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与屏风,热气便减少了许多。碧儿从前随卓文与冯珊珊来过一次。
那时是和彩荷在雅间里伺候着。
今日,商允邀了她上桌,还亲自摘了一对筷煮与她:“近日多有劳烦碧儿姑娘,这顿我请就不要客气,自在些就好。”
碧儿受宠若惊。
一旁的卿予和顾言并无异色,想来已是习惯了。永宁侯少有侯爷架子,从他今日与卿予说话便可听出。
卿予便开口道:“我要十笼蟹黄小笼包。”
碧儿惊诧。
商允剜了她一眼:“如此吃法,只消这一顿便腻味了,你就不能悠着些?明日再来不行?”
碧儿遂笑,永宁侯其实人很好。
卿予就摇头,还果真不给他颜面。他便不去管她,让小二选了些特色的菜式,遂又望向顾言。
顾言拘谨了良久,才道:“我也想要十笼蟹黄小笼包。”
“噗”卿予刚饮下的茶水便就喷出,溅了商允一脸。顾言强忍着笑意,卿予就拿丝巾给他擦,商允在脸色挂不住之前朝小二道:“二十笼包子,现在就上,吃不完一个都不许走。”
碧儿也跟着笑出声来。
小二走后,商允已阴沉着脸转向卿予,卿予已斟了茶水送至他嘴边,乖巧道:“侯爷饮茶。”生生将他的话憋了回去。
他想发怒,其实又受用得很,便一饮而尽。
碧儿莞尔,其实永宁侯一行人平素过得快活欢乐得多。怔忪之时,卿予已给她夹菜:“碧儿,在这里别客气,要是不积极,一会儿是抢不过他们的。”
碧儿腼腆一笑。
不过片刻,桌上已是一片狼藉。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起这些章节之前没有交待年龄问题。
商允与卿予同岁,后续会有提。
今天七夕,happy happy day~
☆、第九章 方子
第九章方子
已然两日,碧儿便和永宁侯一行人混得熟络,变成了东苑的常客。所幸侯爷离府之前吩咐过她多加照顾,并无不妥。
碧儿与彩荷不同。
彩荷是随夫人从冯国公府嫁来的丫鬟,碧儿则是五年前到的平远侯府。听闻那时平远侯府刚出了意外,老妇人过世,侯府上下丫鬟家丁全部撤换一新。卓文见她机灵懂事又有分寸,才安排她和彩荷一处伺候夫人。
碧儿平素话不多,看得明白也装闷葫芦。
偌大的平远侯府,知晓侯爷和夫人貌合神离的恐怕只有她和彩荷,兴许还有窦争。人前相敬如宾只是幌子,人后并非举案齐眉。年年十月,侯爷都会陪夫人在院中烧纸钱,小世子要叩首跪拜。
侯爷和夫人成亲不足五年,小世子便有四岁,这段奉子成婚的姻缘并不圆满。
许是由着夫人的关系,侯爷没有邀请过外人在府中下榻,即便是私交甚好的燕王殿下。永宁侯到的时候,碧儿便是诧异,先前并未听闻过永宁侯与侯爷有何瓜葛。
而侯爷近日的举动也奇怪得很,偏苑的热水整宿整宿供着,不许外人踏入。再者,就是不止一次遣她去打听卿予姑娘的事情,入府五年来,侯爷挂心的人事少之又少,卿予姑娘便是例外。两人平素里遇上,却是连一句寒暄都没有,仿若路人。
碧儿深知什么事该充耳不闻,对卿予也就持着几分戒意,敬而远之。
直至这三两日的相处,才觉和之前的想象相距甚远。
她人很和善,亦会和顾言甚至永宁侯使性子,但率真不羁的性子委实让人心生亲近。碧儿料想侯爷是否也是如此,因为卿予姑娘与府中之人不同,便刻意多留心了些。
她就对卿予改观不少。
时至第四日上头,她替卿予送煎药的罐子,卿予无意问起多日不见平远侯去了何处。碧儿脸上遂才一顿,继而恢复笑意,不知晓呢,说得是外出几日。夫人不在,兴许便没那么急赶回,或许十天半月?
她是有意试探。
卿予手中果然一僵,药水就险些溅到衣袖上。
“永宁侯的药还要喝几剂?”碧儿不留痕迹转了话题。
“良药苦口,怕是要喝上些时候,是遭罪了些。”字里行间隐隐透着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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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避过他人行至偏苑并非难事。
苑内依旧流水潺潺,只是果真漆黑,空无一人。
卓文走后翌日,她好似脱离鸟笼的云雀。第三日上头开始频频走神,怅然若失。第四日起就失了睡意,辗转反侧后起身踱步至此。
原来无人的时候,偏苑便是这般冷清。
恍然想起,昏黄灯光下他端坐坐亭中,指尖轻叩杯沿,侧颜隐在光晕中,几分看不真切。脚步响起时,就抬眸看她,眼底是望不见尽头的深邃幽兰。
她都记得。
推门而入,指尖拂过里屋的书案上,覆着一层薄尘。想来没有他的吩咐是不会有人贸然入苑,所以苑外漆黑一片,屋内也没有打扫的痕迹。
四围安静得很,也不会再有人来,卿予就俯身点起油灯。微弱一盏,不敢太亮,只隐隐照得清身前。
【书案一如既往的整洁,和他在四海阁时一般。他总是会教她按照自己的喜好规整,久而久之,卿予虽不认得字,却也摆放得相差无几。他就很高兴,兴致上来伏案阅卷。
卓文看书喜静,她便卧在藤椅里看他或者打盹,也不吵他。
亦如她练伞的时候,他就倚树而坐,再久都目不转睛盯着她。
各自时间彼此不扰,却伴其左右。
卓文两月回一次四海阁,大凡他走,她就习惯去他房间的藤椅窝着打盹,与他在时并无两样。
只是练伞练至兴头,突然回眸,树下却空荡无一人,偶有失落。
……】
卿予拂袖收手,这般平和恬淡的记忆已然很久未有。
目光就落在脚下,书案角落,一枚陈旧的花色荷包。
俯身去拾,良久没有起身,捏在手中的荷包隐隐有些颤唞,陈旧的颜色已不精致,却呵护得很好。
她又如何会不认得这枚荷包?
【“这便当做定情信物,我先取了,省得你日后反悔。”不过一枚花色的荷包,也值得他抢。
事实是他不仅抢了,还狡黠道了句“来而不往非礼也”,于是那枚羊脂玉佩,就在她枕下放了许久。
直至五年前摔得粉碎,他怔在一旁,遂后俯身去捡,扎得指尖尽是血迹,一言不发。
……】
这枚荷包,他竟还留着。
放下手上的灯盏,端详良久才循着荷包上的锦绳牵开。缠绕得青丝结在一起,便不知愣在一处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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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指小心黏去浮灰,放回原处,又看了片刻,遂才起身灭了灯盏。迎头撞上熟悉的男子气息,手一抖,灯盏便摔在地上。
温热的鼻息就贴近耳后:“可是想我了,才来这里睹物思人的?”
不知他已经看了多久。
“我却是想你了,比从前更想。”他也好似不介意她惯有的缄默,自问自答。倾身将她打横抱起,便往床榻走去:“我不碰你。”
屋内没有灯火,月色太远又照不进来,看不清彼此,却依稀感觉对方该是在看自己。都不知如何开口,卓文便起身去点檀香,微弱的火光就将他的侧颜映入眼帘。
“好好睡,我在这里陪着你。”
卿予翻身朝内,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她该恨他,狠意却总是稍纵即逝。泪水将脸颊浸得生疼。
他全当不知。
添加过罂粟的檀香,份外安身静息。约莫一盏茶时间,身后平和而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卓文才点头,开门:“久候了,我不想惊扰到我夫人。”
零星子早已失了耐心:“我最不喜欢等人,偏偏你每次都让我等。仅有一日空闲你还这般磨蹭,我晌午前就走,你还不让开?”
卓文侧身相让。
零星子拎箱而入,也不顾身后之人,直入主题。轻掀眼皮,指尖点在腹间多处,再是静心把脉。
不如一炷香,便是愤愤开口:“也是下药的人毒,亏得这位姑娘狠得下心,小小年纪便敢自断经脉,才报了一条性命。”
自断经脉,卓文心揪到一处。
“更恨庸医误人!”零星子已然起身,在药箱里四下翻弄,许久才找出青花瓷的药瓶,挑出一粒给她喂下。“经络尚未完全通畅,便用药恢复,反而越积越深。长此以往,只会一次比一次严重。”
“如何解?可有方子?”零星子的话卓文深信不疑。
“方子?呵呵,自然有的。”他笑得有些隐晦。
“那你便开方子,还愣着做什么!”卓文有些恼。
零星子也不磨墨,就翻开茶杯倒了些水,食指沾着水在桌上画了两字。
卓文兀觉心沉入谷底。
零星子素来不是话多之人,今日却是例外:“女子生产便是最大的经络重塑,生产之后,即可痊愈。头胎需得护好了,若是滑了,只会更糟。”
卓文的脸就青得怕人。
她为了不要他的孩子,连绝育药都会喝,又如何会再要他的孩子?
零星子并不关心他心中所想。
“这是最好的方子,除非你不信我。这瓶药计量轻些,遇有雨天可以服用暂缓疼痛,治标不治本。”跨上问诊箱,行色匆匆:“再无关紧要一句,平远侯可听可不听。”
卓文方才回神。
“少则两月内,房事不宜过激,除非想让尊夫人早死。若是早死就不要说我来看过,以免坏了我的名声。”神医都有怪癖,零星子没有救一命杀一命的奇葩喜好已是难得。
“知晓了,樊彭送人。他对零星子从来礼数周全。