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乡巨变》作者:周立波_第4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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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这时候,菊满从外边回来,进屋拿起
一个鱼篮子,又跑出来,对盛妈说,‘上边塘里水车千了,我要去捉鱼。’‘你敢去!’盛妈日里骂一声,但并
不深究,让她跑了,自己又转向邓秀梅方面,接上先前的话头:‘那天夜里,你自己不去,其实也行,有清明他
们这一批男人家,牛也追得回来的。’‘我总不放心,生怕你们乡里损失一条牛。损失一条,明年春耕、赶秋,
都成问题了。’‘太为我们着想了。’盛妈感激地说:‘应该吃一点东西,补一补身子。’‘我又不是七老八十
岁,补什么身子t ’邓秀梅笑了。
‘一天到黑用心思,脑壳痛不痛?。
‘间或有一点点昏。’ +‘乌鸡蒸天麻,治脑壳昏,立服立效。我有一只黑鸡婆,等下杀了,买点天麻来蒸
了你吃…。’。
‘千万莫费心,蒸了我电不得吃。’没等盛妈的话说完,邓秀梅满口凹绝。她扭干了涮好的衣服和被单,拿
去措在地坪里的晒衣竹篙上。
听了邓秀梅的坚定的口气,盛妈不再提起乌鸡和天麻。
∞| 她伏在脚盆边上,只政洗涮。邓秀梅晒好衣服,回到房问里,想歌一下,再看看文件。她发现灰尘络索
的桌上,摆着一些报刊,里头有几期< 互助台作< ,~份打印的文件。
‘我怎么没有收到屉子里击昵?’枯起眉毛,思索一阵,她想起来,自从追牛那一天夜里,急急忙忙跑出去
以后,好多天来,一直投有闲功夫回家里歇戢,翻翻书报……这些东西,还是那天翻过以后,摆在桌上的。‘她
想着,连忙打开桌子的抽屉,把文件收起。抽屉里,摆着一帧男人的半身照片,她顺手拿起,凝视一大阵。忽然,
好象想起一件什么事一样,她抽下`身上的钢笔,铺开信纸,写上’家杰。两个字。正在这时候,盛清明猛闻进来,
笑嘻嘻地,正要说什么。邓秀梅脸上微微发红,顺势拿右手的袖子遮掩了信纸。盛清明服尖,对方的这个可疑的
动作和羞臊的脸色,他早已看清,走拢来笑遭:‘什么机密?你瞒别人,可不能瞒我,值价一点,快给我看看。
’‘偏不给你看。’。真的不吗?对不起,我要曲手了。‘盛清明扳开邓秀梅牢牢压在纸上的手臂,看见一张雪
白光滑的道林纸的信笺上写着’家杰。两个秀气的字9 臣I 他笑起来:‘呵,写情书了。这是正经事,我真不该
打扰你,对不起……
他直起腰子,立一个正。
‘看你这个怪样子……
‘有情书可写的人,是幸福的。不过,大蛆,我忠告你,干什么,要象什么,写情书,就要象一封情书,不
能象篇千千巴巴册2 的八股。’家杰‘两个字上面,应该添些喷喷香盼字眼子,你应该写:我的最亲爱的家杰’。
‘盛清^ 月的指手划脚的批评还没有落音,邓秀梅起身笑着要捶他,后生子一闪就躲开去了。
‘你这个家伙,只晓褥胡闹瞎闹……邓秀梅嘴里这样说,没有再追他。
‘这是胡同瞎闹吗?。盛清明又走拢来了。’叫你把情书写得甜蜜一点,是为你好,还是为你坏?。
‘多谢你的这个好。’‘你们女同志都是这样,一结了婚,心里眼里,就只有自己的男人,别的人,分明为
她好,也都是胡闹瞎闹。’。说正经话吧,你来我我有什么事?。邓秀梅端端正正地坐着,这样地问。。无事不
登三宝殿,‘盛清明扯到了正经事上,但脸上还是愉快地笑着,’没有事,敢来打扰你?全乡的地主、富农和被
管制的反革命分子跟坏分子,都叫得来训过话了。我们警告了他们,在农村的社会主义改造的縞潮中,他们都得
好生守法,不许乱说乱动。我还吩咐他们一星期到乡政府来{ 亡报一次。
李主席也训了话。他给他们指明了前途,告诉他们,只要守法,不造谣破坏,惹事生非,好好地接受劳动改
造,将来不久,农业社可以分批吸收他们做社员,或候补社员。‘邓秀梅点点头又问:’他们的反应如何?‘’
都鼓了掌,愁眉苦脸的,心怀不满的,也拍了手。巴掌声各式各样,有热烈的,也有勉强的,只有我们这些心眼
灵,有经3 口0 验的人,才昕得出来……。不要混了,小盛就有这个小毛病,爱混。‘邓秀梅含笑批评他,停下
叉问:’还有什么事,有新情况投有?‘。符癞子和张桂贞姘上以后,天天跟秋丝瓜一起,鬼鬼祟祟,不晓得搞
什么把戏?。。^ 家是郎舅至亲,在一起也是常情。’‘符癞子又时常到龚于元家去;富农曹连喜那里,他也去
过一两回。’‘不要动声色,不要打草惊蛇……邓秀梅低声地、机密地说道:’我们不妨看看他们如何活动,放
长线,钓大鱼,说不定深水里还有大家伙……
‘我那出了五服的伯伯到龚家里吃过一回酒,说不定他……。,。面糊老倌是没有问题的,你不要神经过敏,
弄得草木皆兵的。’邓秀梅规劝他说:‘还有什么事?’‘没有了,你办你的要公吧……说完正事,玩笑叉来了,
这是盛清明的老毛病:’一开头,就是干巴巴的‘家杰’两个字,老余看了,有什么意思?你千伶百俐,怎么连
封情书都不会写呵?一。你聪明,你会写。‘’对不住,不瞒太姐,只要有对象,我一天一封也拿得出来。‘’
没有对象,快到畜牧场去找。‘邓秀梅笑了。
‘好家伙,你敢骂人?我要去告诉老余,叫他替我出出气,一行服一行,豆腐服米汤。我猜他是一定能降伏
你的。’看见信纸,他又扯到写信上来了‘你不好意思写出心里的话吗?来,0 以来,来,我帮你写。’他坐在
桌边高凳的一截上,抓起钢笔,拖过信纸来,用一种歪歪斜斜的字体,飞快地写着:我曲最亲爱的…‘才写六个
字,邓秀梅伸手来夺笔,不许他写,并且笑遭:。看体这算是什么字体t ’‘这叫盛清明体。’。只能叫鸡脚叉
体。‘。管他鸡脚又也好,鸭脚板也好,只要能表达寄信的人的深情密意,就是呱呱叫。’他一边说,一边又在
‘我的最亲爱的。
六个字后边,接着写道:家杰:你近来好吗?想环想我?我这里朝思暮担,连做梦也都看见你呀——。太肉
麻了,把笔给我不,你这个家伙?‘邓秀梅扑上来抢笔。她在玩笑中,比在工作时,显得更为年轻而话泼。盛清
明力大,左手一把堵住她,右手不停地挥动笔杆子:我想得要死,想得要吃水莽藤,寻短路了…’‘你要死了,
你这个鬼崽子,’‘是鬼崽子,还死什么?鬼还会死吗?’盛清明顺嘴驳回她,又把她推_ 扦,继续写道:305
因为想你,只不好意思请假来看你,躁得我一天剜黑,净发脾气,骂^.刚才还骂了治安主任,叫他亩牧场去跟猪
婆子结婚。治簧主任盛清明是一个好角色,一个堂堂的共产党员。他本本真真,言不乱发,我自己明白,糟蹋他
是太不应该的。拽骂得无理,骂得混帐透顶了。这是因为我心里姆你,一烦躁起来,不骂骂^ ,就过不得日子。
你快快来吧,我的亲t 凡…——邓秀梅昕他边念边写,越来越荒唐,咒好笑,又好气。她装着躲开不理的样子,
隔了一阵,出其不意,从他背后一手抓住那信纸,夺在手里,撕得稀烂。正在阉得不可开交的时节,李主席打发
民兵进了封信来,信套上清楚地写着:‘邓秀梅同志亲启’,一看那秀丽而略带草书模样的笔迹,她就晓得是哪
个的佛脸上通红了。盛清明看看信封,瞄瞄邓秀梅的脸色,晓得定是她爱人的书信,拍手笑遭:‘真有味,说鬼,▼▼網▼文▼檔▼下▼載▼與▼在▼線▼閱▼讀▼
鬼就到。哎呀,好大一叠呵,怕莫有好几十张吧。够你一夜读的了。好好地看吧,亲爱的,我走了,免得造孽。
真可怜,相思快要成病了,才接一封信。再见,祝你们今夜在梦里团圆……
‘你这个家伙,。邓秀梅说到这里住口了,这个时候的她的欢喜的心境,不宜于骂人。等盛清明走出了房门,
她连忙把信拆开。五张信纸,全都写得拍密的。她从头到尾,凝神细看。
余家杰写的净是他在这次大运动里的体会和经验。他那一边进度要快些,具体问题早处理完了。他警告她:
到了处理具体3d6 问题的时候,有些举棋不定的、业已申请入社的农民,思想还是会有波动的。这正是她眼前急
切需要的经验,她感激他对自己的工作的息息相关的、恰当其时的关怀。她也体味到,他是全身心地投进运动里
了,写信时,也不知不觉地光谈工作。
仅仅在末尾,带了几旬感情话,他说:我虽说忙,每到清早和黄昏,还是想你。有一回,我在山上,摘下一
枝带露的茶子花,不知为什么,闻着那洁白的花的温暖的香气,我好象是闻到了你的发上昀香气一样。亲爱的秀
梅,来一封信吧,仅仅划几个宇来,也是好的。
读完这段话,邓秀梅的脸上发热了。一颗由于狂喜和激曲蒸发出来的晶莹的泪珠,扑地一声,滴在信纸上。
她抬起她的泪花闪动的一双大眼睛,凝望着亮窗子外的明净美丽的青空,好象要从那苍茫的远处,看出她的爱人
的睿智的、微笑的脸颊一样。
正要提笔伸纸写回信,门一响,有人进来了。她慌忙用手背擦擦眼睛,把信塞进抽屉里。
= 四回进来的人是刘雨生,他眼睛近视,根本没有看见邓秀梅的眼角的泪花,和她的双手的藏信的动作。邓
秀梅从从容容,把抽屉关好,含笑问道:。怎么样,老刘?筹委工作进行得如何?‘’还好。‘刘雨生坐在桌端
一把椅子上,这样说道。
‘你谈谈看。’‘我们筹委,兵分两路。一路有李永和跟我参加,在乡政府隔壁,评议入社各家的田土的亩
数、亩缎和入社产量。’‘入社产量你们怎么评定的?’邓秀梅问。
‘我们是按照查田定产的底子,又参考了这几年的实际的产量和土质的变化,评定出来的。’刘雨生回答。
‘另外一路人马千些什么?’。他们把各家的土通通丈量了一遍……
‘没有出什么问题吧,’邓秀梅记起了余家杰信上的警告。。大问腰没有,只是出了两件小事情。量土的那
组,筹委决定由谢庆元带领,他不干。‘’体们为什么定要找他,好象求乞他一样?‘邓秀梅顶不喜欢人家拿架
子。
0 础‘后来,我们只得要陈大春带领。’。还出了一件什么事情?‘’讨论土地报酬时,对于百分之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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