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作者:南宫博_第5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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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真七人,验明无讹。”
  来俊臣一摆手,待王德寿退回本座之后,就发出第一道命令:备刑具。
  于是,三十多名武士,从两廊将刑具搬出来,陈列在堂上示威,他们也发出呼喝声。
  ——这是庸俗的示威,狄仁杰看了在上座趾高气扬的来俊臣,不由自主地发出叹息。
  此时,来俊臣发出第二道命令,他喝令左右剥除七名犯官的衣冠。
  狄仁杰很从容,对于剥除衣冠的命令,并未抗议。可是,中丞魏元忠却抗议了,他大声说:
  “来俊臣,皇朝制度,大臣控案,未曾定谳,不得先去衣冠。”
  来俊臣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冷然说:
  “我审案,从来没有不定谳的啊!”他稍顿,以取笑的神气说:“如果你们没有事,我跪在地上为你们七人戴衣冠。”
  于是,左右判官都拍了惊堂木,接着,堂外的木铎也闷郁地发出了响声。
  于是,来俊臣自中座徐徐地起身。
  “奉旨承审谋逆大案——皇帝陛下并有敕令,谋叛逆者一讯即承,罪得减死。”他稍顿,声音提高了,“你们七个人先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如果自行招承,本人当奏请皇帝陛下,免死减等。”
  来俊臣说完,两边的役吏抖动刑具,发出了一声叱喝,接着,又以廷杖顿地,发出咚咚之声。
  狄仁杰有无限的悲愤,在他心目中,女皇帝是明智的,但是,女皇帝居然任用来俊臣这种不堪的人,那是自掘坟墓,他自问对女皇帝忠贞不贰,但是,他也明白,在一个狂妄的小人面前,辩白是多余的。他也体察,自己和其余六个人,都已投老了,刑具加身,纵然不死,亦必伤残,因此,他决定以命运来作赌,希图逃过今日的一关,期望以后再行平反。
  这是不得已的决定。于是,他深沉地向上座的来俊臣说:
  “请给纸笔——”
  “你招供好了,我自有人会录下的。”来俊臣森严地接下去,“这是本人审案的一贯方式,不能因狄大人而改变。”他说完,干笑着顾左右书吏:“准备!”
  狄仁杰从容地看着任知古和裴行本,低说:
  “今日之事,不能不承,以待将来!”他说时,目视两边的刑具。
  任知古和裴行本也明白事势,喟叹着点头。
  于是,狄仁杰行前两步,挺身直立,双目炯炯地直视着来俊臣!这一瞬间,他不像阶下囚,而像是天神降凡,威严的,和穆的,对面临的死亡命运,了无怯惧。
  这神容使得来俊臣心中凛然,他不敢与狄仁杰的双目相对了。他将目光避开。
  于是,狄仁杰朗朗地开口了:
  “大周革命,万物维新,唐室旧臣,甘从诛戮,反是实。”
  这简单的几句,声音清朗,抑扬顿挫,一副君临天下的神气,来俊臣虽然擅长于控制环境,但在此时,终于气短了,他勉强地笑着说:
  “好,好,你自己直承了,不错!我一定奏请皇上,减免你的死罪。”随着,转向任知古,“你们呢?”
  “大周革命,万物维新,唐室旧臣,甘从诛戮,反是实。”任知古重复了一遍。
  于是,来俊臣笑了,挥手说:
  “有这两位硬头官儿认了,原则已定,初审完结——”他说着,向狄仁杰拱手道,“阁下很合作。”
  狄仁杰庄严地挺立着,不予理睬。
  “好啦,将七位大人回押,下次再审细节。”
  “我有话说。”御史中丞魏元忠忽然愤然道出。
  “你——”来俊臣耸耸肩,“你要说话,下次吧,今天原则已定。”
  “我不曾谋反,我被小人所陷。”魏元忠奔放地叫出,“我没有反,我知道,他们六位也没有。”
  “魏元忠!”来俊臣面色变了,“你想死得快些?”
  “我早将生死置于度外了。”
  “这贼!”来俊臣一拍桌子,“不识好歹!”
  正当此时,侯思止走了进来,向来俊臣说:
  “让我来代你审审这位不怕死的官儿!”他说完,就在来俊臣的右席坐下,吼叫道,“来人,先将魏元忠这贼倒挂起来!”
  “元忠!”狄仁杰低沉地叫唤,“今天——”
  魏元忠以眼色制止了狄仁杰,冷笑着转向侯思止,问道:“是要将我倒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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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第十五卷(3)
“是啊,那滋味可不错哩!”侯思止桀笑着。
  “是吗?”魏元忠也笑起来,“这也不妨事的,我生来薄命,倒挂的味儿,以前也尝过!有一回,我骑驴在路,偶然不慎,翻下鞍来,一足拄在蹬上,被那头蠢驴拖曳着行了不少路。”
  “他妈的,”侯思止破口大骂,“你这贼蛋,敢在我面前放肆,我立刻用夹棍夹断你的腿。”
  “你尽可以用夹棍,这个,吓不倒我姓魏的!侯思止,你就是拿了刀来碎割我,我也绝不皱眉,不过,你想我自动承认叛逆,那休想,因为根本上并无此种事。”
  “来人,上夹棍!”侯思止又是一声吼叫。
  “来人,上夹棍!”魏元忠学着他的口气叫出。
  侯思止气昏了,但是,来俊臣却很冷静,他观察魏元忠,必然是拼将一死的,而他所要的是供词,即使是简单的供词,但教承认了反的事实,就够了,至于细节,以后有时间可以再事盘问。于是,他举手阻止侯思止动夹棍。他说:
  “细节容再审讯,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他说着,连连挥手,着令带犯人下去。
  狄仁杰一行人又鱼贯而出,七人的面容都很严肃,当着押送的判官王德寿,他们又不便讲话。
  于是,在回入狱室之后,裴行本发现王德寿正和狱吏交代,便悄声说:
  “今日之事,落在来俊臣之手,必无幸理,我们得想办法上闻。”
  “是的,今天我直承谋反,不过是稳住一时而已,我们再想办法,只有上闻于皇帝,才能得救。”狄仁杰也抑低声音说。
  “在狱中,如何能上闻呢?”裴行本颓丧地说。
  狄仁杰瞥了狱吏与判官一眼,突然自袖筒中取出一汗巾,同时,咬破了小手指,用血在汗巾上写了一个“冤”字,迅速地拉开缝襟的线,将这方血书帕小心地塞入棉絮之内,再慢慢地将之铺平,又拉拢线缝,打了结。
  裴行本不明白他是为什么,茫然相视。
  这时,判官王德寿过来了,狄仁杰欠动着身体,低喟着说:
  “天气暖了,狱室中又不通风,王判官,请你派一名狱卒将我的棉袄携回家中,嘱家人拆去棉絮,改为夹衫送入。”
  王德寿看着他,缓缓地点头说:
  “这自然可以的——相公平时也太节俭了,棉衣改夹衫,是小户人家的玩意儿啊,不图狄老府上也是如此。”
  “我出生寒家,习惯使然,也不是故意节俭。”狄仁杰平静地将棉衣脱下,交给王德寿,再拱手说:“有劳判官了。”
  王德寿并未疑心棉衣有什么花样,接了过来,随手交给随从送去。
  不久狱室中静了下来。裴行本缓缓地移到狄仁杰身边,低说:
  “但愿你这件棉袄能产生奇迹。”
  “我只是尽人事而已,家人是不是能凭此一个字而告变,现在还很难说。”
  这时候,任知古也缓缓地挨过来,询问了情况,沉声说:
  “我们的命运,不大乐观哩,这是诸武唆使来俊臣来陷害我们的,武氏诸王,必然会在女皇帝面前播弄是非,内有诸武,外有来俊臣,我们只怕不容易再活下去了。”
  “只要女皇帝能亲自提审,我们总有机会。”狄仁杰是深信武曌的,他肯定地接下去,“女皇帝不会像她的侄儿们那样胡涂。”
  狱室中是黯淡的,一夜过去了。
  第二天清晨,判官王德寿亲自拿了夹衣来给狄仁杰,并拉了他到屋隅,细声说:⑦⑦文⑦檔⑦共⑦享⑦與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
  “狄翁,皇上对你的恩宠,逾于常人,俊臣兄很想开脱你,如果你肯扳上杨平章——杨执柔,那么,阁下必可免死。”
  狄仁杰静静地听着,没有表示。
  “狄公,这是千载一时的良机。”王德寿催迫他。
  “王判官!”狄仁杰直立起来,高亢地叫出,“皇天后土,可鉴我忠诚,我并不惧死,奈何要仁杰誓诬好人啊!”
  “狄翁!”王德寿被他的声势所震慑,不敢再相迫,期期地说:“兄弟是为狄翁着想,别无其他。”
  “为我着想,我就效死君前。”狄仁杰说时,一头向狱中的墙撞去。
  王德寿手忙脚乱,抢上前去,将狄仁杰抱住,连忙说:
  “狄翁,千万不可如此,兄弟告退,一切静候朝廷旨意吧。”他说完,拱拱手,狼狈地走开了。
  狄仁杰忧郁地看着难友,沉声说:
  “他们想一网打尽满朝正直的官吏哩。”
  “狄翁,照计,你的衣服已回来,令郎必已得到那幅血书,今朝应该上朝告变了。”
  “也许——”狄仁杰在王德寿出现之后,信心忽然动摇了,他思疑诸武与来俊臣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自己的儿子,可能无法入朝告变。
  是的,来俊臣是有权力如此做的,只要他防范在先,狄仁杰的儿子,就没有告变之路。可是,来俊臣的自信心太强了,他以为狄仁杰既已亲供,罪案如山,必无平反的可能,因此,他并未做退一步的布置。
  狄仁杰的长子狄光远,就凭着这一空隙,达到了叩阍告变的目的。
  武曌在感伤中看到一幅汗巾上血书着的冤字。她奇怪,将狄光远召入,温和地问:
  “你这幅血书从何处得来?”
  “臣父自狱中发出,汗巾是藏于棉絮中的,小臣取得之后,思量再四,才敢上闻。”狄光远痛苦地说,“求陛下明鉴,臣父必不会反的。”
  

《武则天》第十五卷(4)
武曌看着狄仁杰的血书,反复沉吟,无法找到一个答案。她已经获知狄仁杰亲自供认谋反,现在,她又看到狄仁杰的血书,两者之间,究竟是哪一个方面对呢?
  “我会公允地审理此案。”
  叩阍告变的狄光远虽然退了出去,可是,女皇帝的思潮,却因此而起伏着,她召来俊臣来询问:
  “俊臣,你对狄仁杰那一伙人是怎样审的?”
  “奏陛下,对他们七人,都不曾用刑,而且尽可能给予优待,他们七人的衣冠,也不曾剥除……”
  武曌以手势阻上来俊臣往下说,然后,再问:
  “他们怎样自供的呢?”
  “是狄仁杰先招供,承认谋反,七人中,只有御史中丞魏元忠不认,侯思止要用刑迫,是我阻止了的,我想,对大臣审讯不宜严刑,必须求得公允,否则,会滋生谗言。”
  武曌同意来俊臣的见解,庄严地嘱咐:
  “你找问官再行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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