成了猎手,可是谁也不回答他。只有那头庞大的紫牛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望着他。阿特雷耀呼唤阿尔塔克斯,他的小马,但是小马没有来,连他那响亮的嘶鸣也听不到。他呼唤童女皇,但是毫无结果。他再也没法把事情的原委告诉她了。他没有成为猎手,他也不再是使者了,他只是一个无名小卒。 阿特雷耀屈服了。 但是,阿特雷耀还感到了其他的东西,感到了虚无!虚无一定已经到了很近的地方。阿特雷耀又感到了那种可怕的、酷似晕眩感觉的吸力。他站起身,呻[yín]地拉扯着他的腿。可是,狼的牙齿咬住他不放。 就这点而言,被狼人咬住倒是他的幸运。要不是格莫尔克的牙齿紧紧地咬住了他,福虎不管如何努力都已经为时过晚了。 阿特雷耀突然听到祥龙铜钟般的声音在空中回荡:“阿特雷耀!你在哪儿?阿特雷耀!” “福虎,”阿特雷耀喊道。接着,他用双手握成喇叭状放在嘴巴前向天上喊道: “我在这儿。福虎!福虎!快来救我!我在这儿!” 他一直不停地喊着。 然后,他看到了福虎那像一窜一窜的火苗似的白色身躯犹如一道活的闪电在一小块漆黑的天空中闪过,那是在很遥远、很高的地方,第二次便近多了。阿特雷耀喊啊喊,祥龙用他铜钟般的声音回答着。终于,天上的看到了地下的,阿特雷耀小得就像是在一个很深的洞里的一只可怜的甲壳虫。 福虎开始降落。后院实在太小了,又几乎已经是深夜了。白龙在往下降时撞坏了一堵尖尖的山墙。屋架上的梁塌了下来,发出雷鸣般的轰响。福虎感到一阵刀割似的疼痛,他的身体被尖利的屋脊划了一个口子,伤得很厉害。这并不是他平常惯有的那种漂亮的降落。他掉进了院子里,重重地摔在阿特雷耀和死去的格莫尔克身旁那潮湿、肮脏的地上。 福虎抖动着身子,像从水中钻出来的落水狗那样打着喷嚏,说:“终于找到了。你原来躲在这儿!我肯定还算来得及时。” 阿特雷耀什么也没有说。他用双臂搂着福虎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银色的鬃毛里。 “来!”福虎对他说,“骑在我背上,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阿特雷耀只是一个劲地摇头。这时候福虎才看到,阿特雷耀的腿被狼人的嘴给咬住了。 “别担心,”他瞪大了红宝石般的眼睛说,“我们马上就能把它弄出来的。” 他试图用两只前爪把格莫尔克的牙齿撬开来。但是,狼牙连一毫米也撬不开。 福虎喘熄着,因为用劲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可毫无作用。如果不是运气帮了他的忙的话,他险些无法救出他的小伙伴。不过,祥龙总是有运气的,这运气也会降临到他喜欢的人身上。 福虎精疲力竭地停了下来,它向格莫尔克弯下`身去,想在黑暗中看得更清楚一些,到底该怎么弄。这时,挂在福虎脖子上的童女皇的护身符碰到了死去的狼人的前额。就在这一瞬间狼人的牙齿松开了,把阿特雷耀的腿放了出来。 “嘿!”福虎大声喊道,“你看见了吗?” 阿特雷耀没有回答。 “怎么回事?”福虎问道,“阿特雷耀!你在哪儿?”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他的朋友,但是他已经不在那儿了。当他用自己发着红光的眼睛在黑暗中搜寻时,他自己也感觉到了那股吸力。阿特雷耀刚获自由,就被那股吸力从祥龙的身边吸走了,虚无越来越近了。奥琳保护了福虎,使他免遭吸引。 阿特雷耀徒劳地抵抗着。虚无比他小小的意志要强大得多。他挣扎着,斗争着,用脚又蹬又踢,但是他的肢体不再属于他自己,而是属于那股不可抵御的吸力。他离开最终的毁灭只有几步之遥。 就在这个时候,福虎像一道窜动着的白色闪电飞到他的头顶上,一把揪住他蓝黑色的长发,把他拎到空中,带着他向漆黑的天空飞驰而去。 塔楼上的钟鼓了九下。 以后,无论是福虎还是阿特雷耀,他们俩谁都说不清这一次在一团漆黑中的飞行到底持续了多久,是否真的只是飞了一个夜晚。也许,所有的时间对于他们来说都停止了,他们只是静止地悬挂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不仅对阿特雷耀来说,这是他所经历过的最长的黑夜,而且对比他年纪大得多得多的福虎来说也是如此。 但是,即使是最长、最黑的夜也会过去的。破晓时他们俩在惨淡的晨曦中看见了远处地平线上的象牙塔。 我们有必要在这儿停一下,解释一下幻想国地理上的特点。这儿的陆地、海洋、山脉和河流并不是像人类世界里那样固定在某一个地方的。所以,根本就不可能绘出一张幻想国的地图。比如,在那儿绝对无法事先确定,哪个国家与哪个国家为邻。甚至连方向也会随着你所在的那个地区而改变。夏天与冬天,白天与黑夜在每个地区都有它们自己的规律。你可能刚走出一个被太阳晒得滚烫的沙漠,就进入邻近北极般的冰雪世界。在幻想国这个世界里没有可以测量的外部距离。因此,“近”和“远”的词意也不同。所有这些东西都与走完某一段路程的人的心理状态和意志有关。幻想国是无边无涯的,因此,它的中心也就无所不在——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它离所有的地方都一样近或一样远。这完全取决于想要到这个中心去的人。幻想国这一内在的中心便是象牙塔。 阿特雷耀惊奇地发现自己坐在祥龙的背上。他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骑上去的。他只记得,自己被福虎揪住头发往上提。当他颤唞地用在他身后飘动的大衣把自己裹紧时才发现,大衣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变成了灰色。同样,他的头发和皮肤也成了灰色。这时候他在越来越亮的晨曦中看到,在福虎的身上也发生了同样的变化。白龙变成了一条灰色的、雾一般的带子,他已经变得很不真实。他们俩都曾经离虚无太近了。 “阿特雷耀,我的小主人,”他听见祥龙轻声地说,“你的伤口很疼吗?” “不疼,”阿特雷耀答道,“我已经没有疼的感觉了。” “你发烧了吗?” “不,我想没有,福虎,你为什么问这个?” “我感觉到,你在颤唞。”福虎回答道。“现在,在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什么能使阿特雷耀发抖吗?” 阿特雷耀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 “我们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了。等到那时我不得不告诉童女皇,已经再也没救了。在我必须要做的事情中这是最难的。” “是的,”福虎更加轻声说,“确实如此。” 他们默然无语地一直朝着象牙塔继续飞去。 过了一会儿,祥龙又开口说话: “你看见过她吗,阿特雷耀?” “谁?” “童女皇——或者更确切地说,金眼睛一切愿望的女主宰。你站到她面前时,得这样来称呼她。” “不,我没有见到过她。” “我见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你的曾祖父还是一个小孩子,我也还是一个脑袋瓜中装满了胡闹想法的年轻的云里跳。有一天夜里,我试着去取又大又圆、闪闪发光地挂在天上的月亮。已经说过了,那时我什么也不懂。当我终于失望地掉到地上时,我离象牙塔很近。那天夜里,玉兰阁展开了它的花瓣,我看到童女皇坐在它的中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