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妹妹高兴吧?艺术团有二十个人,只有五个轮到上台演出。"
"哦。"他只能顺水推舟地笑笑,他没想好怎么转话题,所以不好贸然开口。
邢老师亲切地拍拍他,他知道,这一下就算是无法挽回了。可他还得天真地笑着,直到邢老师离开,就跟一个十足的傻瓜那样。
后来,贾里还鼓足勇气去找过班主任,问他是不是能改一改剧本。
"为什么要改?请谈具体些。"班主任查老师一脸惊奇。
"应该让妈妈也参加群舞,否则,她太吃亏,像个受气包!"
"那样主题才深呢,能发人深省。"查老师一句话就打发了他。
贾里愣一愣,终于没把私心透露出来,有时话说出来不起作用,还不如不说,但他真心诚意为妹妹打抱不平,她练得那么苦,到头来,无法亮相,眼睁睁地看着机会越走越远。
临校庆那天晚上,贾里终于想出一个挽回残局的好办法,他对妹妹说:"我有个主意。"
妹妹向吴家姆妈借来个针箍,正像模像样地盘起腿练习她的补袜于行当。其实她一直说,她永远不做妈妈,要一直做个清闲的小姐。开什么玩笑,不懂她怎会委曲求全的。
"我想让你出出名,至少让人看到你的实力。"
贾梅的眼睛立刻亮起来。好,这正中我意,贾里想。
贾里给妹妹设计了几个动作,让她在"女儿"和同学群舞时冲进去表演一番,"主要是把那绝招显出来,不能白白浪费。记住,腿的跨度至少一百八十度,来个把一字开、八字开什么的。"
妹妹睁圆了眼睛说,"那行吗?邢老师不会答应。"
"这叫创造性,懂吗?"贾里说,"平庸的人才循规蹈矩,"
"好吧。"贾梅很信赖教练,"可我不知道该什么时候站起来表演。"
"包在我身上。"贾里拍拍胸,像个真正的名教练,"到时候我在台下挥几下帽子,你就开始发挥。"
他们的密谋只有吴家姆妈听见,但因为她在考虑别的事,因此这话进了她的耳朵又被打发出来。吴家姆妈一个劲地想着那天要去观看贾梅的表演,并且担心没有像样的出场衣服。其实,不会有谁在乎她穿灰色还是米色的衣服。
演出开场前,贾里才感觉有些失算,第一排是贵宾席,坐的都是有名的校友,有个被称为蔡导演的正在那儿高声说:"剧本我都研究了,那剧中的母亲是最难演的,动作幅度小,但感情又错综复杂。"
邢老师连忙接口说:"在彩排中,她演得特别出色。那个同学很有灵气,"说这话时她瞥见了贾里,还朝贾里亲切地笑着。
"好吧,百闻不如一见。"蔡导演说。
贾里心里一动。他正坐在贵宾席后的那排座椅上,那段话他听个一字不漏,他猫着腰刚想绕出去到后台给妹妹通风报信,正巧灯暗下来,大幕徐徐拉开,衣着灰不灰白不白的"妈妈"就上台忙开了,又是搓衣服,又是扫房间。
他知道晚了一步,就坐回去,把帽子脱下抓在手里,暗想,只要不挥动帽子,妹妹准会安分守己的。
黑暗中,坐在她身边的鲁智胜一个劲地说:"你妹妹真棒,演得太像了。"贾里也确实发现妹妹在台上表演自如,他还看见那个蔡导演频频点头。他庆幸那个信号取消了,否则,真得演砸了。
演到最后一幕,贾里发现妹妹有些心神不定,盘腿坐着补袜子,却老是焦急地朝这儿打量。那个蔡导演悄声说:"真绝,她把人物的矛盾和痛苦都表现出来,有一定深度和层次感。"
贾里的心快提到嗓子眼,他怕妹妹有个闪失,前功尽弃。鲁智胜哪知他的心情,只以为贾梅对他表示友好,所以一个劲地唠叨:"她又看我们了,我们得有所表示,给她一点鼓励!"
就在这时,贾里犯了一个原则性的错误,他嫌鲁智胜多嘴多舌,便随手用帽子抽了鲁智胜一下。示意他少开口;可那家伙却从中得到相反的启发,冷不防夺过帽子,使劲地挥了起来。霎时贾里感觉头都涨开了。
不幸的事发生了。盘腿坐着补袜子的"妈妈"得到信号,立刻不顾三七二十一,冲到台中央,猛地踢下了腿,可能是腿盘久了,脚发麻,或者是抽起了筋,反正她踢腿时打了个趔趄,同正在台上翩翩起舞的林晓梅撞在一起,"咚"一下两个人同时倒地,一边的麦克风受了牵连也轰地应声倒下来
台上台下立时乱成一片。贾里看见蔡导演大摇其头,说:"台风太差,怎么能这样胡来!"邢老师则满脸通红,急得简直要哭出来似的。
就是为了邢老师,贾里也恨不得用力拍打自己的脑袋,或者使劲跺跺地板。邢老师这个好心人不该这么倒霉!这世界都被搅得认不出了!
很晚了,贾里都不敢回家,鲁智胜闯了祸,也只好奉陪到底。贾里问鲁智胜,"凭你的经验,我妹妹要多久才能消气?"
鲁智胜有点幸灾乐祸:"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
贾里长叹一声,他为妹妹惋惜,也为自己惋惜——他做不成天才的哥哥兼教练了。特别是,万一妹妹向邢老师道出秘密,那么,他会变成一个笑料,永远无脸见她。
"喂,你们是双胞胎,应该相互有感应的,"鲁智胜耍滑头。
"去你的!"他没好气地当胸给他一拳,谁让他是个肇事者。
反正,贾里一直到饿得快倒下来才回家。他踮着脚跳芭蕾般溜进屋,妹妹已经哭够了,眼皮肿得像桃子。她边擦眼角边说了两句话,令贾里鼻子发酸。
她的原话是——我不会不睬你的,也不会跟任何人提这事,因为你是好心,我懂。
这两句话贾里终生难忘,妹妹真有些义气,像女侠——毕竟是一胎来的,哥哥的气概多少会影响妹妹一点的,但他只是思想而已,并未流露出来。何必说呢,免得她骄傲起来。
二、三剑客
我们和女生不一样。女生们要好起来,就把些小零食,话梅什么的相互请客,塞来塞去。朋友问也得万般小心,常为一句话闹翻。我们么,相互敲个"栗子",来个扫蹚腿,同样是亲热的表现,否则友谊就没意思了——谁会和女生一样精细?还有,十个男生中至少有九个喜欢搞点名堂,特别是我和鲁智胜,这方面志趣相投。
摘自贾里日记
在班委中,陈应达、鲁智胜、贾里是一个小团体,因为其他三位班委都是女生,这三个女班委之间并不友好,相互给脸色看,经常说赌气话。三个男班委从不偏向哪一方——谁搞得清丫头们的事呢?
用鲁智胜的话来说,他们这三个班里的精英中,陈应达是最出色的,他以头脑发达著称,他爱好广泛,有一大摞电子方面的书,并且专门收集各种型号的主战坦克的图片。前一阵,他老闷在家里翻书,说是想发明一种甲壳虫坦克。后来,真的做了个模型,小小的,装了电池就能往前跑。
可是贾里不投赞成票。陈应达瘦瘦的,脸色苍白,架了副眼镜,十足的书呆子模样,他的胆子特小,看人打预防针都吓出鸡皮疙瘩。他也许能制造设计坦克,但绝不可能去驾驶坦克打敌人,要他上阵,他不晕过去才怪呢!
鲁智胜找不到知音就大力不满,责怪贾里不识货,天天在贾里面前吹风:⑥本⑥作⑥品⑥由⑥⑥網⑥友⑥整⑥理⑥上⑥傳⑥
"你看陈应达的包,真正的牛皮,科学家派头!"
"算了吧,"贾里说,"人家陈景润,大数学家一个,衣着相当朴素。"
"人家陈应达气质好,看上去就优秀。"
"样子优秀的人并不一定真优秀。"贾里顶了一句。
鲁智胜翻翻眼睛,终于不再作声。第二天,贾里在书包里发现一张纸条,上面没头没脑地写了句骂人的话,"你是条盲目的狗"。后面署名是"神探"。贾里揉揉那纸条,把它塞进全班最最计较的女生洪裳的课桌里,这下好了,洪裳立刻大哭大叫,把这事变成轩然大波。事情闹大了,一直惊动了教导主任。最后经过辨认字迹,这个胖胖的神探终于被叫进办公室训了一通。
那家伙一出门,就对着贾里大嚷:"你真不够朋友!"
贾里不动声,笑笑说:"今天过愚人节!"然后把手搭在那倒霉的鲁智胜肩上。
从此,鲁智胜不仅佩服陈应达,还对贾里甘拜下风,他这个人,优点不多,可有一条很突出:很有自知之明。
他们三个齐心协力地搞了半年合作,人称"三剑客"。不知谁说过,两个朋友能好得很长,而三个朋友的友谊总容易有起伏,因为人的感情不是天平,总会有些高低。没人去研究这种说法的科学性,但这三剑客之间的友情突然面临了一场危机。当然这种危机是有原则的,跟丫头们的鸡零狗碎的矛盾完全不同。
事情发生在校庆后的不久,学校要组织一场智力大奖赛,每班派一个选手。班委会决定选派陈应达去,因为他是个全能,能为班级争光。
"不,不,不行。"陈应达说,"我抽不出空来准备这些。"
"还有两个下午就比赛了。"鲁智胜劝说道,"你明天下午翻一下资料,后天下午上场,比一下就完了。"
"两个afternoon?我能背多少单词!"陈应达推推眼镜,耸耸肩,"English学习就是需要一种持续性。"
陈应达在外面参加了一个业余学校,专攻英语。他的英语签名非常华丽,据鲁智胜说已达到了外国名人的水平,口语一流利,他说中文时总要不自觉地冒出些单词,而且动作也有些洋味。听说他父亲让他初中毕业就去考"托福",然后投奔他在美国的姑妈。陈应达是个罕见的孝子,所以一头扎进外语堆,成了啃书的虫,连"剑客"间的友谊都淡忘了。
"喂,喂。"贾里没好气地说,"人总是要有些义气的,为班级作些贡献吗!"
鲁智胜敲边鼓:"你一出场,他们别的人就没有戏了。"
可惜,那个陈应达不比别人,他才不会让人几句话激得晕头转向呢。他有礼貌地听着,最后回答了一个字:No。
所有人所费的口舌在这个无情的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