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春》作者:吱吱_第37頁
在线阅读
上─页第37/538页 下─页
,也是一起在潜邸里服侍过皇上的人,他这样一伸手就把万童给拉下了马,手段如此厉害,陈立岂能不生出唇亡齿寒之感?”
  他肆无忌惮地议论着朝政。
  周少瑾心里直打鼓,眼角的余光飘了过去。
  沉绿色香草席上一袭紫红色织金梅花方胜工字纹的袍子,通体洁白无暇仙鹤衔朱果的玉牌温润蕴泽,羽翅大开的仙鹤栩栩如生,昂首飞天,仿佛要从那玉牌里冲出来似的,袍下月白色细葛暑袜上缠着的明黄色带子更是让她胆战心惊。
  自本朝立国,就对服饰有着严格的规定,但江南富足,自孝宗皇帝之后,世风日渐奢靡,庶民时有佩戴金银珍宝之事,穿着绫罗绸缎之时,官府责不罚众,睁只眼闭只眼,此风越演越烈,却没有谁敢用明黄——皇家宗室专属的颜色。
  在金陵城,只有一户人家有资格用这种颜色。
  良国公府!
  这位,就应该是良国公府的世子朱琨,朱鹏举了。
  周少瑾抬头朝靛青道袍的男子望去。
  他神色悠闲地靠在大迎枕上,含笑不语,好像朱鹏举只是隔壁的邻居似的,不必太在意。
  周少瑾茫然。
  “别云”拍着大腿笑道:“‘无根的东西,你还能指望着他们知道忠孝节义’,这句话我爱听,理应大浮三白!”他说着,像想起什么似的,面露遗憾,叹道,“可惜九臬不能喝酒,不然我们又可以一醉方休了。”
  这样说内衙门的大太监们,好吗?
  周少瑾再次望向靛青道袍男子。
  这次那靛青道袍男子似有所感,微笑着扭过头来。
  周少瑾脸上火辣辣的,忙低下了头,耳边却好像听到道袍男子的轻笑。
  她想听明白他到底笑了没有,九臬却颇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并道:“下次好了!下次你来金陵,我一定陪你大醉三天。”
  这让周少瑾无暇分辩,脸上的热气经久未散。
  “别,别,别!”别云迭声道,“不要说你现在孝期,就是不在孝期,你们顾家的酒宴也是向来不好下喉的。我还不如去鹏举那里蹭饭吃,不说别的,就鹏举养得那个小戏子,声高处如裂云,声低处如细涓,声急处如迸豆,声慢处如残漏……身段唱工无一不佳!”他啧啧地回味道,“你们家那几株百年的老梅树怎样比拟?”
  众人一阵大笑。
  周少瑾讶然。
  姓顾,百年老梅树,家风严谨,字“九臬”,那就应该是金陵城梅花巷顾青鸿的后人了,之后累官至工部侍郎,位列小九卿的顾云鹤顾九臬了。
  他是程许的表哥。
  不过,看顾九臬的样子,应该不是随着程许胡闹的人,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曲折不成?
  周少瑾朝路口望去。
  程许正在路口的那棵合抱粗的大榕树下打着转,一副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样子。
  潘濯则愣愣地望着这边,呆若木鸡。
  周少瑾愕然,又有些不安。
  万一要是程许冲过来怎么办?
  她有些不安地挪了挪身子。
  那靛青道袍的男子突然的道:“清风,你去问大爷一声,不在外院待客,在这里做什么?”
  打水的小道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把竹筒放在了一旁石墩上,正垂手立在形如枯竹的男子身边。听到吩咐他应声而去。
  空气一凝,又很快散去。
  在场的人好像都没有看见清风的离去般,继续说着话。
  而在远处徘徊的程许听了道童的传话之后,意外地朝这边张望了一眼,竟然什么也没有做,乖乖地拉着潘濯就离开了。
  周少瑾松了口气,感激地撇了身边的男子一眼。
  周少瑾心中困惑却更深。
  这人到底是谁?
  男子好像没有注意到她的举动,微笑着听顾九臬打趣别云:“嫂夫人怎么受得你这孟浪的性子?”
  “这你就错了!”别云得意地摇头晃脑地道,“袁家十八子,你嫂嫂却独独挑中了我!你说,你嫂嫂可是那种分不清楚鱼目和珍珠的人?”
  众人又是一阵笑。
  袁,袁别云吗?
  程许的外家就姓袁!
  程叙大寿,当朝首辅、文渊阁大学士、吏部尚书袁维昌曾派长子来贺。
  袁维昌是袁氏的族叔。
  难道这人是袁维昌的长子?
  他不是应该在集福堂吗?怎么会在这里喝茶?
  给她解围的男子到底是谁?
  周少瑾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掐丝珐琅里的粗陶,有些不知所措。
  红泥小炉上的水却咕噜噜地冒起了热气。
  她忙收敛了心绪,小心翼翼地照顾着炉火。
  朱鹏举道:“子川,万童就要来镇守金陵,你准备怎么办?”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靛青道袍男子身上。
  原来他字“子川”啊!
  周少瑾看着身边的男子。
  只见他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用大拇指摩挲着紫砂杯的杯口笑道:“我,我有什么主意?我不过是个商贾罢了,自然是他怎么说,我怎么做了?”
  “子川,你说这话有意思吗?”朱鹏举不悦地皱眉道,“我来讨你个主意,你却避而不谈,这是好朋友应该有的立场吗?”然后抱怨道,“我发现你这些年越发的古怪起来,不娶亲不纳妾,也不章台楚馆飞鹰走马,你到底要干什么?”
  周少瑾情不自禁地支了耳朵听。
  “我啊……”子川笑道,声音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呗?你们以为我能干什么?”
  袁别云听着和顾九臬就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正色地道:“子川,我听世鸣说,上九日大相国寺的第一柱香是你烧的……”
  周少瑾心里“咯噔”一声。
  佛教修来世,道教修今生。今生福禄双全的人少,所以修来世的多,信佛的人也多。
  只是袁别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子川“扑哧”一声笑打断了。他揶揄地道:“你不知道吗?今年龙虎山的第一柱香,也是我烧的!”
  袁别云语塞。
  顾九臬道:“怎么外面都在传你要把程家的盐引转卖给杜鑫同?泽老知道吗?”
  程叙别号“春泽居士”,外人常尊他为“泽老”。
  “你都知道了,他还能不知道?”子川笑着,语气里带着几分促狭,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子川。”袁别云不由抚额,道,“我们都很担心你,要不然我也不会从京城赶过来了。泽老虽然面子大,但还不至于让我亲自跑一趟。你若是和我们这些老朋友都打太极,那就当我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在金陵城里好吃好喝几天,屁股一拍,各自回家好了。”他说到最后,已是横眉怒目,面红如赤。
  “我说你们今天怎么到得这么齐呢?”子川笑道,“敢情早就合计好了的,这是要逼着我表态啊!好吧!你们说,想要我怎样?我言听计从!”
  顾九臬没有说话。
  朱鹏举却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冷脸道:“子川,朋友贵在相知。你明知道我们不是无的放矢,却这样推三阻四的,我没有别云兄的脾气好,我听不下去了,我走了!”
  嘴里说着走,脚却有没有抬起来。
  子川却闲闲地换了个姿态,指着炉上的紫砂壶提醒周少瑾:“水已沸三遍了。”
  周少瑾忙去提壶,却让提梁烫了手,一触即缩,又慌慌张张地去拿帕子。
  “你……”朱鹏举脸上有些挂不住,拔腿就要走。
  袁别云起身拉住了朱鹏举,劝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子川的脾气,他不想说,就怎么也不会说。既是朋友,就不应该计较这些,快坐下来喝茶!”
  “照你这么说,这还是我的错了!”朱鹏举冷笑,却忿忿然地坐了下来。
  子川像没有看见似的,慢悠悠地烫着杯子,道:“听说这茶长在鬼洞中,能治时疫。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它香气浓郁清长,味道醇厚爽口回甘倒是真的。你尝尝!”说着,亲自执壶倒了一杯茶。
  朱鹏举没接。
  子川笑着抬了抬手中的杯子。
  朱鹏举扭过头去。
  子川笑容渐淡。
  气氛顿时有些凝滞起来。■本■作■品■由■■網■提■供■下■載■與■在■線■閱■讀■
  袁别云眉头一跳,刚刚站起身来,有个小道童跑了过来。
  他朝着子川行礼,捧上一张大红的拜贴,道:“老爷,浙江道监察御史洪大人求见!”
  ※
  姐妹们,祝周末愉快!
  O(∩_∩)O~
  ※

第四十章 求见
更新时间2014-11-22 19:18:35 字数:3417

 红色的拜贴,标榜着来人两榜进士的出身。
  可洪社为什么要来拜见子川?
  他是二房沂大太太的娘家兄弟,程识的堂舅。
  周少瑾望着子川。
  子川却波澜不惊地接过了拜贴。
  袁别云皱眉对子川道:“洪国珍怎么知道你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啊!”子川笑着把拜贴交给了一旁的清风,“等见到他不就知道了?”然后吩咐来禀告的小道童,“朗月,就说我请他喝茶!”
  朗月笑着一溜烟地跑了。
  袁别云站了起来,道:“茶喝得有点多,我得去趟毛厕。”然后喊了清风,“你在前面带路。程家这么大,我怕迷路。”
  这话听着怎么像是不想见到洪社了?
  难道袁家和洪家不对盘?
  周少瑾微微有些不安。
  自己能安坐在这里,不过是因为袁别云等人看在子川的面子上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可洪社……看到袁别云的样子,她不知道洪社看到她的时候会不会佯装不知。而且她自重生之后,就对自己前世的遭遇起了疑心,总觉得前世的事并不像自己看到的那样简单,前世只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不想再让姐姐伤心,父亲难做,自己骗自己,掩耳盗铃。程家前世的结局,让今生的她,不管是想到二房程识还是三房的程证,都觉得他们并不像他们表面看上去那么的简单,那么的无害。
  她始终对二房和三房有戒心。
  而洪社却是二房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二房的靠山之一。
  她想回避。
  反正程许也走了,这里离四宜楼又不远。
  只是这话怎么跟子川说好呢?
  周少瑾咬在唇在心里琢磨着,就听见子川笑着吩咐站在亭外那形如枯竹般的三旬男子:“怀山,你把这小姑娘送回去吧!洪国珍未必有功夫喝铁罗汉,让人沏壶碧螺春过来就行了。我们也就不需要人照顾炉火了。”
  最后一句,他是对周少瑾说的。
  周少瑾愣住。
  怀山略微犹豫了一下,这才低头应“是”,对周少瑾道:“请跟我来!”
  周少瑾此时已经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了。
  不管是前世今生,她所盼的,也不过是有个庇身之处,有个自己的家,让她在寒风冷雨的时候
上─页 下─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