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日头高高挂着,曹贵人穿着一身轻薄衫子跟着传唤她的宫女到清凉台,方要进去给华贵妃请安,颂芝摇着扇子走出来小声道:“贵人请先等等吧,我家娘娘再里面小睡呢。”
“是嘛。”曹贵人脸上挂着笑道:“娘娘这几日似乎有些劳累?”
“可不是?皇上这几日高兴来我们这儿陪娘娘说话,娘娘虽累,可也得小心陪着。这不,今儿上午皇上才走,娘娘久累得卧在罗汉床上睡着了。”颂芝得意洋洋地说着,还瞥了一眼曹贵人:“要说娘娘果真没看错人,那姜常在真是个懂事的,知道娘娘高兴皇上陪着她,要是换了别人,就是知道了娘娘的心思,也办不到。”
“姜常在正得宠,娘娘也得宠,就是没有姜常在,皇上也会来看娘娘的。”曹贵人脸上挂着尴尬地笑,说罢,听见纱帘后传来华贵妃的声音,一个宫女出来小声道:“娘娘醒了。”
“那我去给娘娘请安。”曹贵人赶紧摆脱了颂芝,走进东阁去给华贵妃请安。华贵妃慵懒地靠在软枕上,等着宫女给她剥新鲜的柑橘,她懒懒地看了一眼曹贵人,又低头盯着炕桌道:“好日子没见,你窝在屋子里做什么呢”
“前几日温宜有些中暑,所以嫔妾一直不得空来见娘娘,如今她大好了,嫔妾就来给娘娘请安。”
“你倒孝顺啊,还知道来给本宫请安。”华贵妃掰着橘子懒洋洋地说:“如今你也不耐烦本宫了,本宫着人去请你才来,看来是本宫亏待你了啊。”
“嫔妾不敢。”曹贵人慌张地跪在地上道:“嫔妾一心跟随娘娘,怎敢对娘娘怠慢?还请娘娘明察。”
“那本宫问你,前儿我听周宁海说,你竟然和甄嬛私交,又是怎么回事?!”
曹贵人一听大惊,抬头道:“那不过是嫔妾偶然遇见了莞嫔,和她说上一句半句的罢了,怎么能叫私交呢?周公公或许是想岔了也未可知啊。”
“说上一句半句的,你倒笑的开心呢,怎么就未可知了,本宫的奴才,难道本宫不知?”华贵妃抬起身子冷笑道:“恐怕是你在本宫这里拿的好处拿够了,又去想别的巧宗儿了吧。”
“娘娘明察,嫔妾绝不会做此等两面三刀的事情,求娘娘明察。”
华贵妃不怒反笑道:“哦,这么说,你还会帮本宫的了?”
“那是自然。”
“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倒要向你请教几分。”华贵妃又靠回去,戏谑地看着曹贵人:“皇上问及哥哥该如何处置从前八阿哥九阿哥,若哥哥请皇上网开一面,皇上恐怕会疑心哥哥的忠诚,若哥哥也同意对允禩与允禟两兄弟不留情面,恐怕哥哥又得在那些文官口中落得个不好的名声。你看如何?”
“大将军近日屡受弹劾,而皇上却却褒奖弹劾之人,恐怕大将军正为此事郁郁不安,所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就更不能随便回答皇上了。”曹贵人深思熟虑后说道:“不过虽如此,依嫔妾看,皇上不过是问了一嘴罢了,并没有多余的意思。皇上并非不念旧情之人,娘娘若是觉得唇亡齿寒,大可请大将军在皇上面前多提礼仪孝道之义,以期以情打动皇上,皇上顾此及彼,必会感念大将军忠心,想起大将军立下的汗马功劳。”华贵妃倒听到心里,她皱着眉抬手拦住曹贵人的话,问道:“可是允禩与允禟曾与皇上争夺皇位,又意图动摇天下,是皇上最厌弃痛恶之人,这样回答可以吗?”
“自然不可让大将军劝皇上释放允禩与允禟,可是不妨多提提往日君臣手足之情,同时略施一笔以表忠心,想来这样也就无妨了。”
“这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方法。”
曹贵人见华贵妃的脸色好了起来,心里总算是送了口气:“皇上心软念旧,待娘娘是这样,待大将军更是这样了。”
华贵妃略抬起头,垂眉看着忐忑的曹贵人,冷笑道:“好吧,本宫且再信你这一回,若再被本宫听到什么风声,别怪本宫——翻脸不认人!”
“是。”
曹贵人匆匆忙忙从清凉殿出来,心里像打鼓一样咚咚响个不停,走了一会儿便汗流浃背,无奈,她只得坐在凉亭里歇上一会儿。
“小主,公主还在睡觉呢,小主不必太着急。”音袖看见自家主子满头大汗,连忙拿起手帕一边擦一边安慰,曹贵人皱眉道:“我哪里只担心她,我是担心我们娘俩——你看方才华贵妃那态度!”
“贵妃娘娘不是又听从小主的建议了吗?”
“听是听了,可信不信,便不知道了。”曹贵人叹了口气,想起三天前甄嬛夜里访她时说的那些话,心里开始算计起谁的前景对她更有利来。
太阳下山后已经很晚了,安陵容哄着长宁熟睡后自己反倒精神起来,命宫女们准备好点心瓜果酒水,自己坐在葡萄藤架下优哉游哉地吹着风,看着天上稀疏的星星和明亮的月亮。
“皇上驾到——”
皇上?安陵容惊讶地站起来,就看见皇帝一脸笑意地迈着大步走了进来。她走过去给皇帝请安,皇帝拉起她道:“容儿在做什么呢?”
“臣妾睡不着,所以在院子里乘凉休息。”安陵容将皇帝引到葡萄架下,请他坐在自己先前坐着的软藤椅上,皇帝抬头笑道:“你倒悠闲。”
安陵容看见皇帝轻松的表情,放下心来便坐在皇帝身边,她一边拨着荔枝壳一边撒娇道:“皇上您是爷们儿家的,自然是日理万机,嫔妾是女人家,虽说比不得您那样劳累,可要顾着一屋子体面,又要照顾公主,到现在才得来这一会子悠闲罢了,哪有皇上说的那样轻巧?”
“既这样,那朕给你配个不是?”
“快别了。”陵容用签子扎起荔枝肉笑道:“这玩意儿在嫔妾老家虽少种,不过再往南边儿就有,所以不觉得稀奇。可如今却成个稀罕玩意儿了,偏得长宁就喜欢,臣妾怕她吃多了不舒服,才偷偷留下这几个,还请皇上先尝尝。”
皇帝听罢张开嘴让陵容喂他,他咽下肚笑道:“这么说,朕还是在偷吃自己女儿的东西不成?”
“皇上要是觉得愧疚,就吩咐内务府额外给臣妾这儿多送些水果吧。”陵容放下签子笑道:“长宁夏天不爱吃饭,就喜欢吃这些水果呢。”
“小孩子家贪甜,朕倒不喜欢这味道。这样吧,另外吩咐他们也太累了,朕那里每日的瓜果都是用不完的,便拨一些送到你这儿来吧。”
“当真?”安陵容看见皇帝点头,笑道:“明儿臣妾去告诉长宁去,叫她小心着吃着,这些可都是她阿玛的心意啊。”
“你这促狭嘴,得了便宜还卖乖。”皇帝拉着陵容让她坐在自己怀中,笑道:“朕既给了你这样的好处,你何不来为朕解解烦恼?”
安陵容轻轻推开皇帝的手,扭着腰站了起来:“还以为真得了便宜,原来皇上在这儿等着臣妾呢。”
“朕只叫你为朕解忧,依容儿的性子,就是没那好处,容儿也定是会关怀不是吗?”皇帝笑着说:“这里起风了,别凉着你,咱们回屋说去吧。”
安陵容乖巧地让皇帝牵着她的手走进屋子,皇帝坐在炕上道:“原也没什么,你也知道,朕也只有那几个烦恼。”
“臣妾听皇后娘娘说,皇上正在烦恼前八王九王不敬的事情,可是为得此?”
“却有几分为此事。”皇帝忽然颇是兴意地看着安陵容道:“朝中有大臣劝谏朕顾念兄弟之情,对他们网开一面,你怎么看?”
“臣妾是女人,在家以父为主,入宫后则以皇上为主。”安陵容为皇帝斟茶后坐在他身边,笑道:“据臣妾看,兄弟之情的确重要,可若要与皇室宗法,政治朝纲,国家大义比起来,又哪里是最重要的呢?若要为了那些结党谋私的人,动摇了皇上您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朝政局面,那就不好了。”
“那有人议论朕不顾手足之情又该如何?”
安陵容适时地表露出惊讶的表情“怎么会呢?皇上您面对前敦亲王那样的犯上作乱,尚能保留他的贝子爵位,又更是与果郡王慎贝勒兄弟情深,又怎么能说是不顾手足之情呢?”
“哈哈哈,容儿说的对。”皇帝笑道:“对于尚能悔过的人朕自然可以宽容对待,但若执迷不悟,朕严加惩办,也是为了大清好。”
“听着话,原来皇上心里早有定论,那还来问臣妾做什么?”安陵容撇撇嘴道:“反正皇上您是天子,天子做什么事儿,自然是天来评论,我们这些小女子,又哪有资格来左右皇上的看法呢?”
皇帝听了安陵容不着痕迹的恭维话,心中更是畅快,他一把搂住安陵容道:“容儿说的极是,朕是皇帝,是天子,也是容儿的天吧?”
“什么天不天的,多肉麻啊。”安陵容又躲出去,划着脸羞道:“搂在一起,皇上也不热的慌。”③③網③文③檔③下③載③與③在③線③閱③讀③
“朕与你在一起说话,朕心里痛快,又怎么会热呢?”皇帝看着她烛光下羞红的脸蛋,心里直痒痒,便抓住陵容的手笑道:“朕喜欢你今天这般可人的模样....”
“皇上...”
第103章 一百零一章
早上,皇帝在安陵容这处用过了早膳,却没开口离开,而是懒懒地半卧在炕上看着长宁在她额娘身边磨人。
安陵容举着千字文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长宁听,又把这其中每一个词包含的意思讲给长宁。长宁很是聪明,却又顽皮不爱学习,陵容无奈,只想着反复教她说话,说不定耳濡目染久了她便能学会了。只是,这想法虽好,陵容却忍受不了皇帝扫过来的戏谑的目光,她放下本子扭头开玩笑地说:“皇上昨儿不是还和臣妾抱怨政务繁忙吗?怎么今儿忽的就清闲下来了?”
“美人在侧,朕怎能不偷下些闲暇时光细细享受?”
安陵容听了这话嗔怪地瞪了皇帝一眼:“长宁还在呢,皇上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是了,朕的女儿也陪着朕。”皇帝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抱起长宁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笑着道:“这样,朕便更不想去想那些烦躁的公务了。”
“只要皇上日后堆积的奏章多了,别抱怨是臣妾和长宁让您偷懒才好。”安陵容胆子越发大了起来,开起玩笑也自然了许多,皇帝见状心里更加喜欢,他让奶娘把长宁抱走,自己凑过来摩挲陵容的脸颊,陵容躲也躲不开,懊恼地说:“大白天的,皇上这样,叫人知道了,臣妾可怎么做?”
“你是朕的爱嫔,朕爱如何做旁人能管得着?”
“皇上嘴里越发的甜了。”安陵容嘟着嘴躲开皇帝的手,似笑非笑地说:“皇上这样蜜里调油的话,想必得了不少佳人的倾心吧。”
“你这小醋坛子。”皇帝以为安陵容只是吃醋了,也不生气,却摆出一副哀怨的模样道:“朕虽宠过许多人,可也被伤了不少,容儿打算如何来抚慰朕?”
“皇上说的什么话?臣妾可听不懂。”安陵容打岔道:“容儿也没那个本事。”
“你不懂?哼,你这小女子把话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以为朕看不见吗?”皇帝掐了一把陵容的脸,打趣的意思却淡了下来,他颇有些为难地说:“朕这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