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第花开》作者:希阿荣博堪布_第2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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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旁听的人诧异,而法王做人一贯如此,无论贵贱贤愚都一视同仁。若一定要说有差别,倒是他对贫弱者会更优待袒护些。

他九岁丧父,从小饱受欺凌、饥寒之苦,所以他非常了解无所依怙的人心里的不安和愁苦。小时候,有一次他被其他孩子欺负殴打后,在大雨中哭着跑回家,全身都淋透了。那天晚上,他裹着一身湿衣服,冻得发抖,哀伤地想起慈爱的父亲这么早就离开了,觉得这世间真是太痛苦了!他带着满腹委屈迷迷糊糊地睡去,半梦半醒之间却看见金光灿灿的莲师笑着来到他面前说:“不要悲伤,也不要厌恶这个世间,你长大后会帮助很多人,使他们得到真正的利益。”法王醒来时,他的哀怨消失了。

幼年失怙的悲戚经历反而让他的内心更加宽厚仁慈,更加渴望给他人保护和帮助。他把自己当成一座无所不有的宝库,别人需要什么尽管拿去,取之不竭,用之不尽。做人就做到这样有气势!

法王如意宝说学佛应该先学做人。人品是修行的基础,没有基础,修行便像在空中盖楼,不牢靠。

无著菩萨摄受弟子前只考察一条,就是看来者的人品是不是好。人品好,业障再重也收于门下;人品不好的,一律让回去先学会做人再来求佛法。

世间对于好人的评判标准有很多。藏王松赞干布曾颁布过十六条在家人道德规范。这些规范在藏地深入人心,一千多年来一直是藏族人行为的准则。在藏族人的传统里,好人的根本归结起来就是一点:心地善良。

善良可以说是学佛者最核心的人格。

现在社会上的人都希望自己聪明、能干、果断、有权势、富有、洒脱,却并没有很多人希望自己善良,因为善良的人都心软,心太软则容易受伤害。的确,没人愿意受苦、受伤害,但放眼看看周围,我们会发现就算用铁石心肠把自己武装保护起来,也照样免不了痛苦的侵袭。所以,佛教的修行者选择开放,把一颗柔软的心完全向外界开放,春日春风也好,冰刀霜剑也无妨。

朗日塘巴尊者在《修心八颂》中唱道:“我要把成功、喜悦、幸福送给你,把悲伤、损失留给我自己。”只要对方快乐,善良的人往往会主动去承受伤痛、失败,总是那样一派天真和忠厚地替别人打算。

善良之心是一切世出世间功德的源头。

从前噶当派的善知识见面问好,总是互相问:“你心里善良吗?”早上见面,问:“昨夜在梦里你善良了吗?”告别时说:“希望你保持善良之心!”有一次,阿底峡尊者手疼,他把手放到弟子仲敦巴的怀里说:“请你给我加持一下这只手吧,你有一颗善良的心。”

善良的人没有伤害心,他(她)总会尽力避免给其他众生造成痛苦。所谓不伤人,不伤物,往宽泛里讲,是不给其他众生制造困惑、烦恼。一句话,如果会让他人心生烦恼,宁肯不说;一个行为,如果会让他人陷入困惑,宁肯不做。

当然这世上好心办坏事的情况也时常发生。做任何事之前都应善加考虑,如果从善意出发尽心尽力去做了,结果还是不尽如人意,这份善心依然会积累福报。

善良其次是对所有众生怀一颗慈悲之心,希望他们离苦得乐。

别人做善事,则衷心称赞随喜。看见别人做坏事、走霉运、受苦,绝不会袖手旁观、幸灾乐祸,而是尽力去阻止、去帮忙,并真心希望情况好起来。

仲敦巴的同门师兄弟布多巴一生从来没有对任何众生起过嗔恨伤害之心。他逢人便说:“希望你一切都好。”

善良之人不会一边伤害旁生一边讲人间友爱,因为他的仁爱之心是平等针对一切众生的。

我总记得,法王如意宝只要看见有动物受苦或者被杀害,都会难过得流泪,都会尽全力去解救。受到法王的影响,他老人家的弟子无论走到哪里都热心于放生,把自由、安乐与无畏带给被解救的众生,把慈悲、温暖与信心送给参与放生的人。

善良和正直总是相提并论。善良的人不一定聪明能干,但肯定正直。他们也许看上去有点笨拙,不会讨巧卖乖,可是他们心口如一,当面背后都一样恭敬上师、道友,从不违背上师的教言。

世出世间,唯有善良的心地里能开出安乐的花朵。

宗喀巴大师说过:“心地善良的人今生来世都会过得安乐。”善良的人如果坚定而稳重,一旦开始修行,解脱便不远了。

法王如意宝用他的言传身教告诉我们:只要不舍内心的善良,我们每个人的一生都可以是个无尽藏。

第三章 母亲

合家团圆从来不是我们心目中幸福的体现,我们最大的幸福是解脱,所以只要一家人都走在通向解脱的路上就满足了。

我十四岁离家求学,从此没有与家人生活在一起。

母亲含辛茹苦把我们兄妹四人拉扯大。1995年,她和我的姐姐,以及姐姐的两个女儿在五明佛学院剃度出家。虽然同在学院,我们见面的机会却少之又少。学院纪律严明,僧尼分住不同区域,不得互相串门走动,有事大家都到公共区域来说。后来安装了电话,一般事情在电话里就能说清楚,更没有必要见面。

母亲性情沉静,少言寡语,向来不喜欢到处走动。有时间她倒更愿意坐在家里念经咒。姐姐和外甥女们平时忙于听法、做功课,除非我这边有东西交给她们,需要她们跑一趟公共区域来取,否则她们不会轻易给我打电话,就是见我,也是和学院其他人一样偶尔在经堂等处见一面。

尽管如此,我们一家人的感情还是很深。藏族人在某些方面热烈奔放,家庭成员之间在感情的表达上却非常含蓄。虽然彼此在心里信任、支持,言语上却不会有多少表示。

合家团圆从来不是我们心目中幸福的体现,我们最大的幸福是解脱,所以只要一家人都走在通向解脱的路上就满足了。

母亲患有严重的关节炎,一到冬天为寒冷潮湿所迫几乎无法走路。在条件比较艰苦的学院,她生活上的不便可想而知。虽然我常劝她去其他地方过冬,她却执拗着不肯离开学院。在高原上生活了一辈子,她喜欢、习惯这里稀薄冰凉的空气、辽阔澄清的蓝天和简单的人际关系。她非常讲究礼数,在意其他人的感受,总要把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照顾到了才安心。这种脾气到了人多嘴杂、个人空间狭小的地方,的确是很受累。所以如果她冬天坚持留在冰天雪地的藏地,我也不会勉强她改变主意。

今年,我把母亲、姐姐等人接到扎西持林,这使我们一家有了难得的一次团聚。

晴暖的日子里,我们会在附近的温泉边生火煮茶,一边享受阳光一边聊天,谈起以前家里的各种事情和故去或健在的亲朋好友。这种时候,我好像又回到童年。

那时我们总是搬家,有时住山上,有时住容擦河边。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不断在制造麻烦。前几天在扎西持林养老院讲课时,坐在下面听法的人,但凡是措阿乡来的且和我年龄相差不大的,一问之下,没有一个当年没吃过我的拳头或让我吃过拳头的。即便是那些年纪比我大许多,我这个顽童根本招惹不上也招惹不起的人,也大多数被我的恶作剧耍弄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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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是闯祸专家,母亲为此生了不少气。她最惯常做的就是等我回家,一把揪住我的耳朵打屁股。我一边求饶,一边虚张声势地号叫,七扭八扭就挣脱了母亲,一溜烟跑掉了。

家里四个孩子中,我是最不让人省心的。母亲很少带我出去串门,因为怕我调皮闯祸丢她的脸。如果亲戚们来家里做客,母亲总要在招呼客人的同时留一只眼睛在我身上,生怕一下没看牢,我又做出什么令她难堪的事。

想来当年母亲真是被我折腾得够戗!我后来长年在外求学,不再像小时候成天给她添堵,却让她流了不知多少思念和牵挂的眼泪。

母亲不善言谈,她所有的情感都包括在她碧清的大眼睛和羞涩的笑容里。直到现在,她一笑起来还像小姑娘似的羞怯。一双妙目却是浑浊多了。贫穷、劳累、家庭、儿女,让曾经美丽轻灵的少女变成如今老态龙钟的模样。

人到暮年,很脆弱也很关键,因为这时距离来世那样近。牛羊生下来几天就能自己走路,独立生活,而人不同,从呱呱坠地到长大成人,十几年里全靠父母养育。等我们有能力在生活中独当一面的时候,父母亲大都垂垂老矣,有的竟自撒手而去。

我感激母亲,不仅因为她给了我生命,抚养我长大,而且她平安地活到现在,使我这个做儿子的有机会照顾她晚年的生活,让她衣食无忧,安心修行。

很多人却没有我这样幸运。曾有一位年轻的喇嘛与道友相约一起去印度学习佛法。两人手头所有钱财加起来不足一千元,于是他们决定走到印度去。临行前,这位喇嘛的母亲病倒了,他只好留在家乡等母亲康复后再出发。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四年。

十四年后,患病的母亲去世,他才踏上去印度金刚座的朝圣之旅。在菩提迦耶佛陀成道的大菩提树下,他完成了十万个大礼拜。在他众多的祈愿中,有一个是请求佛菩萨保佑他在家乡的八十四岁的老父亲在他离家到印度学习的三年里,平安健康,好好活着看到他回家。

“在这古老而神圣的地方,我的心却时常惆怅;只因爹娘不在身旁,回吧回吧,回家乡。”

从另一个角度说,他又是幸运的,让我非常羡慕。藏族很多人都发愿有生之年能到印度金刚座去朝拜,但最终完成心愿的却不多。像他这样不仅亲眼见到金刚座、亲手触摸菩提树,而且还在曾经为佛陀遮阴蔽日的同一片树荫下圆满完成十万大礼拜的人,是真正有大福报的人!他已去世的母亲、尚在世的父亲、挥泪为他送行的全村人,以及所有随喜他、帮助过他的人,都将因他的善行而获得利益。

作为一个比较开明的佛教徒,我并不排斥其他的价值观和信仰体系。如果条件允许,我愿意增加对它们的了解,但我四十几年的人生经历和发生在我周围的人身上的故事,都让我确信:释迦牟尼佛宣讲的妙法能带给人们今生的安乐和来世的解脱。

释迦牟尼佛的生母摩耶夫人死后转生到忉利天,那里仙山云海,极尽美好,人寿长久,受用丰足。世间孝子希望父母享用的一切,那里无不具足。

释迦牟尼佛成道后,特意升到忉利天,为母亲和那里的天人演说解脱轮回的法门,因为天界再好终不离轮回,轮回即无明,无明便有痛苦。让母亲从此摆脱痛苦,唯一的方法就是帮助她解脱轮回,这也是报答母恩最好的方式。

有人认为释迦牟尼佛是从一介凡夫通过修行而最终彻底觉悟的。也有些人认为他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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