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或是哪个男生给她传纸条之类的无聊问题,只怕张礼然真要被拎到咨询室,并被那些庸医定性为异性|交往障碍了。她不是恐惧;她是讨厌。对那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生物,她向来都是敬而远之。
时届成年后,终于有了例外——全宇宙的异性对张礼然来说只剩了个某人在眼里,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有此殊荣。
作者有话要说:
异性|交往障碍……真是躺着也中枪。
然后本章某人还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累……
话说吸血鬼出来了,狼人应该也快了。所以,下一章叫做明月千山。顺便纪念一下昨晚的超级月亮,虽然并无异样并枉费众人期待了。但事实是,狼人要到哪里去找?好吧,我不是在写《暮光之城》。
第11章 明月千山
每个人心里应该都有个叫做某人的人。这个人可能是你为之骄傲的人,也可能是你为之心碎的人。你叫他某人,既向全世界宣布了心里有这么个人,又不致让自己心底隐秘而珍贵的感情流露得太多。这个某人,被置于重重遮挡之后却露了个身形,这么神秘又这么低调,怎么可能不引起别人的好奇呢?不过别人叫他,那谁。
晚饭时分,桌上摆着一盘山药炒肉片,一小碗虾米蒸蛋羹和一大碗草菇丝瓜汤。两人一如既往地默默吃着。张金忽然问道:“你和那谁咋样了?”张礼然没料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呆了一呆,随后淡淡答道:“噢,我都好久没联系他了。来了以后,除了换号时通知了一下,基本就没再联系了。”
“干嘛不联系啊?”张金舀了一勺蛋羹,问道。她酷爱蛋羹,配上虾米更是人间美味,可惜那挑食鬼居然不喜欢吃。张礼然捏着碗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突然笑出声来感叹道:“我这是搞什么啊!”她面上是如释重负的笑意,眼里却流露出浓浓的哀婉和忧伤。
“也挺怪的。以前在六川,总是想着等课一上完我就过来实习,和他在一起。呃,就算他不愿意,不能在一起,也还是可以经常去找他。可真正来了以后,有好多事摆在面前。忙着办这样那样,忙着适应宁都的生活,忙着实习那边的事——虽说好像也没多少咯,忙着见这个叔叔那个姐姐……哎呀,反正真的是很少说想要去跟他联系。其实,也不是没想起过他。不是每天,也是很经常地,我都会想他。但是,唉,跟以前不一样了。”
张礼然停了停,放下筷子,拿起大汤匙捞上几条丝瓜和草菇,细细吃完后接着说:“好像对他的感觉也没那么深了。怎么说呢?我想起他时,都不像以前那样,挣扎半天要不要给他发个短信,或者是要不要去找他出来。好笑吧?我都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喜欢他了!”
听完这一长串的倾吐,张金沉默了几秒,安慰道:“感情会慢慢有,也会慢慢淡的。喜欢一个人、不喜欢一个人,都是一阵子的事。这很正常。”
“不!不是的!你不懂的!”张礼然一急,心底的想法就脱口而出。她意识到这话挺让人没面子的,立刻改了口:“对不……呃……谢谢你,张金。”这感谢是救场的,却也是诚挚的。
既然说到了他,话题就延续了下去。上回举杯夜话时,交心交底的主角是前男友们,这位正主只露了个影。如今,没了俞可涵和李政南的干扰,张金才得以一窥真容。
正主当然不叫那谁,人家有个大气而古雅的名字:林宣赜。张礼然放下碗筷,用食指在桌面上一笔一划地写起来。宣,是宣化承流的宣;赜,是探赜索隐的赜——这是他当年自我介绍的原话。
生僻的成语砸得张金两眼金星。她从没听过这两个词,于是摇头感叹:“要我说啊,就是宣传的宣,赜么是大臣的臣加责任的责。看,多形象!”哪知张礼然一本正经地纠正道:“那可不是臣字旁。框里边是个口。再说了,他爷爷就是按着这两个词给起的名,当然要讲清楚咯。”
张金摆摆手,决定跳过这段。反正只是个名字,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没必要浪费时间精力去争论。谁想张礼然又花了十来分钟表达对这名字的恋慕之情,说是直有“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风范云云。她甚至还打算把他林家的辈份诗背一遍,所幸张金成功地制止了这等疯狂行为,让她重回正题。
大一进校不久,张礼然就认识林宣赜了。他是物理系大三的学长,和她上同一门选修课。乌压压两三百号人的阶梯教室里,好巧不巧地就坐在一起。忘记是怎么搭上话的了。张礼然不是热络的人,林宣赜也不是,不过总算是认识了。偶尔在路上遇见,还会点头打个招呼什么的。
不知道哪天起,张礼然忽然意识到自己最期盼的就是这门选修课,而期待的原因则是那个眉清目秀、话语温吞的学长。就这样地过了两年,张礼然的大二到了尾声,林宣赜也毕业了。他成绩一向拔尖,毫不费力地取得了保送推免资格,又毫不费力地直博到宁都光学精密机械研究所,从此变成了张礼然梦里路途遥远的一个念想。
从大一末到研一末,张礼然经历了五季毕业,却只撕心裂肺地伤感过一回——就是05届毕业时,林宣赜穿上灰色领口学士服的那年。她自己毕业时,因为还要在六大读研,同班甚至同院一多半人又都是本地学生,离别的气氛并不十分浓厚。大家都觉得再见不会是太难的事,反正就在这个城市,所以散伙饭上叹惋的更多是学生生涯的终结、青春的流逝以及对未来的迷惘和期望。
在其他学院,尤其是那些工科学院,男生醉醺醺地摔凳子砸酒瓶,女生哗啦啦地哭鼻子,隔几天在火车月台上紧紧拥抱,拍拍肩,弹去眼泪,互道珍重。那才是四散天涯。
“他的火车是6月21号。我记得很清楚。”张礼然举头望向天花板,试图将眼里的泪水引回去。怎么会不记得呢?怎么能不记得呢?那天她和蓉蓉走在六大商业区的步行街上,道路上铺着的小卵石和小块石不停地摁着她的脚。回身望去,是一大片的灯火灿烂。弯腰俯视地面的缃黄色路灯一直远远地通到校门口。而那更远处,十几公里以外,市中心的火车站台上,一列开往北方的乳白色动车刚刚启动,很快就要从离校最近的滋蔓浜特大桥上呼啸而过。
她还记得自己走到宿舍楼前的花园里同蓉蓉说话。宿舍楼这边并不像商业街那么繁华,又是临近期末考试的时机,花园里没有多少人,再不复平时情侣成群的景象。那天是夏至,也是阴历十五。头顶的月光皎洁动人,照耀着地上为情落泪的女孩。一年里最长的白昼,最短的黑夜,依然还是被这刻骨的伤心和失落折磨了整整一宿。
张金被感动了。她忽然有种冲动想帮张礼然达成这个愿望。嗯,林宣赜。强数班挂在数学系名下,可她不记得自己听过理学院有这号人。不过,01级光信息么?俞可涵他们高中有个师兄好像就是这个班的。纵然她非常不想跟他扯上关系,但无论如何,这师兄是个线索。
还没等张金想好要不要去找俞可涵打探,张礼然就已经行动起来了。那晚的倾诉让她重温了这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也让她生出了想要延续这份珍贵的强烈意愿。于是,来宁都整整一个月后,张礼然终于要去见林宣赜了。↑↑網↑
见面的当天早上,她抱膝缩在沙发里,像一只无助的小猫咪。见张金从客厅走过,这只小动物突然出声:“我好紧张啊!”尚不知情的张金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问她怎么了。知道原委后,张金由衷地大喊,“然然加油!”,同时做了个美剧中啦啦队长的招牌动作。
约的是下午三点。吃罢中饭,张礼然惯例地刷了个牙,然后就开始梳妆打扮。她对着衣橱挑拣了半天还拿不出个主意,索性一件件地试过去。每试一件,她便蹦到张金面前问怎么样。张金正在看《绝望主妇》,这样三番五次地被打断也根本没法看下去,于是干脆坐到客厅的沙发上一门心思瞧她选衣服。这也省得张礼然跑来跑去了。毕竟从梳妆镜台那儿到书桌还有个三四米呢。
张金本是一片好心,可张礼然却没法换衣服了。尽管大家都是女孩子,但这家伙还是很难为情。过了这么多年集体生活,张礼然还从没在寝室里当着别人面换过衣服。如果不巧有人,要么是在床上换好再下来,要么就是抱着一团衣服钻进厕所。因此,她略作犹豫便闪进了厕所,却把张金郁闷到了。
张礼然最终挑了件红色衣服。细密的红色竖条纹里面嵌着银色拉丝,下摆则是民间剪纸般的红色镂空花饰。张金仔仔细细地打量她,倒看得她不好意思起来。这时张金问:“你是到哪个少数民族服饰店里淘的?”张礼然想了想,最后摇摇头:“忘了在哪家买的了,但肯定就在商场啦。”张金好奇,于是从她背后掏出了领唛来看。
刚凑过去,这个正被张礼然万般腹诽的“手多脚多蜈蚣精”便闻到一股浓郁的奶香。张金轻轻吸了一口气,心想:还真是小孩儿,乳臭未干的。转眼又看到她后颈的皮肤,白白的,像刚剥开的花生仁,而自己手中提着的衣领则正如那层花生衣,就是颜色红得艳了些。
时间尚还有些富余,张礼然便摆弄起她的莲花锦缎盒来。这家伙一向不爱化妆,对首饰却是情有独钟。那莲花锦缎盒简直是叮当猫的百宝箱,门类齐全,材质各异,应有尽有。盒子一打开,便是琳琅满目,一室明光。张礼然微微嘟起嘴,翘着兰花指逐一玩赏,最后捻了个东西叫道:“张金,你看这‘蝶恋花’怎么样?”
这枚银质戒指让张金也好生赞叹了一番。不同于寻常戒指,它并不是闭合的环状,而有个小小的开口。开口一侧被打造成蝴蝶的形状,另一侧则是朵五瓣的花,看起来仿佛是洋紫荆。蝴蝶和花瓣中间隔着一点距离,大概是象征着蛱蝶逐花。而且,如果捏着戒身,蝴蝶那两只长长的触角正好能点着紫荆花的两瓣。
张金也喜欢,又想:蝶恋花这名字,真的是实至名归。张礼然则别有一套理论。在她看来,这偏偏是给暗恋的人所预备的。蝶花相逐相望不相接,多少有牛郎织女银河一隔的意思。说到牛郎织女,张金又打趣她:“七夕也就这十几天了。你可得抓紧了,否则只好再陪姐姐喝酒了。”
“我绝对不喝了!”张礼然心有余悸地大声宣布。她身上的红点好容易才全数消下去,现在正处于“十年怕井绳”的后遗症时期。
“那你还不加把劲?要姐姐传授你些秘诀不?”张金说着便朝张礼然丢了个媚眼,声音也随之切换到软糯十足的六川话频道,“汝要弗啦?”
张礼然浑身一激灵,莲花锦缎盒“啪”一声自动合上了。她顺势将盒子放在梳妆台上,转身要去拿包:“我走了。要迟到了。”张金才不肯放过她,抓着她的手嗲腻腻地说:“弗要走脱啊,阿姐话语还未讲尽咿。”
张礼然懒得搭理这个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