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大和尚了。”
武曌幽微地一笑,隔了半晌,才缓缓地说:
“你想该怎样告诫呢?”
“陛下让他见一次!我想,这人为了失宠而怨望了。”
“我不想见他。”武曌伸了一个懒腰,“怀义太粗气,我有些厌了,也许,再过些日子我会想他的。”
“陛下——”婉儿拖长了声音。
“小东西,你想他了。”
“不,我没有……”婉儿想到往事,垂下头来。
“好吧!明天,你接见大和尚一次——告诉他,小心谨慎一些,否则,我会杀他的头!”武曌突然庄严地说。
“陛下,我还是不见他的好……”婉儿以掩抑的声调回答。
于是,女皇帝幽微地笑了起来。
“不用担心,我让你见他的啊!”
婉儿没有召见薛怀义,她为了避嫌——宫廷中的朕兆,已不利于薛怀义,她估量自己无法改变这位桀悍的大和尚,同时,她也觉得自己若是厕身其中,将来,可能还会惹上麻烦的。在宫廷中的年代久了,她已经体会到保身的各种条件。不过,她在与太平公主相见时,却把薛怀义的故事透露了,她低微地,也感伤地说:
“公主,我看情势,大和尚是会没有命的。”
“哦!”太平公主虽然得到母亲的特别宠爱,可是,她同样也清楚,只要出一些小岔子,这种宠爱就会完结,她知道母亲的性格,刚而狠,在一转眼之间就会不认人,因此,她沉吟着……终于摇头,“婉儿,这种事最好不要插手。”
“我也明白——不过,我看怀义可怜,他自己走向毁灭,还不知道。”
“由他去吧——张易之兄弟大约是会高兴见他毁灭的。这两人如何?”
“他们很好。”婉儿幽幽地笑着,“两个人都很惹人怜爱,所以,女皇帝就时刻不放松他们了。”
“这是真正的禁脔!”太平公主大声笑了出来。
没有任何援手的薛怀义,终于倒霉了,不断的报告,使女皇帝愤怒了——密报中说他成了皇权的威胁。
可是,愤怒中的女皇帝,并未给予来俊臣任何指示,好像她是故意使来俊臣莫测,同时,她又像是依然容忍着。不过,来俊臣揣测女皇帝的心理也是无微不至的,他看出女皇帝已经心动了,虽然没有任何的指示,关于薛怀义的报告却不断送入。
这些报告中,有着:薛怀义剃度壮男一千人为僧,以及薛怀义建造大像,命人抬了,在街坊游行,以诱引徒众。同时,薛怀义在若干场合,都公开地向人报导自己与女皇帝的关系。
报告,越来越甚,可是,女皇帝依旧不动声色。
五天之后,她接见了女儿,她向女儿询问薛怀义的故事。太平公主在觐见母亲之前,是先从婉儿这方面获得了消息的,因此,她并不避讳,但仍以轻松的态度说出。
“怀义的毛病不少哩,近来,常听人说他猖狂。”
“他有许多年轻力壮的僧徒?”
“是的,怀义说这是他的卫队——那批僧徒随他出入,横行市井!”太平公主微喟着,“这人,才能是不错的,可惜太放肆了。”
“阿珠,你要为我做一件事!”女皇帝森严地接下去,“薛怀义不能再活下去了,我又不愿正式将之处死,我也不欲借手来俊臣。”
太平公主庄严地看着母亲,等待继续的指示。
“你为我办这件事,要干净利落。”武曌长吁着,“使我失望的人太多了!”
“我来做!”她一字字迂缓地道出。
“你得小心从事,怀义的僧徒,不会仅仅是随他横行的,在有事时,他们会造反。”
“是。”太平公主勉强现出微笑问:“我在什么地方下手好呢?如果在外面,可能激起事故。”
“你可以引他入内宫行事的,你召可靠的人做助手。”
“我以为,武攸宁是能做事的一个。”
“那就找他协助你好了。”
这是决定——薛怀义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可是,在太平公主这方面,接受了女皇帝的使命之后,却有着矛盾,她对母亲的情人也思染指,但是,她又担心出事——母亲的个性,她是清楚的。一桩交托的工作,如果不能做好,那么,一切的宠爱信任,都会万事全休,但是,人生一世,倘若不得享受薛怀义的狂悍,也是一种损失啊。
于是,她悄悄地将自己的意思告知婉儿。
“公主,我以为,你死了心吧——我是吃过苦的人,虽然你和我的身分不同,可是,女皇帝的性格,你总是明白的,我想,还是求其平安吧。”
“婉儿,”太平公主垂下头,感慨地说,“我这个公主,在表面上像可以为所欲为,实际并非!”
“我的公主,满足吧,如果你真为所欲为,那么,你也会和薛怀义有同样遭遇的。”婉儿低吁着,“在女皇帝的治下,不论是谁一旦逾越,就不堪设想,而薛怀义是逾越得最多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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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第十四卷(13)
于是乎,太平公主爽然而笑。第二天,她就和薛怀义在一起了!她,从来不逾越,但是,她也知道如何逾越,过去,她从未试过,现在,她要先行享受……
她,粗犷地,也恣肆地说:
“大和尚,皇帝要我来看你——”
薛怀义有着被冷落的愤慨,不能自抑地回答:
“皇上还会想到我?”
太平公主伸出手,在他的额上戳了一下!
“傻东西,是你自己无能啊!”
薛怀义一怔,望着太平公主出神。
“你为什么不来求教本公主呢?”她佻巧地说,“倘若本公主助你一臂之力,张氏兄弟就不会当势得令的啊。”
“公主——”薛怀义领悟到了,“我不是不知道,只是我没有接近的机会,而且,公主也有些像避我——”
“现在,并不迟啊!”太平公主腻声说。
一个职业情人,因此而开始了一项新的活动。
薛怀义和皇室中人似乎结有不解之缘,他侍奉过前朝的千金公主,现在,他又侍奉了下一代的公主,在两代的女人之外,还夹有一位做皇帝的女人。他为此而自我地骄傲着,也为此而鞠躬尽瘁地侍奉下一代的女人。
于是,三天过去了——太平公主每天都和薛怀义在一起,同时,她也每天入宫。
女皇对女儿是没有丝毫疑心的,她倾听女儿的报告,她吩咐女儿从速行事。
于是,在第四天——
太平公主于下午见到薛怀义时,简单地,也轻快地说:
“滚进去吧——我为你安排好了!”
“公主,陛下怎样说?”薛怀义紧张着,“我以前进去都被挡驾……”
“傻子,以前和今天,当然不同啊——”太平公主双手捧着他的面颊,“你怎样报答我?”
“我为公主鞠躬尽瘁……”他用力搂住了她。
“鞠躬尽瘁!”她佻巧地,细腻地笑着,“那么,你以前还没有尽瘁?”
“公主!”他低叫,他吻她——
于是,太平公主将他推开,再轻快地说:
“去吧,到里面去鞠躬尽瘁吧!”她说完,转身就走。
薛怀义以为,此时,在情在理,都不能放她走的,因此,他追上去。
太平公主睨了他一眼,挥手做势。
“我们之间,来日方长哩——怀义,我为你是花了一些心血的。”
一个时辰之后,薛怀义带了二十四名僧徒入宫觐谒女皇帝了。
武攸宁在宫门之外迎见,以不屑的神气说:⊙⊙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你怎么又来了?”
薛怀义突然间双目充血,他把这一句话当作侮辱,瞅着武攸宁,半晌不能出声。
“大和尚——”武攸宁终于笑了起来,“进去吧,皇帝陛下因你久未入宫,命我在此相迎。”
“噢!”他舒了一口气,刚才的怒怨,立刻消得无影无踪,双手自然地拱合了。
“进去吧,陛下已等了你一些时……”武攸宁大方地挥手,让薛怀义与从骑同入宫门。
薛怀义随带从者,并不是疑心女皇帝或太平公主对自己有所图谋,而是习惯性的,现在,武攸宁放自己,又放从人,他才想到带人入宫是与礼不合的,不过,他又联想到了其他——武攸宁许自己带从骑入宫,那必然是女皇帝对自己旧情仍在,否则,攸宁不会如此大胆地允许让随从进入内宫。
于是,薛怀义又得意了,他目空一切地进入宫门。在二门之内,武攸宁笑着低说:
“你的人怎样?是不是带他们入长生殿?”
“那样,女皇帝也会欢喜……”薛怀义猖狂地说着,“是不是?”
“大和尚,你知道我的身分,开不得玩笑的,你的头颅是铁铸的,我可不是——进去吧!”他仍然招呼薛怀义的随从僧徒俱行。
“让他们在此地等候。”薛怀义向徒众做了一个手势,留住了僧徒,独偕武攸宁走向第三道门户。
门开了,出现的是四名宫女。
于是,他们进入了第三道门户。武攸宁站住了,悄说:
“大和尚,我只陪你到此为止。”
这是使薛怀义听来很愉快的一句话,他拍拍武攸宁的肩膀,大步入内。
于是,武攸宁迅速地自侧门转入——
又是一道门户开启了,薛怀义看到出迎的又是四名身材高大的宫女。这和过去入宫的情形不同,他感到错愕,不过,他又自我地解释:“我长久不曾进宫,可能,宫中的情形也变了。”于是,他问靠近身边的一名宫女:“她们是新入宫的?”
那宫女做手势,摇头。
这又使薛怀义错愕,他想:难道,女皇帝选了哑巴来侍奉?于是,他又问:
“你们不会说话还是皇上不许你们讲话?”他稍顿,又看到那宫女做手势和摇头;这使他不快,再说:“在我面前,不妨事,女皇帝是我的——”
那些宫女仍然不开口。
于是,薛怀义转向另外一边,再问:
“你呢?”
就在他转向左手边的时候,右边两名壮健的宫女突然自长裙中抽出了硬木棍,猛烈地击向薛怀义的头颅。
这是骤然发难,薛怀义在猝不及防中,头颅挨到了一棍,他本能地一闪,第二棍敲中了他的左肩,这都是一瞬之间的事情,但薛怀义立刻明白事态的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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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第十四卷(14)
他同时想到女皇帝采用这种方法对付自己,必然是不敢张扬其事,因此,他想到只要能逃出去,就可能保全生命。因此,虽然头颅有着剧烈的痛苦,他仍然以全身的力量,从事抵抗和突围。
另外两名宫女也抽出短棍进袭了,可是,薛怀义已经有备,他的身体一晃一旋,就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