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肠子》作者:恰克·帕拉尼克_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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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唇在那越来越大的黑印子处转来转去。
那个女游民的嘴唇,艾芙琳对派克尔说,她认得那两片嘴唇。
你听到一点声音,那种响亮的铃声让每个等车的人都把手伸进毛皮大衣口袋里去掏他们的手机。
哦,我的天啊。凯斯太太说。她告诉派克尔,那个让酒鬼毛手毛脚的女游民,那个女人很可能就是英琦。伊丽莎白?艾瑟布雷吉?傅顿?魏普士。
响亮的铃声又响了起来。
艾芙琳最后听到的消息是,英琦在办一本杂志。可能是《时尚》杂志吧。她每年有半年的时间在巴黎,决定下一季的内容,她会坐在米兰的时装会场里,录下对时装的评论,在有线电视网上播放。她站在红地毯上,报导谁穿了什么去参加奥斯卡颁奖典礼。
在公车站候车长椅上的女游民,把那黑黑的东西凑在灰色塑料假发旁边,用手拨弄了一下,说:”喂?”她的嘴离开了酒鬼胯下湿湿的隆起部分,说:”你有没有记下?”她说,”新的粉红带橙色。”
那个女游民的声音,凯斯太太告诉她的丈夫说,她认得那个声音。
她说:”英琦”
女游民把小小的手机塞回缠在她腿上的弹性绷带之间。
“那个浑身臭味的酒鬼。”派克尔说:”他是环球航空的总裁”
就在这时候,那个女游民抬起头来说:”艾菲?派克尔?”那酒鬼的手指还在她那条松紧长裤里乱摸,她拍拍身边的长椅说道:”真没想到。”
酒鬼把手指缩了回来,在街灯下湿湿亮亮的。他说:”派克尔!来打个招呼吧。”
当然,派克尔向来是对的。
英琦说,新富就是贫穷,新的名声就是无名。
“新的社会高层,”英琦说:”就是社会低层。”
乘喷射机来往的阔佬就是最早的无家游民,英琦说,我们也许有十几栋房子----各在不同的城市里----可是我们还是只靠一口箱子生活。
这话很有道理,哪怕只因为派克尔和艾芙琳从来没过过苦日子。整个社交季,他们一直在参加赛马、画展的开幕式和拍卖会,彼此聊着所有的社交名人都在勒戒所,或是在做整容手术。
英琦说:”不管你用的是超级市场的购物推车或是私人喷射机,其实都是一样。始终都在来来去去,不想给绑死。”
此外,她说,你只要有钱,就能坐在歌剧院的指导委员会里。你捐一大笔钱,就能在博物馆基金董事会里得到一席。
你签张支票,就让你成了名人。
你在一部热门电影里给刺死了,就成了名人。
换句话说:就绑死了。
英琦说:”新的名人就是无名小卒。”
那个环球航空的酒鬼有一瓶酒,包在一个棕色的纸袋里。那瓶酒,他说,是由等量的洁口液、咳嗽糖浆,还有”老香味”牌古龙水调制而成的,喝了一口之后,他们四个人就大步走过暗处,走过公园,那些你晚上从来不敢去的地方。
谈到喝酒,你一定喜欢的地方就是每一口都是无法挽回的决定。你直冲向前,掌控着这场游戏。这就和嗑药、吃镇静剂和止痛药一样,每一次都是踏向某条路口决定性的一步。
英琦说:”新的私隐就是公开。”她说,就算是你住进奢华的旅馆,也大有可能装着针孔摄影机在看着你。她说唯一能做僾的地方就是在外面大庭广众之间、人行道上、地铁站里。一般人只在以为不能看的地方才会想看。
何况,她说,整个喝香槟吃鱼子酱的生活方式早就没劲了。搭上喷射机从这里到罗马才六个小时,让逃避变得太容易了,世界感觉好小而无趣。环游世界只不过是让你更快地对更多地方感到无聊。在峇里岛吃顿无聊的早餐,在巴黎吃顿乏味的午餐,在纽约吃顿烦人的晚餐,然后在洛杉矶跟人kǒu-交中途睡着或醉倒。
太多顶尖的经验,太过密集,”就像是盖帝国美术馆。”英琦说。
“打上肥皂,冲洗干净,然后再重头来过。”那个环球航空的酒鬼说。
在这个所有的人都是中上阶层的无聊新世界里,英琦说再没有什么比到街上窥探几小时更能让你过瘾的了。不洗澡,让你身上发臭之后,单只冲个热水澡,就抵得上千里迢迢跑到索诺马去做一趟排毒泥浆浴。
“不妨想做是,”英琦说:”两道主菜当中上的那道清口用的冰果露。”
打开一扇悲惨世界的小窗,可以有助于你享受真正的生活。
“到我们中间来参一脚吧。”英琦说,她嘴边还糊着绿色咳嗽糖浆的印子,好好几缕塑胶假发粘在上面。她说:”下礼拜五晚上。”
看来差劲,她说,正是最新的”好样”。
她说所有该来的人都会在。那一帮老朋友。社会名流录里最棒的那些。晚上十点,在大桥西边的斜坡下集合。
他们不能去,艾芙琳说。派克尔和她礼拜三晚上已经答应去参加终结拉丁美洲饥饿舞会。礼拜四是济助原住民聚会,礼拜五是为逃家青少年性工作者举行的拍卖会。这些活动,还有他们送出的那些光鲜亮丽的奖座,让人盼望着美国人最怕公开言说的那天。
“反正你去市中心区的喜来登,”英琦说:”住个房间。”
艾芙琳想必是做了个哈巴狗似的鬼脸,因为英琦接着对她说:”别紧张。”
她说:”我们当然不住在那里,不会去住喜来登。那只是个换衣服的地方。”
礼拜五夜里十点以后的任何时间都可以,她说:在桥西的斜坡下。
对派克尔和艾芙琳?凯斯夫妇来说,第一个问题总是该穿什么。男人嘛,看来很容易,只要把他的小礼服和裤子反过来穿就行了。左右两脚的鞋子穿反,你看----看起来就既跛脚又疯狂。
“疯狂,”英琦会说:”就是新的理性。”
礼拜三,在反饥饿舞会之后,派克尔和艾芙琳从大饭店的舞厅走出来,听到有人在街上唱”耶鲁大学校歌”。在街上,法兰西丝?法兰丝?邓洛普?柯尔盖特?尼尔正和修斯特?鞋子?佛雷瑟以急伟佛?骨头?蒲尔曼一起喝着大罐的酒,三个人坐在那里,把肮脏的裤脚卷了起来,赤脚泡在喷水池里。法兰丝把胸罩穿在衬衫外面。
英琦说,穿的烂,就是新的盛装打扮。
艾芙琳在家里试了十几个垃圾袋,有绿的也有黑的塑料袋,全都大得够装下院子里的杂物。可是那些全让她看起来很胖。为了要好看,他最后决定穿一个用来装厨余的窄窄的白色垃圾袋。那看起来还挺高雅的,甚至合身得有如黛安?冯?芙丝汀宝所设计的裹身装。用一条外皮都融了的老电线绑住,露出一些鲜橘色的安全涂料,还有用松脱的铜丝和插头垂落在一边。
这一季,英琦说所有的人都把假发前后倒过来戴,穿两只不是一双的鞋子。她说,拿一床肮脏的毯子,在中间挖一个洞,当披风穿在身上,就可以到街上去开心一晚了。◇本◇作◇品◇由◇◇網◇友◇整◇理◇上◇傳◇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那天晚上住进了市中心区的喜来登饭店,艾芙琳带了三个装满了军用剩余物资的大皮箱。发黄而尺寸大了的胸罩,满是毛球的毛衣。她拿了一瓶泥浆面膜来把他们自己涂污。他们从旅馆的防火梯偷偷走下十四层楼,出了一扇通往后面巷弄的门,就脱了身。他们是无名小卒,没人认得,没有要做任何事的责任。
没人看他们,向他们讨钱,或是想卖点什么东西给他们。
他们走向大桥,就如隐身人一般,因为贫穷而很安全。
派克尔走路一拐一拐的,因为左右脚的鞋子穿反了。艾芙琳呆张着嘴,突然吐了口痰。派克尔一个踉跄,撞在她身上,她抓紧了他的左臂,他将她一把抱过来,两人亲吻,像只剩了两张湿湿的嘴,而四周的城市就此消失了。
上街的第一晚,英琦带了一个表面开裂的黑色漆皮皮包过来,皮包里发出恶臭,味道就像是大热天退潮后的岸边,那种味道,”这是新的反阶级象征,”她说。皮包里面是一种由大厅来的外带纸盒。盒子里是一坨拳头大的橘色东西。”放了四天了,”英琦说:”四下甩一甩,比贴身保镖还能让让人离你远远的。”
以臭味维持隐私,这是维护个人空间的新方法,以味道来吓阻别人。
不管味道有多难闻,她说,你都会习惯的。英琦说:”卡文?克莱的[恒久]香水味道,你不就习惯了吗……?”
她们两个,英琦和艾芙琳,在街上走着,稍稍离开了那一群。在前面,几个穿着迷你裙的人从一部礼车里下来,一些消瘦的人戴着耳机,用电线从嘴边接到耳朵,每个人都在和远方的某人交谈。她们两个走过的时候,英琦步履踉跄,把装着烂鱼的皮包甩过去,贴靠在那些皮衣和毛皮大衣的袖子上。不管对方是穿深色西装的保镖,还是穿着订做黑色西装的助理。
那一群人挤在一起,退让开去,所有的人都发出呻[yín],用修整过指甲的手捂着鼻子和嘴巴。
英琦不停地往前走着,她说:”我就爱干这种事。”
面对那群新富,英琦说现在是该更改规则的时候了。她说:”穷人是新贵族。”
前面有一群身价百万的科技新贵和阿拉伯石油大亨,全都在一家画廊外面抽烟,英琦说:”我们过去问他们讨点小钱……”
这是他们身为纺织企业总裁和烟草大亨女继承人做派克尔和艾菲?凯斯夫妇的假日,他们隐退社会安全网络中的周末假日。
环球航空的酒鬼名叫韦伯斯特?班勒,绰号”童子军”。她,英琦和艾菲,先生和”瘦子”及法兰丝会合,然后派克尔和波特加了进来,再来就是”鞋子”和”骨头”。他们全都喝得烂醉,玩猜谜游戏,期间派克尔大声叫道,”现在在这座桥下的人里,有谁身价不是至少四千万的?”
当然,你只听到头上车辆开过的声音。
后来,他们在某处工业区推着购物车。英琦和艾菲推着一辆,派克尔和”童子军”跟在她们后面走着。英琦说:”你知道,我以前认为比失恋更糟的,就是在情场上得到胜利……”她说,”我以前好爱[童子军],从念书的时候就开始了,可是你知道有些什么事……让我们失望。”
英琦和艾菲,手上戴着那种连指的手套,好方便整理旧罐头,英琦说:”我以前认为有个圆满结局的秘密,就是在最恰当的时候把大幕落下来,快乐的时刻一过,一切又不太对劲了。”
那些在社会里往上爬的人,觉得一切都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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