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乍长天似水》作者:廿四味凉茶_第1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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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对,还不是不对。”
  鲁肃听闻周瑜擅调大军,心中大急,急切地鼓励道:“主公做得完全正确,无论如何,孙刘联盟绝不能坏!”
  孙权望着他,点点头:“有子敬这句话,我悬着的心就落了下一半。你命人执兵符到巴陵,命进军的军队回营待命罢。”
  鲁肃本当奉命行事,但他却没动,忽而道:“主公,我料想,兵符到后,停止行军可以,可是——令大军回营,恐怕也难,”他仿佛难言,然而终又道,“巴陵将士只听命于公瑾,只凭主公一人之令,恐怕是调不动啊。”
  孙权抬眼望他:子敬向来如长者般镇定,我总是要子敬的一句话来表态,如今,子敬也要我的一句话。
  于是,他狠狠拍地而起,给了鲁肃要的话:“我当了十年的吴侯了,这东吴到底是姓孙,还是姓周!传我的令,让他们速速回营,如有不遵者,杀!”
  子敬放心,事到如今,我亦没有迂回的路可以走。
  
  鲁肃执虎符离开吴侯府时,周瑜的车正停在都督府前,周瑜从车内出来,一头栽倒在地。
  门人乱作一团,七手八脚搀扶,值吕蒙正在府上,闻讯从堂内疾走而出,到车驾前,屈膝在周瑜身侧,唤道:“都督,都督无碍罢?”
  周瑜借吕蒙的力起身,道:“无碍,子明,今日无事,你回府。”
  吕蒙愕然,一时不肯离去,周瑜又催促:“子明回府。”
  说罢,便抽身向府内走去。门人亦不敢留,随周瑜入府,周瑜边走边吩咐道:“关闭府门。”




☆、三十六

  周瑜入府邸,穿过广阔的庭院,到大堂中,身畔有常随的侍者劝道:“都督,在下即招医官入府为都督诊疗?”
  周瑜道:“备笔墨,闭门,尔等退下。”
  随侍不敢再劝,须臾,有侍者呈上书具,周瑜扫了一眼,道:“不要竹简,拿纸来。”
  便有人速换了纸张。周瑜复清退众人,提笔在纸上草草写了两三行,以蜜蜡封口,放入怀中。
  他重又封了一模一样的空信,开门,命亲信随从入内,关上门,吩咐半夜后执空信笺到城外,在城外逗留两晚返回。
  
  然后,他走出厅堂,披衣在庭中慢慢踱步到书房,房内已有一人在等候,周瑜取出怀中信封,简明道:
  “送至巴陵驻军统帅甘宁手中,如中途遇劫,即毁。明日有为夫人置办衣物饰品的工匠入府,汝须乔装混入,俟机而去。”
  
  待人去楼空,周瑜亲自点燃两盏灯,在案前坐了很久,直到油尽灯枯,房内一片漆黑。
  他的身体在疼痛与疲惫中煎熬,神思却异常清晰,每一根神经都在鼓噪,仿佛暴露在凛冽的寒风中,稍一触碰就吃痛地蜷缩。
  
  吕蒙回到家中,不明所以睡了一觉,心想明日再做理论。迷蒙地睡到凌晨,忽有密报,吕蒙惊觉起身,听罢,震惊不已:主公莫不是疯了!罢了都督,荆州怎么办!又扼腕自省:都督正需用人之际,我怎么就走了呢!
  便即刻更衣,出府邸,上快马,直奔都督府而来。
  
  周瑜已多日不曾如此畅饮,喝到后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做给门外的人看,还是真的在借酒浇愁,只是一盏一盏不断饮酒。
  水酒冰冷,寒气顺肢体一路攀爬,直侵五脏六腑,两腿因寒冷而产生奇妙的刺痛感。
  
  吕蒙敲开大门,一路疾走进来,自堂下阶处就见周瑜不断仰头将酒倒入口中,此刻也顾不得僭越,几步上前,冲口而出:
  “大都督不可,都督大伤未愈,五内虚寒,不可如此饮酒!”
  
  周瑜见吕蒙突然入内,心一沉:子明不可牵扯入内。
  周瑜停杯,面沉似水,道:“尔安敢越礼多事,退下——回家去!”
  吕蒙跟随周瑜多年,一向勤勉得力,从未受过如此训斥,他深知周瑜,故此时心中大痛,想都督不知受了怎样的委屈才会如此迁怒于我,更上前两步,一把按住周瑜手中的酒尊:“都督,真的不能再喝了!”
  周瑜一抬手,照吕蒙脸上抽了一掌:“滚回去!”
  吕蒙不防,牙齿磕破了嘴唇,唇边泛开血痕,吕蒙被这一掌反而打得无所顾忌,紧紧握住周瑜的手,不让他重斟酒:“都督就算再打,末将也绝不会离开!都督,不可再饮!”
  他的眼睛灼热而坚决,周瑜方知不能动其心志,又见他嘴边血迹愈来愈深,道:“打伤你了——”
  吕蒙摇头道:“都督的伤更重!”
  他说这一句,周瑜知他已得知事情始末,叹息一声,吕蒙感到周瑜的手松懈下来,从酒盏上滑落,心中略有安慰。
  见周瑜默然不语,他又不禁悲从中来,退下两步,劝道:“大都督,主公年少,不谙世事,你莫与他一般见识。”
  
  周瑜毫无前兆地勃然大怒,掀翻桌案,站到大堂门口,怒喝道:“我恨得是那诸葛匹夫!设此奸计,逼得主公不得不嫁妹于他!”
  吕蒙不知周瑜心思,仍一心一意劝道:“都督,事已至此,不可更变,都督,如今最重要的是都督定要保重,江东不可一日没有大都督!”
  
  周瑜只觉得胸中百感交集,翻涌而上:
  江东已经没有当初的周瑜了。
  可是子明,这条没有归途的路,谁都可以跟着我走,唯独你不行。
  你必须沿着我们原来的那条路走下去,在我之后,只有你能走到底。




☆、三十七

  母亲在孙权的记忆中,从不掉泪。父亲出殡当日,素稿满地,许多父亲麾下的将军都痛哭流涕,只有母亲一动不动长跪,一一答礼。
  :“他们今日号哭,也许明日就会各奔东西,权儿,你扶我站稳——”
  母亲对阿哥最是严厉,对小儿子却宠溺许多,但最爱的,是幼女小妹。母亲曾说:将来嫁出去,总是要委屈的,如今在家里,就多由着她些罢。
  孙权今后的人生中,还将把很多女眷,甚至是有直系血缘的女子,作为筹码,送入另一处朱门,巩固他冰冷的皇座,然而孙小妹,却是第一个。这时,他还不那么熟稔,将唯一的妹妹,作为货物去交换一个模棱两可的机会。
  
  吴国太在内堂,听儿子在前面大发雷霆。
  :“这分明是他们抗命的托词,你执我剑印去,立刻传令,将他们全部罢免!”
  国太在帘幕后倾听许久,听孙权咆哮“全部罢免”,始觉坐不住,使侍女扶起身,向前殿而来。
  国太自内堂信步而出,不着痕迹道:“你以为你是曹操呢,家大业大,我们东吴有多少战将,能任凭你免?”
  殿上将领正进退两难,见孙权挥袖遣退,如蒙大赦。
  国太待他退去,方到孙权身边,坐下道:“权儿何故大怒?”
  孙权自小便知为人不可喜怒形于色,在母亲面前失态,讪讪道:“母亲,近日心烦事太多,一时怒气……”
  国太道:“为人主的,就要忍常人所不能忍。”
  孙权道:“母亲说的是。”
  国太道:“周瑜在军中多年,人脉深广,威信甚高,你罢免了他,自然有一番计较。”
  孙权心里很明白,在这场波折中,周瑜必是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可他抓不住把柄,也知难以查证,一股懊恼憋在心中说不出口。
  国太微微笑道:“周瑜的脾气是刚强高傲,又不肯低头,你既知他如此,何必与他硬碰,闹到玉石俱焚。我教你一策,把兵符给他送回去,请他继续执掌大都督职。”
  孙权阴沉着脸不说话。
  国太放缓了声调:“你今日图一时痛快,就算你剑印到前线营中,将领们倘或执意抗命,吴侯下一步又当如何,岂非毫无退路?”
  孙权道:“料诸将不敢忤逆至此。”↘↘網↘文↘檔↘下↘載↘與↘在↘線↘閱↘讀↘
  国太道:“你身为人主,岂可不自重!仅凭猜度行事,将自身至于绝境之地。”
  
  孙权也不知何以如此肝火上扬,无法压制。素日他在周瑜面前的诸多责怒,因怀恋慕之情,大多不是真心,只是说出来要周瑜惶惑而心软。收缴虎符顺利地出乎意料,他几乎有点得意起来。果然,后患无穷。如今连母亲都令他忍让,他感到一种恼羞成怒的愤恨。
  
  孙权心中不愿,便转而到:“可是,依公瑾之计策,必将激起孙刘大战,大局崩溃。”
  国太思忖良久,黯然长叹:“只能把小妹嫁给刘备了。”
  孙权心中又惊又愧:“母亲不是不愿意么?”
  国太道:“权儿,我是真不愿意啊——可是为了保住你父兄留下的基业,我别无选择。”
  孙权离座,跪倒在母亲膝下。
  :“母亲,孩儿让母亲伤心了。”
  国太抚住他的肩膀,言语间怅然若失:“你亦没有选择,此时,你不可与周瑜闹翻。”
  孙权垂首,“孩儿谨记。”
  
  孙权想起当日夜间曾说,“我以小妹来弥补你的失策”,他自觉重创周瑜,不想今日,周瑜逼得他无路可走,只得坐实此事。
  他想起父亲在征战前,将母亲与众家眷安置在寿春老家,他年幼时生活便颇富庶,未曾有半点损伤。轮到阿哥继父遗志时,将全家人送往庐江周瑜家中,周瑜照顾得妥帖细致,阿哥甚至连父亲生前在外收纳的女眷都接回本家,奉养终老。如今轮到我统领江东。却将亲妹妹送给刘备填房!公瑾该怎样看轻于我!
  
  国太去后,孙权吩咐道:“召周公瑾入府。”
  难道还要我给你送去?
  过了半盏茶的工夫,使者回报,面色尴尬,语无伦次道:“周——周郎说,待罪之身,不敢奉召。”
  孙权重重合上盒盖,命道:“将虎符收入库中!”




☆、三十八

  事隔几日,仍是僵持不下。国太向来不干预政事,却在孙权省安时,第二次问及此事,孙权只得含糊道:“公瑾称病不见。”
  国太大遣退正在替她梳头的侍女,哂笑道:“周瑜好大的架子。派人去把他唤来,就说我等他!”继而又命,“再传张子布来。”
  
  当年在庐江城内,周家的祖宅内,孙夫人携一家住在主屋内,她对周瑜也是疼爱备至,
  周瑜与孙策升堂拜母之日,“娘”也是叫过的,不过他识趣,况后来要为孙权立威,言行更须谨慎有度,这共患难时用的称呼便再未提起。
  
  殿上,国太居中,孙权面西坐,张昭立于孙权下手,侍官禀报周瑜觐见。
  国太放下茶盏,向孙权斥道:“你统十几万精兵,没能耐去取荆州,却使这美人计,以我女儿为诱饵,骗刘备来,你羞不羞?现在刘备来了,你又出尔反尔,扣着人家做人质,你愧不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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