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稀罕了好一会儿才撒手。
快到晌午天气热了,几人便决定先回宫,敬贵妃抱着长宁也不嫌热不嫌累,端贵妃和安陵容远远地走在后头小声交谈。
“我瞧着若昭比你都稀罕长宁那孩子。”端贵妃眯着眼睛看着前面其乐融融的两人,又看了看颇不自在的安陵容笑道:“你可得看紧着点儿,小心她把你们家长宁勾搭走。”
“敬贵妃姐姐是真心喜欢长宁…”安陵容无意识地叹了口气:“可长宁也是我的命根子,我也舍不得拔掉。”
“宫里的孩子难养,谁能不珍惜呢。”端贵妃叹了口气,也说不出其他话了。
杏花春馆和畅春园的农舍差不多,但其朴素的外观和村野风光更加契合,建筑皆是黄泥矮墙,外以藤蔓篱笆围绕,一走近便能看见晃动的酒旆,园内菜圃分畦列亩,遍植瓜果蔬菜,石井池塘爬满青苔,井亭辘辘汲水灌田,独有一股宁静闲适之意。
没事儿就喜欢在菜园子里乱摘蔬菜的长宁一下子喜欢上了这地方,无他,比那农舍可要大的多呢。陵容见长宁撅着屁股就往鹅群那边追过去,连忙吩咐道:“那鹅可不是会躲人的,快拦着公主别让她受伤。”
慧珠和慧珍连忙过去护着主子,那鹅也真是嚣张,伸着长长的脖子就冲着两个宫女中间夹得大叫,吓的长宁赶忙躲回了额娘的怀抱。陵容见长宁眼泪儿都彪了出来,连忙抱着她又哄又安慰,进了屋子才好。
这屋子里也是朴实无华的,无博古架也没有设四足落地香炉,而是在案桌上供着一个小小的香炉,四周摆的尽是纯色的瓷器花瓶,颜色温和而沉稳。长宁头一次见到这样素净的屋子,并不是很喜欢,她依依呀呀地向端敬二贵妃问了好几个问题,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像个小大人一样离开了屋子,又出去疯玩儿,直到用午膳方才回来。
午膳时,饭桌上摆的荤素俱是杏花春馆里种养所出,中间摆着老大一盘鹅肉煲,敬贵妃戏谑地告诉长宁那是之前吓唬她的那只鹅做的,结果这一顿饭下来,长宁是捧着圆鼓鼓小肚子回去的。
这边,端敬二人送走了陵容和长宁,回到屋子里继续唠闲嗑。敬贵妃冯若昭窝在炕床里边,窗外吹进来的凉风吹到她的后颈上很是舒服。她蹙眉道:“姐姐想和陵容说,让我抚养长宁?”
端贵妃脸上露出难色说:“我是有这么意思。”
“姐姐糊涂了。”敬贵妃眉头皱的更紧:“姐姐也不想想,长宁自打出生便被她挂在嘴边,她平日里如何抱怨,可该惯得一样都没落下,我是很喜欢长宁,也希望能照顾她两天。可若真提了收养一事,不说陵容她位份只比我低一点又年轻许多,就看咱们这样好的关系,即便没能收养,再见面说话得多尴尬?”
“诶,我也是上了年纪,就糊涂了。”端贵妃歉意地笑了笑道:“我原想着咱们大家都好好的。你多年无儿女承欢膝下,我知道这在你心里就像个拔不掉的刺一样,所以我想着帮你一把——也罢,陵容已经和我表态她不愿,我也未提那事儿,就当是没发生过吧,她是明白人,不会因为这个和咱们生出芥蒂。”
“她是明白,只是我总觉得她什么事儿都看的明白,实在有些辛苦。”敬贵妃叹了口气:“这宫里,活着糊涂一些比太明白强啊。”
那厢,吉贵人回去后果然暴跳如雷,恨不得立刻冲到畅春园给谦妃点颜色瞧瞧。不过她也不笨,谦妃是妃,她是贵人,上级再不给好脸色也无妨,可她要是讲此事说出去还得自己吃瓜落。但她还是深深厌恶上了谦妃。她不明白,那个安氏,明明一股子狐媚气息,又高傲又放肆,哪里像是敦厚温顺的模样?宫里的人眼睛是张瞎了吗?还是她掩饰的太好,在自己面前却漏了马脚?吉贵人咬牙切齿地想了半天,到底没敢把自己的不满跟其他嫔妃说,而是暗搓搓地想着如何将谦妃的表里不一公诸于众。
闲月阁外是一片碧玉竹林,平日里也很是凉快。沈眉庄坐在床前哄着静和睡觉,静和睁着眼睛和她打闹了许久才累的睡着了。曹嬷嬷在一旁道:“娘娘,奴婢们在这儿看着公主就行,娘娘去休息吧。”
沈眉庄满目柔情地看着静和道:“你们先出去吧,让我和静和待一会儿。”
“娘娘,这不合规矩。”
“嬷嬷。”沈眉庄抬起头用恳切的目光看着曹嬷嬷:“好嬷嬷,让我和孩子单独待一会儿吧,我自静和出生以来就很少照料她,心里实在愧疚,让我多疼疼她吧。”
曹嬷嬷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奴婢们就在门口等着,请娘娘快些出来。”
沈眉庄谢过了静和,看着她那张脸默默地想起甄嬛说的计策。她给静和盖好小被子,静和似乎是嫌热,没多久就踢掉了被子。眉庄失笑地看着静和露出小肚皮的可爱模样,又看着她仍旧发黄的头发和瘦瘦的小下巴小肩膀,沉默地想起胧月健康的身子乃至长宁有些发胖的脸蛋,心里就酸痛不止。她的孩子虽是女儿,可到底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又怎么能…?想着想着,沈眉庄便对甄嬛甚至自己都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厌恶和心酸,她捂着嘴巴防止自己发出奇怪的动静,就这样在静和床前待了许久,沈眉庄将静和翻起来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盖好,又拿起小被子将她的肚子盖住,轻轻俯下`身亲了她的女儿一口,然后默默起身开门离开。
这日,皇帝见花房搬了一盆莲花进来,想起昔日与纯元在池畔手捧莲花为他跳凌波舞的往事,心中感念,便提笔细细描绘了一副纯元持莲图,又在旁题字曰:寄予吾爱。
皇帝放下毛笔,将此画放在翘头案上压好,低头看了许久才缓缓叹了口气出去散心。正走出万字园时,皇帝注意到皇后所住的长春仙馆那边的天空上放着几只模样奇怪的风筝,便好奇地问苏培盛:“怎么最近工匠们偷懒了吗?制作的风筝那样古怪。”
苏培盛笑呵呵地回答道:“回禀皇上,想必是温宜公主和长宁公主弄的小玩意儿,两位公主好几天前就商量着说要自己扎风筝玩儿呢。”
“哦?这倒有意思,去备轿辇,朕去瞧瞧。”皇帝起了兴致,便喊奴才们准备送他过去。
甄玉娆在碧桐书院里觉得自己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的,这日子与在万字园里的生活实在没法比。她这天闲的无聊,便独自去了万字园。守门的太监本想拦住她,但甄玉娆给了他点好处,又听她说是在原来住的地方拉了样儿东西,便准她进去了。甄玉娆躲躲藏藏地绕了许久,从侧门儿进了皇帝平日呆的书房,却失望地发现皇帝不在,最后转了一大圈儿,就那么恰巧地看见了皇帝留下来干墨的画。
“哈哈哈哈。”
皇帝才抬脚走进长春仙馆,就听见长宁大嗓门的笑声,原是温宜放的风筝没拽好,缠到了树杈上。温宜也不管风筝,上去挠长宁的痒痒,长宁笑的东倒西歪的差点把手里的风筝线给扔掉。皇后和安陵容,济兰三人正坐在树荫下笑呵呵的一边吃西瓜一边看着两个孩子打闹,见皇帝来了,连忙站起来过去行礼。
“阿玛~”
“给阿玛请安。”温宜有些胆怯地稍稍抬头看了一眼皇帝,又连忙低下头恭恭敬敬地给皇帝行礼。她今年也快六岁了,虽然年世兰在宫中很少束缚她,在圆明园皇后待她也不错,但温宜还是很守规矩,一点礼数也不错。
皇帝有些感慨地看着自己这个许久未见的女儿,他从前十分喜欢她,华妃几次复宠,大约都与温宜有关,他也十分愧对于她,小小的年纪就经历过不少折磨,他没有给予她足够的父爱,也没有让她得到原本的母爱。看着对比长宁,又些显得太懂事的温宜,皇帝很是愧疚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又吩咐奴才们将温宜的风筝收回来,这才哭笑不得地看着两个孩子的大作。
温宜的风筝是一只蝴蝶,架子做的还像个模样,但蝴蝶的翅膀上却是染了许多奇怪的色块,而长宁的大公鸡风筝——皇帝是看疼了眼睛也看不出那是一只大公鸡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
“哦,谦妃和瑾妃也在啊。”皇帝一手搂着一个孩子,皇后笑道:“这是温宜她们小姐俩有约,臣妾顺便将两位嫔妃邀请过来用茶。”
“哦?”皇帝随便想了个理由道:“朕记得你这里的老君眉很好,朕也过来尝尝。”
“请皇上进屋来说话吧。”皇后侧着身子,皇帝率先走进去,她不忘回头对温宜和长宁道:“日头大了,温宜带着妹妹去屋子里玩吧。”
“女儿知道了。”温宜点点头,回头拉着长宁的手道:“走,去我屋,有好东西看。”
长宁点了点头,两个小姐妹手拉手走了,安陵容抿嘴笑了笑,跟着皇后和济兰进了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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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一百三十一章
甄嬛有些无精打采地从闲月阁回来,躺在罗汉床上就不动换了。她上午去瞧了眉姐姐和静和,静和的身子弱,前儿多吃了两口冰糕就又病了。沈眉庄跟着曹嬷嬷忙前忙后根本没空理她,她见眉姐姐柔情满目的模样,便有心替她将皇上请过来看看。谁知沈眉庄一脸不愉地冲她吼“皇上又不是太医,来了有什么用?还不是添乱子?”
这怎么能叫添乱呢,好歹皇上也是静和的皇阿玛不是?甄嬛有些失落地坐在屋子里心道,自己还不是为了她着想?昔日华妃为了争宠不惜给别人的孩子下药,那是何等的残忍,如今静和是自己病了,可不就是老天爷送来的机会,怎么就不会好好把握?她干巴巴地在闲月阁里坐了许久,见所有人忙着伺候主子的伺候主子,忙着伺候公主的伺候公主,半天也只上了一壶茶,竟将自己当个外人了。甄嬛心里实在有些受伤,也没和沈眉庄告辞,便独自走了,回到碧桐书院里越发觉得委屈。
流朱见甄嬛那样可怜的模样,上前问道:“小主才从惠嫔娘娘那儿过来,怎么这样不开心?惠嫔娘娘那儿出什么事儿了吗?”
“她,她忙着当娘,好的很呢。”甄嬛撇撇嘴,皱着眉头又问道:“怎么,玉娆今儿又是一天没出屋吗?”
流朱高兴地说:“没有,小主上午的时候还一个人出去走走了呢,许是累了,现在在屋里休息呢。”
“哼,什么累了,她那个暴脾气,说不定是有在哪儿找了不自在,在屋里生闷气呢。”甄嬛叹了口气,伸了个懒腰起身道:“我去劝劝,这老也不出来,也忒不像话了。”
说罢,甄嬛离开正殿前转去后边的屋子里找玉娆。她透过窗子,见玉娆脑袋埋在枕头里也不知在干什么,便轻轻打开屋子,踮着脚鸟悄儿地走了进去。走进来才看见甄玉娆的肩膀一耸一耸的,还发出奇怪的动静,甄嬛心里松了口气,看样子是在笑呢。
“妹妹见到什么趣儿事,也说给我听听吧?”甄嬛双臂互抱在胸`前,一副揶揄的态度看着甄玉娆,甄玉娆撅着嘴翻过身子坐在床上不满地抱怨:“长姐吓了我一跳。”
“你遇见什么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